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庭达想到母亲离世时他都未尽孝在跟前,一时间不由悲从中来,低了眼还待再问,一下子就看到九雅伤得触目惊心的腿脚,顿时喝问道:“你这腿脚是怎么回事?怎生成了这般模样?”
两个按着九雅的丫头吓得赶紧跪下,肖氏顿时也回了魂,狠狠剜了九雅一眼,低头自哀自怨道:“这就妾身要老爷责罚的地方。那日因着八丫头带着文哥儿翻李家的墙,一是损了我们宋家的名声,二是还不顾轻重后果的伤了身子,妾身就让黄妈妈惩戒性地打了她几戒尺,然后派人送了药过来,谁知道这院子里的丫头不好好服侍主子,把那药也给弄丢了。怕领罚,也不到妾身跟前说,这日子一长,天气又热,以至于八丫头的腿脚成了这般模样,妾身也是刚刚才知道,一切都是妾身的错,望老爷责罚。”
听到她刚才连连说过的两席话,九雅真的对她颠倒黑白之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明明就是她想原主死,才下了狠手,这会儿却说成惩戒性的轻打几下,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春梅和春菊身上,可怜那两个丫头之前还巴望着自己死了好重新找个好主子,她们可知道这府里当家主母已经把脏水全泼到了她们身上?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是太太的错,都是奴婢,一个不留神下手给重了些,再加上又没有派人监督那两个敢欺主的丫头,才让八姑娘受了这些苦,奴婢愿意领罚。”黄妈妈这时以头抢地,一力将那一点点肖氏身上的错全担了过来,果然不愧是个忠心的。
九雅摸着疼脚大为惋惜,看来今天想借此治一下肖氏为原主出下恶气的机会是没有了。
宋庭达神色稍缓,却也冷声道:“黄妈妈也算是府里的老人,办事怎会如此不牢靠?九雅好歹也是府里的正经主子,岂容你等如此轻慢?罢了,去外面领十五板子吧。以后记得别再犯同样的错,黑了你家太太的脸。”
黄妈妈恭恭敬敬地从地上爬起来允诺而去,肖氏还待做作的说自己的错,外面忽然传来喝斥声:“你母亲说得没错,要好好教导儿女,不能让些个居心不良的人将我们宋家给败了。”
宋庭达赶紧回身一礼迎道:“爹,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听到有你母亲的在那边的消息,我能不来么?”这时候随声进来的是一个五十多岁长眉老爷子,两眼昏黄,眼泡肿大,好似没睡醒一般,五官与宋庭达有些相似。后面还跟着一个年龄相近的老妇人,一身石青色绣白玉兰缎面直衫,薄茶绣花襦裙,尽管有了些年岁,肤色仍白,从五官上还看得出年轻时定然是有些风韵的。
九雅一下子就有了个概念,一个是老太爷,一个姨老太太,她忙要下床跪礼,姨老太太赶紧扶住她,一脸心疼之色,“还行什么礼哟,我和老太爷在外面都听清了,可要把我的心都痛坏了。可怜见的,这是招谁惹谁了,好好的一双腿脚竟成了这般模样,昨儿夜里竟还去见了祖母,究竟是造了什么孽?”
肖氏暗恨地绞着手帕,脸上却一片愧色,“这都怪媳妇治下不严……”
老太爷哼了一声,近前看了看九雅的伤势,更是怒了,大声喝道:“人都死过一回了,怎么还忤在这里没人去请大夫,都是死人吗?”
九雅忙好心的说道:“因为母亲刚才又要问明因由,又要治春梅春菊和黄妈妈,都还没来得及去叫大夫。”
老太爷更是怒了,竖着眉毛一拍桌子,“平日里干什么了?这会儿不急着救人,是想看着宋家的子孙一个一个全死光?”
从没看老太爷发过如此大的火,肖氏面色一紧,正要说话,姨老太太却意有所指地抢在了前头说话:“有些人一天到晚就知道惩这个戒那个,正经事没做两件,习惯之下,自然不会记得给庶女治伤了。”
肖氏脸色都绿了,宋庭达自知姨老太太所指,皱眉白了肖氏一眼,也觉惭愧,连声陪着不是,同时叫人去赶紧请大夫来。在这个当口,肖氏倒是小意起来,没有像平日一般给姨老太太脸子看,她也知道,这事能让老太爷那边的知道,定是姨老太太在府里安插了眼线,不然不至于惊动老太爷,心里不由更是恨上了姨老太太,暗地里立即就盘算上该怎么把这老妇早日气死。
过了一会,一个老妈子就领进来一个背着药箱的四十多岁大夫,姓宫,肖氏说他在京城里很有些名号,平日专给各门贵卿看病的,恰好宋庭达也说认识,老太爷便放下了心来让宫大夫诊治。
其实要说这种因为发炎感染而来的伤,九雅自个儿也能治。前世她就是学中医的,爷爷更是方圆好几百里闻名的老中医,好多人不能在大医院解决的疑难杂症都会慕名而来求她爷爷,一般都能让人病愈而归。所以她不仅在学校里学中医,放假回家后,还会帮着爷爷看诊,跟着学了很多实际经验。所以说这种脚底流脓头顶生疮腿上被杖伤的病只要有足够的药,内调外敷,不出半个月她就能痊愈,不留一点疤痕。
但是她现在已经是宋九雅,不能表现得太出格,只得任那大夫拿脉诊治。虽然大夫算是外男,但是医者父母心,再加上九雅由于一直都营养不良,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更小,老太爷姨老太太也就不顾忌那些规制,待大夫拿脉之后还挽起九雅的一小截伤腿让他看了个仔细。
宫大夫先是皱了下眉,转而奇怪地看了九雅一眼,最后在肖氏假意关切的追问下,才点头道:“先服汤药吐出腹内败血,再内调活血药草外敷合口,只要精心调养,不会有什么大碍,大人和夫人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