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西方哲学简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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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苏格拉底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 (3)

其次,柏拉图所描述的“正义”都是基于国家而言,而这个国家是假设出来的。他认为正义就是每个人各司其职,干好本职工作。但是怎么给每个人分配工作呢?古埃及和印加人都是子承父业,但是在理想国内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于是工作就只能由国家来分配。某些职业对于专业技术要求很高,但统治者却可能会认为它是有害的,比如柏拉图对于诗歌的认识,因此国家就会带有统治者的色彩,变得片面了。

这样的国家是僵硬的,没有生气的,它会在城邦之战中取得胜利,但不会在科学和艺术上取得成就。这一点类似于斯巴达。柏拉图曾经见识过雅典被斯巴达战败,建立起一个比斯巴达还要强大的国家可能就是他的目标。

在乌托邦的身上,寄托着创造者的理想。什么是“理想”呢?它不同于对吃喝方面的欲望,并且与个人以及现状没有关系。可以说,理想就是理论上的,与现状没有关系的一种愿望。并且这种愿望不是个人的,而是希望大家共有的。比如人人有饭吃、人人待人友善,等等。

每个人的想法都是存在差异的,存在差异就会产生矛盾。解决这种矛盾,轻则由个人根据感情决定;严重的则发动战争解决。科学的事情可以以事实说话,但是伦理上的事情则不可能,只能化身为最原始的争论。

这种观点在《国家篇》中被特拉西马库斯提出;特拉西马库斯,历史上确有其人。当年听到苏格拉底同别人谈论正义后,他表示反对,他认为苏格拉底很幼稚,并说“所谓正义,不过是强者的利益而已”。

苏格拉底对此进行了辩护,他提出了一个新问题,伦理上有没有关于“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的统一标准?我们可以说雪是白的,恺撒死于刺杀,这都是毫无争议的;但是我们说“快乐是好的”,这句话对不对呢?伦理上讲的快乐是什么?它是好的还是坏的?这样的问题有统一答案吗?如果有的话,这个标准就可以作为个人行为和政治行为的理论基础。但是如果没有的话,只要存在利益分歧,就会有不同的标准,并且之间会发生冲突。

对此柏拉图持不同意见,他认为伦理上的好坏也是有标准的,比如他就确信存在“善”。他还认为,这个问题上如果有争议,并不是因为没有统一的标准,而是肯定有一方是错误的。在他看来,伦理问题与科学问题一样,非对即错。

柏拉图认为自己能证明国家是好的;但是有一些民主主义者认为国家是坏的;还有一些人认为,你觉得它是好的它就是好的,你觉得它是坏的它就是坏的。如果既有人觉得好,又有人觉得坏,那它就是存在争议的,它的好坏由双方斗争的结果来定。关于这个问题的争论一直没有停止,双方的代表都有许多著名的哲学家。但是在当时,大家都相信柏拉图的观点。

人们经常用统一的标准代替真理,这是错误的。伽利略那个年代,很多东西都是被大家统一接受的,但都被伽利略证明是错误的。这说明在大家的认识之外,还存在着一个标准,宗教方面也是如此。不过这些标准与科学上的事实不同,并不是非对即错。

柏拉图的理想国并不是我们今天认为的是一个幻想,当时柏拉图也许真的想要去实现它。他的许多规章制度是经过斯巴达验证过的,当时哲学家从政是完全可行的,毕达哥拉斯就是一个证明。当时殖民地非常自由,柏拉图及其追随者要是想去西班牙沿海地区建立起一个理想国是完全可行的。可惜当时柏拉图没有这样做,他去了科林斯人在意大利南部建立的殖民地商业城邦叙拉古,而当时的叙拉古正处于战争状态,忙于与迦太基人争夺海上贸易霸权,他的政治抱负也随之破灭。再之后马其顿兴起,诸城邦衰落,这种政治实验也变得彻底不可能了。

理念论

《国家篇》中间部分讨论的是纯粹的哲学问题。柏拉图在其中提出,只有让哲学家来当王,城邦才会获得安宁。

这就让人思考,哲学家的构成要素是什么,什么是“哲学”?柏拉图在《国家篇》中作出了著名的讨论,正确与否不论,光是其中华美的词藻就令人十分感动。

柏拉图的讨论中有许多词句是巴门尼德式的,其中的宗教元素是毕达哥拉斯式的;巴门尼德与毕达哥拉斯相结合,使得柏拉图的讨论中既有逻辑、理智又有宗教激情。这种结合还影响了后世许多哲学家。

下面我们大体概括一下柏拉图的理念论。

首先,什么是哲学家?哲学家是喜欢智慧,但不同于仅仅是有好奇心的那种人。也就是说,哲学家是喜欢探究真理的人。如何探究呢?他们并不是沉浸在新事物中的那种人,而是清醒地去认识新事物背后的道理。沉浸在其中的人的认识只是一些看法、意见,而后者的认识才是真正的知识。

柏拉图认为,事物都存在着正反两面,美的事物身上有丑的成分;好人有时候也会做坏事。这样看的话,一切事物都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比如你认为他是一个好人,但是他做过坏事,那他理论上讲就不是好人。理论上讲谁都做过坏事,那好人存在不存在呢?这就是我们说的介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只看到表象这些矛盾的便是意见,而能看出表象背后那些永恒不变的东西的则是知识。

我们得出一个结论:感官能感触到的表象问题属于意见,而背后隐含的永恒的问题属于知识。例如,你看到好看的花、漂亮的衣服、精彩的歌舞,这都属于意见;如果你能从中看到背后的美,那它就是知识。

既存在又不存在的说法是矛盾的、不真实的,但是现实中的事物却又符合这种矛盾,因此现实中的事物是不真实的。所以赫拉克利特会说:“我们踏入的既是同一条河流,又不是同一条河流。”柏拉图的认识论也受前人影响。

柏拉图的学说并不是全部源自前人,比如他的“理念论”。这个理念论中既有逻辑成分,又有形而上学。逻辑成分最重要的是关于文字背后的永恒,例如,每一只猫都是不同的,但是这些不同的个体可以用同一个“猫”字来指代。无论个体猫是生是死,这一点都不会改变。这说明这个字包含着不同个体的共性。这是逻辑部分,与形而上学部分没有关联。

如果按照理念论中的形而上学部分来讲,“猫”是上帝创造出来的唯一,只有上帝创造出来的那只猫是猫,世间每一只猫个体都有一部分它的特征,都是这只猫的现象。

《国家篇》中柏拉图非常详细地阐述了这种“理念论”学说。他认为,拥有同一个名字的不同个体之间肯定存在着同一种“理念”或“形式”。例如,“床”这个概念就是“理念”,各式各样的床则都是现象。从这些现象身上只能得出意见,从概念身上得出的则是知识。哲学家关心的是能得出知识的那张床,而非世间各式各样的床。这也看得出,哲学家对日常生活缺少热情。哲学家身上集中了众多优点,最适合做国家的管理者。

苏格拉底认为相对于哲学家的聪明,社会环境更重要。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人人聪明的社会中,哲学家就不会显得很傻;人人愚蠢的社会中,人们也不会觉得哲学家有多聪明。

按照柏拉图和苏格拉底的认识,理想国要想让哲学家领导可以有两种办法:一种是让一位哲学家当国王;第二种是把领导者培养成哲学家。前一种做法显然不合适,至于后一种做法,柏拉图在叙拉古的领袖身上做过一次实验,结果失败了。

《国家篇》第六和第七卷中,柏拉图还谈到了什么是哲学和如何成为哲学家。

柏拉图认为哲学是对知识的认识,不仅仅是懂得辨别,还要懂得认识和发掘。从事创造性工作的人应该有所体会,那就是在一段时间认真工作后,事物背后的知识会自己体现出来。这可能是经验的原因,事后可能会有所怀疑,但在知识浮现出来的那一刹那,你是非常有把握的。无论是文学、艺术、音乐还是哲学方面,伟大的成就大多是这一刹那间得出来的。我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是这样认为的。

这种刹那间的灵感是很重要的,但仅有灵感是不够的。这种灵感是主观上的,它除了带来启发以外,还会引导人误入歧途。

写《国家篇》的时候,柏拉图非常相信自己的灵感,为了将自己的灵感传达给大家,他作了一个洞穴的比喻。在谈到这个比喻之前,他还做了大量引导性的工作。

首先,柏拉图将理智的世界和感觉的世界划分开来,然后又将理智世界分为两种:理性与悟性。理性高于悟性,理性是用辩证方法得来的纯粹理论的知识。悟性不是纯理论的,就像数学证明题中,一切证明都是基于假设的条件之上,这些假设的条件是无法证明的。例如,几何题中会有:“假设有一个直线三角形。”现实中我们画不出绝对直的直线,所以只好是假设。悟性需要假设条件,但理性不需要。理性本身就是纯理论的问题,在它的范围内,直线绝对是直的,不需要假设。

柏拉图还用视觉与知觉两种感觉来比喻理性与混乱的不同。眼睛看到物体的条件不仅要有眼睛与物体,还需要有光。太阳下看得清楚,朦胧中看得模糊,漆黑中看不见东西。理念便是太阳,眼睛便是灵魂。在理念的照耀下,我们用灵魂去发现知识。

接下来,柏拉图提出了著名的洞穴比喻。他将不懂哲学的人比喻为被关在洞穴中的囚犯,这些囚犯因为被锁着,所以只能看着眼前的墙壁,不能转头。他们的背后生着一堆火,他们只能看到墙上自己和其他东西的影子。他们无法回头,不知道有火,便以为墙上的影子是实物。某一天,一位囚犯逃离了洞穴,并发现了真相,发现自己以前被影子骗了。如果是哲学家,他定会回到洞中将真相告诉大家。但是在别人眼中,他肯定是傻子。

在柏拉图的学说中,“善”占有特别重要的地位。甚至比科学和真理还要重要。哲学方面,柏拉图与毕达哥拉斯都是理智与神秘主义的结合,但是到了最后,神秘主义占了上风。

尽管有许多错误,但是柏拉图的理念学说仍旧是哲学上的一个非常大的进步。其中最核心的部分是:我们在生活中表达所用的语言中,不可能全是理论性的词汇,必须用到“人”、“狗”、“猫”之类的一般词汇;如果不是这样,人们语言中只有理论性的词汇,那它们将是没有意义的。

无论我们怎么假设,采取何种论证方法,都得不出柏拉图的理论,都与柏拉图所说的相违背。原因是,首先柏拉图没有弄清哲学上语法的用法。比如说,我们可以说花是美的、蝴蝶是美的、衣服是美的。这里美是它们的共性,我们不会说美是美的。柏拉图犯的错误就是认为“美是美的”;理念原本应该是个体之间的共性,但是柏拉图却把这些共性又当成了个体。到后来,他自己也认识到这个问题,并在《巴门尼德篇》中进行了自我批判。这也是历史上哲学家进行自我批判的先例。

《巴门尼德篇》的叙述者据说是柏拉图同母异父兄弟安提丰,人们好不容易才请他回忆了当时的对话。当时参加对话的有年老的巴门尼德、中年的芝诺和年轻的苏格拉底。苏格拉底先说了自己对理念的认识,他承认正义、善、人这些理念,反对灰尘、泥土、头发这些东西也有理念。巴门尼德首先赞扬了苏格拉底,认为他将来在哲学上肯定会有出息,并认为到那时苏格拉底就不会瞧不上头发、灰尘之类的卑微的东西了。接着,巴门尼德提出关于理念论的一些难点。

苏格拉底同意了巴门尼德的看法。他认为没有理念,推理就进行不下去,心灵就失去了依靠。

柏拉图在论述个体实在性的时候经常犯一些幼稚的毛病。他认为凡是美的事物同时也是丑的,成倍的事务也是一半的。前一个还好理解,例如一件工艺品,一些方面是美的,一些方面不成熟,是丑的;但是后面的说法则是错误的,成倍和对半都是相对而言的。例如,2是1的一倍,2是4的一半。如果A比B大,同时A比C小,柏拉图就会认为A既是大的又是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