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夫人眨眨眼,“还不进去吗?”
九雅犹疑着走进那道门,只见堂屋中间摆放着一架水曲柳框的大屏风,每一扇上都写着字体不同的禅字,在屏风前,一道青色身影负手长身玉立在那里,似乎正在观摩那屏风上的字体。
见有外男,九雅立即要退出去,荣国夫人却是一步进来已是将门关上,拉住她的手笑道:“还真是个实心眼的,难道就没有认出是我们的齐王殿下?”
九雅一怔,再回头一看,那青衣身影已转过身来,眸色温润,正含笑望着她,“九雅。”
九雅心里一跳,他怎么在这里?还有,这个人为什么每次把她的名字都叫得那么优雅自然,好像他们已经很熟悉了一般,他们熟吗?
荣国夫人见九雅一脸不自在,似乎还不太乐意见到自己这个引以为傲的姨侄,当下以为她是出于羞涩,便呵呵笑道:“果然不愧是玥儿看中的姑娘,不攀风附雅,很是坚持自己的原则,有主见,算是过了姨母这一关,这便给你把人带来了,二位聊吧,姨母不妨碍你们了。”
荣国夫人说完就要走,九雅却知道在庵堂里与一个男人私会绝对会处重罪,更何况她避拓跋玥还来不及,又怎么愿意与他单独呆一起?她亦转身要跟着溜出去,未料拓跋玥一个箭步挡在她身前,瞪着她,“我又不是洪水猛兽,躲我作甚?”
荣国夫人在外面听到,不由得捂嘴窃笑不已,想不到玥儿这般人才,居然也有在姑娘面前吃瘪的时候,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九雅咽着口水,本已经故意忘记那晚他说要娶她的话竟不听使唤地又在脑子里晃荡了起来,不敢与他对视,眼珠转了转,极其持重道:“这不合礼教,若是落了人口实,我就要万劫不复,还要牵累到家人。”
“鬼话连篇,难道你不知道,谁若敢嚼舌根,我就会拔了他的舌头,看谁那么大胆子。”拓跋玥嗤地笑了,故意说着大话,转而又低头牢牢盯着她的眼睛,笑眯了眼,“还有,你的神态已经告诉我,你非常乐意见到我。”
九雅脸暗黑,这人倒会自我标榜,谁乐意见他了?怕话说得越多越麻烦,招呼也不打,埋头绕开他还要往外边走。拓跋玥伸臂一拦,手上已多出了一张纸,悠悠道:“难道你想毁约,不去看地了?”
九雅抬起头,定睛一看,正是那日与他签下的合约书,双眼一亮,连忙转了口风,“谁想毁约?是你一直没来带我去看,怨得谁?”
拓跋玥将合约书收了起来,不紧不慢道:“我这不是来了么?为了把你约出来,你可知道我动用了多少人脉费了多少心力才办到?现在你反而在这里推三阻四,不是想毁约是什么?”
九雅知自己误会了他,稍有愧意,拓跋玥已眉眼一转,和暖的眸子里带着捉弄,“哦,我知道了,你以为我要向你求婚,有些不好意思才这样,对不对?”
九雅闹了个大红脸,难道真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是君子吗?
因为只是去看地,她便不再感觉那么拘束。当下拓跋玥带路,从后门穿出去,直奔静慈庵后山,转过一座紫竹林,便见到一辆马车静静停在青石板路上。
拓跋玥撩开帘子扶她上去,九雅心里已是坦然很多,何况她前世本就是一个爽朗之人,行事也较大大咧咧,谨小慎微都是来了这里后被环境逼出来的。要说从初见拓跋玥开始,她都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恶意,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是他的神态目光还是言行,她总有一种他惯着她的感觉,似乎她越是表现真我,他越是愿意纵容,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真的很奇妙。
是以一出了那座庵堂,仿佛所有压在身上的束缚全都被抛开一般,她很自然地抓着他的手麻利地一脚蹬上马车,拓跋玥似乎并不惊奇于她的不淑女,或许对于她的独立特行已经习以为常,只是低笑一声:“小心一点。”
“知道。”九雅笑应了一声,钻进马车,忽觉不对劲,抬头一看,就看到一个人趴在软垫上懒洋洋地挥着一根手指朝她打招呼,那眉,那眼,那波光澹荡的眸光,除了那个傅家三少哪里还有别家?
她吓得差点滚下马车,拓跋玥从背后一把扶住,“怎么了?”
九雅定了定神,指了指里面的人,拓跋玥探头看了里面没正形的傅誉一眼,好气又好笑道:“没事,他是我外甥,傅誉。他的外祖和我父皇是兄弟,我和他的母亲是堂姐弟,关系虽然有点复杂,但是你只要记得他是我晚辈就行了。虽然有些顽皮,却没坏心,不用担心他大嘴巴到处乱说话。”
最近傅誉很奇怪,这段时间没事老往齐王府跑,总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前跟后,基于他有残疾,又不懂世事,便也由着他。不过今天来之前是叫傅清言约了一堆人去射箭喝酒,就希望他能稳住这小子别跟来,谁知这小子今天古怪得很,不管别人玩得多么热火朝天,自己怎么找借口都甩不掉他,换了几种方式,眼看时间不早了,他才作罢,听之任之,任他跟了来。
九雅瞪着笑的得意的傅誉,没料到他和齐王会是亲戚关系,更没料到两人还是舅甥,小心肝差点没被吓破,忽然有一种今天看地之行恐怕会惊吓不断,便蒙了退意。
已上车的拓跋玥向傅誉介绍道:“誉儿,这是宋八姑娘,舅舅现在和她有正事要办,你没事就睡觉吧。”
傅誉听了却一下子坐了起来,连连摆着手,意思是他不想睡觉,然后笑嘻嘻地把小几对面的坐垫整理了一下,示意九雅可以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