书城宗教拈花笑佛
1003900000007

第7章 禅解人意 (6)

华氏城东南百里之支那西寺(注释:梁启超原注:宋范成大《吴船录》卷一引继业《印度行程》云:“王舍城中有兰若隶汉寺……又北十五里有那烂陀寺……又东北十里至伽湿弥罗汉寺。寺南距汉寺八里许。自汉寺东行十二里……又东七十里……又西北五十里有支那西寺,古汉寺也。西北百里至花有一汉寺,华氏城东南百里有一支那西寺,盖无疑。所谓伽湿弥罗汉寺者,不知是否即王玄策所记。但若尔,则地里殊远隔不惬矣。或此印及罽宾者为五矣。又案,此诸寺玄奘、义净皆不记,其建设当在奘、净西游后耶?然王玄策年代,固较奘稍晚而较净稍早也。姑存疑以俟续考。)。

此诸寺者,殆可称为千余年前之中国留学生会馆。夫必学生多然后会馆立,然则当时西行求法之人姓氏失考者,殆更不止此数耳。

求法运动,起于三国末年,讫于唐之中叶,前后殆五百年。区年代以校人数,其统计略如下:

西第三世纪(后半)二人

第四世纪五人

第五世纪六十一人

第六世纪十四人

第七世纪五十六人

第八世纪(前半)二十一人

右三、四两纪之两游者,皆仅到西域而止,实今新世疆省境内耳(内法护一人似曾出葱岭以西。又僧建所到月支,当为今阿富汗境内地),未能指为纯粹的留学印度。其留学运动最盛者,为第五、第七两世纪。而介在其间之第六世纪,较为衰颓。此种现象之原因可从三方面推求之。其一,印度方面,五世纪为无著、世亲出现时代,七世纪为陈那、护法、清辩、戒贤出现时代,佛教昌明,达于极点。其本身之力,自能吸引外国人之观光愿学。六世纪介在其间,成为闰位。其二,西域方面,五世纪苻、姚二秦,与凉州以西诸国,交涉极密,元魏益收西域之半以为郡县,故华、印间来往利便。六世纪则突厥骤强,交通路梗,请求法者欲往未由。观玄奘之行,必迂道以注保护于叶护,可窥此中消息。七世纪以前,佛教殆为无条理无意识的输入,殊不能满学者之欲望,故五世纪约百年间,相率为直接自动的输入运动。至六世纪时,所输入者已甚丰富,当图消化之以自建设,故其时为国内诸宗创立时代,而国外活动力反稍减焉。及七世纪则建设进行之结果,又感资料不足,于是向百尺竿头再进,为第二期之国外运动。此实三百年间留学事业消长之主要原因也。

第八世纪之后半纪,印度婆罗门教中兴,佛教渐陵夷衰微矣。而中国内部亦藩镇瘈噬,海宇鼎沸,国人无复余裕以力于学。故义净、悟空以后,求法之为一,无复闻焉。其可称佛徒留学史之掉尾运动者,则有宋太祖干德二年至开宝九年(九六四——九七六)敕遣沙门三百人入印度求舍利及梵本之一事(注释:梁启超原注:此事仅见于范成大之《吴船录》,成大盖录僧继业之游记,继业即三百人中之一人也。《吴船当》卷一云:“继业姓王氏,耀州人。……干德二年,诏沙门三百人入天竺求舍利及贝叶多书,业预遣中。至开宝九年始归。峨眉牛心寺所藏《涅盘经》一函四十二卷,业于每卷后分记西域行程。虽不甚详,然地里大略可考。世所罕见,录于此。……”成大所录全文约九百字。当时极劳费之一举,赖此仅传矣。业所记虽简略,然亦有足补显、奘、净诸记所不及者,亦佛门掌故一珍籍也。)其发程时,上距义净之人寂既二百五十二年矣。此在求法史中,最为大举,然衔朝命以出,成为官办的群众运动,故其成绩乃一无足纪也。

前所列百○五人中,惟宋云、慧生等五人,为北魏熙平中奉敕派往,其余皆自动也(内刘宋时之道普,唐时之玄照,皆先已为自动的西游,归后乃敕派再游者)此可见学问之为物,纯由社会的人个自由开拓,政府所能助力者,盖甚微耳。

西游诸贤中有籍贯可考诸六十五人,以隶今地,则各省所得统计略如下:

甘肃十人河南八人山西七人两广七人

四川六人湖北五人直隶四人陕西四人

山东四人新疆四人辽东四人湖南三人

最奇异之现象,则江淮浙人,竟无一也。此一带为教义最初输入发育之地,其人富于理解力,诸大宗派,多在此成立焉,独于当时之留学运动乃瞠乎其后者,其毋乃坚忍冒险之精神不逮北产耶?虽然,当前期(五世纪)运动最盛时,南北朝分立,西域交通,为北人所专亭;后期(七世纪)运动时,政治中心点亦在西北,则江表人士,因乏地理上之便利,不克参加于此运动,亦非甚足怪也。

再将各人之行踪及生死列统计表如下:

一、已到印度,学成后安返中国者四十二人。

法护、法领、法显、智严、智羽、智远、宝云、僧景、慧达、沮渠京声、康法朗、慧睿、智猛、昙纂、法勇、道普、道泰、法盛、慧览、道药、惠生、宋云、宝暹及其同行者七人、玄奘、玄照、运期、智弘、大津、义净、慧日、慧超、不空、含光、悟空、继业。

二、已到西域,而曾否到印度无可考者十六人。

朱士行、慧常、进行、慧辩、僧建、慧简、慧嵬、慧应、昙学及其同行者七人。

三、未到印度,而中途折回者,人数难确指。

法献(因葱岭栈道绝折回)、康法朗同行之四人(过流沙后折回)、智猛同行之九人(临度葱岭时折回)、义净同行之数十人(临登海舶时折回)、太津同行多人(临登海舶时折回)。

四、已到印度,随即折回者二人。

慧命(以不堪艰苦折回)、善行(以病折回)。

五、未到印度,而死于道路者三十一人。

于法兰(死于象林)、慧景(死于人雪山)、道嵩(死于波沦)、法勇同行者十二人(死于雪山)、又八人(死于罽岭西)、智岸(成都人死于朗迦)、智岸(高昌人死于海舶)、彼岸(同上)、昙闰(死于渤盆)、常慜及其弟子一人(死于诃陵)、法振、乘朗(死于诃陵)。

六、留学中病死者六人

师鞭(年三十五)、会宁(年三十四五)、窥冲(年三十许)、信胄(年三十五)、法振、乘悟(卒年无考)。

七、学成归国而死于道路者五人。

道生、师子惠、玄会(俱经尼波罗被毒死)、僧隆(行至健陀罗病死)、义辉(行至朗迦戍病死)。

八、归国后为第二次出游者六人。

(甲)再出游而死于道路者一人:道普(在青岛舶破而死)。

(乙)再出游而欲归不得者一人:玄照。

(丙)再出游遂留外不归者一人:智严。

(丁)再出游而曾否再归无可考者三人:智羽、智远、运期。

九、留言不归者七人(?)

朱士行、(留于阗)、道整、道希、慧业、玄恪、智行、大乘灯(并留印度)。

十、归留生死无考者多人,其数难确指。

法净、僧绍、僧猛、昙朗、王伏、子统、法力、云启、道方、明远、义朗、义玄、解脱天、慧炎、慧轮、道琳、昙光、僧哲、玄游、灵运、无行、乘如、贞固、孟怀业、道宏,又与宝暹同行者二人、与不空同行者二十七人、《求法传》中佚名者十人、义净所称五百年前之唐僧二十许人,合计踪迹不明者八十余人。

右(上)统计表所当注意者:其学成平安归国之人确凿可考者,约占全体四分之一;死于道路者亦四分之一;中途折回者似甚多;而留外不归之人确凿可考者数乃颇少也。

又其留学期间之久暂可考见者,列表如下(以久暂为次):

悟空四十年

智猛三十七年

义净二十五年

惠生、宋云等十九年

慧日十九年

玄奘十七年

大乘灯十二年以上

玄照第一次十一年第二次不归

智严第一次十年第二次不归

慧轮十年以上

大津十年

不空九年

智弘八年

宝暹等七年

又此种留学运动,以一人孤征者为最多。若玄奘之独往独来,最足为此精神之代表矣。然属于团体运动者亦不少,如法显等十人团,可为最初之探险队,成绩亦最优(智严、宝云皆团员之一)。次则智猛等十人团,不空等二十八人团,皆极济济矣。然法显、智猛,皆结队往而一人独归,抑亦等于孤征矣。至于继业等之三百人,则以官费派遣,在此项史料中,殊不甚足为轻重也。

留学运动之总成绩,盖不可以数算。前之法护、后之玄奘,其在译界功烈之伟大,尽人共知,不复喋述。至如《般若》之肇立,则自行士行之得《放光》也;《华严》之传播,则自支法领求得其原本,而智严、宝云挟译师觉贤以归也;《涅盘》之完成,则赖智猛;《阿含》之具足及诸派戒律之确立,则赖法显;《婆沙》之宣传,则赖道泰;净土之盛弘,则赖慧日;戒经之大备,则赖义净;密宗之创布,则自不空。此皆其最荦荦可记者也。

留学运动之副产物甚丰,甚尤显著者则地理学也。今列举诸人之游记,考其存佚如下:

一、法显《历游天竺记传》一卷,今存。

《隋书·经籍志》著录,有《佛国记》一卷,《法显传》二卷,《法显行传》一卷。盖一书异名,史官不察,复录耳。书现存藏中,通称《法显传》或《佛国记》。《津逮秘书》、《秘册汇涵》皆收录。近人丁谦有注颇详。

法人以(AbelR’emusat)以一八三六年译成法文,在巴黎刊行,题为:FoeKouekiourelationsdesroyaumesbouddhiques.英人(SamueBeal)续译成英文,在伦敦刊行,题为:TravelsofFahHianandSung-yun.BuddhistPilgrimsfromChinatoIndia.德文亦有译本。

二、宝云《游履外国传》。《梁高僧传》本传著录。今佚。隋、唐志皆未著录。

三、昙景《外国传》五卷。今佚。《隋书·经籍志》著录。

四、智猛《游行外国传》一卷。今佚。

《隋书·经籍志》著录,《唐书·艺文志》著名录。僧佑《出三藏集记》引其一段。

五、法勇(即昙无竭)《历国传记》。今佚。隋、唐志皆未著录。

六、道普《游履异域传》。见《梁高僧传》《昙无谶传》。今佚。隋、唐志皆未著录。

七、法盛《历国传》二卷。《隋书·经籍志》著录,《唐书·艺文志》著当。今佚。

八、道药《道药传》一卷。《隋书·经籍志》著录。今佚。《洛阳伽蓝记》节引。

九、惠生《慧生行传》一卷。《隋书·经籍志》著录。今佚。《洛阳伽蓝记》节引。

十、宋云《家记》一卷。《隋书·经籍志》著录。今佚。《洛阳伽蓝记》节引。

《魏国以西十一国事》一卷。《唐书·艺文志》著录。今佚。是否《家记》异名,今无考。

十一、玄奘《大唐西域记》十二卷。今存。

《唐书·艺文志》著录。现存藏中。近人丁谦著有考证。

法人(StanislasJulien)有法文译本,一八五七年刊行,题为:MemoiressurlesContreesoccidentales.英人(SamuelBeal)有英文译本,题为:Si-yuki:BuddhistRecordsoftheWesternWorld。

(附)慧立《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十卷。彦悰笺。今存。

慧立为玄奘弟子,记其师西游事迹。法人(Julien)以一八五三年译成法文,题为:HistoiredelaViedeHiouenThsangetSesVoyagesdansI’Indeentreles,an,nees629etde642denotreere.

十二、义净《南海寄归内法传》四卷。今存。

《唐书·艺文志》著录。日本高楠顺次郎有英文译本,一八九六年在牛津大学刊行,题为:RecordoftheBuddhistReligion.

(附)义净《大唐西行求法高僧传》二卷。今存。

此书为求法高僧五十余人之小传,其名具见前表。书中关于印度地理掌故尚多。法人(Ed,Chavannes)以一八九四年译成法文,题为:Memoirsurlesreligieuxeminentsquiallerentchercherlaloidansles-Paysd’occident。

十三、无行,《中天附书》。今佚。

《唐志》未著录。《求法高僧传》言有此收。慧琳《一切经音义》卷一百著录,题为《荆川沙门无行从中天附书于唐国诸大德》。

十四、惠超《往五天竺国传》三卷。久佚,今复出。

《唐志》未著录。《一切经音义》卷一百著录。近十年来从敦煌石室得写本残卷,收入罗氏《云窗丛刻》。

十五、继业《西域行程》。今佚。范成大《吴船录》节引。

以上十五种,皆前表中诸留学生之遗也。其原书首尾具存者,惟法显、玄奘、义净三家。然全世界古代东方文化之人,已视若鸿宝。倘诸家书而悉存者,当更能赍吾侪以无穷之理趣也。其他留学界以外之人关于地理之著述尚多,实则皆受当时学界间接之影响也。举其可考者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