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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早上,肃王告知近侍不早朝,由近侍转告群臣,自己进见太后,请安毕,太后说:"孙儿不早朝视事,到祖母这里来有何事?"

肃王说:"不是孙儿偷懒,是上了早朝,大臣们你说一通,我说一通,不知道听谁的好?"

太后问:"什么事你说一通我说一通?"

肃王说:"还是那件事呀。有的说,训练这么几个月,差不多了,可以南征了;有的说,将领能耐还不大,士兵训练也还差,匆匆忙忙南征,没有把握。"

太后盯住肃王眼睛问:"孙儿以为呢?"

肃王老老实实回禀说:"还是要请祖母拿主意。"

太后火了,站起来,说:"祖母是管得太多了,你都快成废物了!"说罢,起身离开。

肃王挨祖母训斥,窝一肚子火,出后宫,见时建在信步观赏池鱼、花草,说:"爱卿好生闲适呀!"

时建听出肃王不高兴,心里好笑,说:"饱食终日,无所事事,不出来走走,快走不动路了。"

肃王听出时建话里有话,心想:"你怨寡人,寡人怨谁?"于是站住,跟着胡看一通。

为南征的事,肃王召集朝廷大臣商议几次,简尚、张可坚持认为时机不成熟;只有时建认为眼下天气凉爽,涨水时候已过,水流平稳,好行船;再往后推延,河水枯竭,没法用战船。在百越那种地方徒步,就怕进得去,出不来。再说,错过时机,情况一变,南征很可能落空。肃王认为时建说得很对,但等他最后拿主意的时候,又觉得没把握了。祖母不再替他做主,肃王不得不横下一条心自己作决断。不过,决断之前,他还是想听听时建怎么说,肃王说:"时爱卿,寡人还是以为眼下不南征为好。"

时建仰天叹气,说:"错失良机,楚国强盛无望啦。"

肃王火了,说:"爱卿何出此言!"

时建平静地回答说:"是的,将士需要训练,草莽好汉,乌合之众无法征战。但是,士气可鼓不可泄。半年多来,将士日夜操练,士气正盛。一旦说不南征了,再要鼓起士气就难了。曹刿说,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两军相对,尚且如此,何况训练三军,等待出征?吾王当断不断,既误了天时,又挫士气,还有什么好说?"

至此,肃王不再犹豫,说:"爱卿,寡人年少,此次南征,全仗爱卿一人区处。"

时建担心简尚、张可掣肘,说:"小人蒙太后和君王知遇之恩,即便肝脑涂地,也无可悔恨;只是全朝上下,必须同心同德,切切不可时建率军南征,小人后方作乱......"

肃王打断他的话说:"爱卿过虑了,若真有那等事,寡人决不轻饶。"

时建就地下拜,说:"吾王如此信任时建,时建生为楚国生,死为楚国死,三日内即可出征。"

南门外演武场上,旌旗、刀枪剑戟,遮天蔽日。将士们金盔铁甲,队列整齐,威风凛凛。肃王在近臣、侍卫簇拥下,缓步登上点将台,一阵震天鼓响过去,近侍大声说:"令尹时建听命!"

时建赶忙走出,在距肃王数十步的地方跪拜,肃王接过近侍手中令旗和半边虎符,交与时建,说:"寡人将令旗、虎符授予爱卿,望爱卿勿误王命。"

时建再拜,说:"请吾王放心,时建早则一月,晚则两月,必定凯旋而归。"

肃王大感欣慰,说:"孤与太后专候爱卿佳音。"

演武场上大张旗鼓地授令旗虎符,是做给人看的。楚人知道要征战了,要一致对敌,不能扯内皮了。这时候扯内皮,别说杀几人,杀成千上万也有充足理由。同时,也要让别国看看,楚已不再是以前那大而无用的病骆驼了,要打出去了!别国的谋士还在猜测楚将与谁交战,谁胜谁负,南征将士几天前就已经乘战船悄悄出发。熊前、尤自各率二十只战船,四百军士,扮作商旅,由长江入湘江,再入漓江、桂江,至苍梧。时建打算带贴身护卫,乘快船,日夜兼程,在入百越漓江之前赶上前行战船,以便调遣。

这之前,时建多次派心腹扮作商贾,由水道入百越打探,才打定主意先取苍梧。苍梧离楚属地最近,只要在那里站住脚,东西南面土地都广阔得很,要占哪里就占那里。其次,苍梧土著连铁兵器也极少,无力抗拒,大军一到,唾手可得。时建先将自己的谋划说与简尚、张可知道,简、张二人虽然不乏谋略,但不了解实情,不好说什么。时建在肃王跟前详尽地陈述,肃王想一想,说:"若真能如爱卿所谋划的那样,楚国天下莫敌!不过,寡人还是要禀报祖母,请祖母最后定夺。"

过了两天,柳后叫肃王召时建、简尚、张可商议,定了下来。

打前锋的是熊前率领的二十只战船。要说长进之快,简直、尤自都远远不及熊前。熊前本一猎户,大字不识,进入王宫实属偶然。一次,肃王在宫里闷了,带两名贴身护卫外出射猎。肃王玩得高兴,越走越远,没想遇上大花猛兽。在林子里,四只大花畜生朝肃王龇牙咧嘴,两个护卫从没见过这样可怕的家伙,吓坏了。肃王想:"没想到寡人会死在这四只畜生的嘴里,祖母知道孙儿死得这么惨,还不知道伤心成什么样呢......"

两个护卫不是崴货,很快回过神来,拉弓搭箭,"嗖嗖"两箭,射中两只畜生,前颊中箭的畜生大叫一声,负痛逃离;另两只大约怕挨箭,也号叫着离开了;剩下一只中箭的大家伙,嗷叫着,朝肃王窜来。肃王被按倒在地,大家伙从身上窜了过去。猛兽没咬着这个年轻人,回过头来再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大家伙中了梭镖,直穿胸膛。肃王吓得尿了一裤子,两个护卫瘫在地上,不能动弹。肃王慢慢睁开眼睛,见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站在面前,再一看,大花猛兽胸膛插着一支长把梭镖,一动不动,才慢慢恢复神智。

壮汉说话叽里呱啦,没人听得懂,两个护卫怕再碰上大花猛兽,连比带说,壮汉终于明白是什么意思,一路护送三人出山,直抵王宫。这之前,太后没见着孙儿,已着人四处寻找好些时候。见孙儿和两个护卫这般狼狈样,问是怎么回事,肃王一一说了,太后感激壮汉救了孙儿一命,一定要壮汉留下来。壮汉比比画画,说了半天,离开了。肃王指着壮汉告诉近侍说:"要是他来找寡人,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阻拦。"

过了几个月,壮汉果然来了。壮汉不再走了,待他听懂郢人说话的时候,结结巴巴地告诉肃王,说他的妻子和两个儿女都被大花猛兽吃了,他不愿意再回大山里那个家。太后知道这件事,告诉肃王说:"孙儿,此人于你有救命之恩,于楚国有用,日后相机派用吧。"

这人没有姓名,肃王说:"你救了寡人性命,寡人姓熊,你也姓熊吧;你敢冒死向前,就叫熊前。"

熊前忠心耿耿,一心效命肃王,学带兵,学打仗,学下水,都学得很快。最大好处是勇猛异常,对谁都不耍心眼。但是,不足之处也恰好是他不善谋略,心眼少了。由于是肃王荐来的人,时建特别认真考察了一番,让他领二十只战船南征。让简直作谋士,帮助熊前。时建赶上大队伍之前,由他兼顾尤自那二十只战船。尤自熟悉水性,训练也十分用心。时建对他还不太了解,让他率二十只战船,四百人随熊前之后。还当两人的面告诉尤自说:"本大将军与大军会合之前,恐令出多门,大事都得听熊将军安排。"

时值仲秋,南方夏日酷暑已经退去。战船顺流急下,不几日,见江边散落数十户人家,还有几家酒肆,熊前问简直说:"大将军还未到达,是不是停船歇歇,也好造造饭,吃饱了好赶路。"

简直说:"好是好,就怕军士管不住自己,骚扰老百姓。"

熊前说:"都是爹妈生养的,谁他娘的乱来,熊前拳头不认人。"

简直说:"自家船上弟兄好办,尤自的人呢?"

熊前说:"那也不行。乱来坏了名声,这仗还打不打?"

简直说:"不如等尤将军到来,跟他商量了再办。"

熊前命战船停下歇息,传令各船军士,不得造饭,不得靠岸下船,搅扰老百姓,违者斩。平日练兵,熊前按时建吩咐,跟士兵一起吃住,一样领赏,不多拿分毫;加上赏罚分明,士兵打心眼里佩服。命令传到船上,都没什么话说。尤自船到,简直亲自登他的战船,说:"熊将军请你去一下。"

尤自有些文墨,看不起大字不识的熊前,说:"他请我干什么?"

简直照实说了,尤自鼻子里哼哼,说:"他凭什么管我?"

简直说:"老弟,这可是时大将军吩咐过的,大将军到来之前,你的二十只战船也由熊将军兼顾。他找你,一定有事。"

尤自很不耐烦地说:"好,谁叫是你来请我呢?"

尤自登上熊前战船,熊前说:"大将军有令,叫战船进入百越之前停下,等他到来再行事。"

尤自心想:"你和我一样带兵,为什么由你来说三道四?"心里不快,闷着不答。

熊前说:"大将军吩咐过,一路上不准骚扰百姓,违者斩。"

尤自忍不住了,说:"大将军怎么没给我交待?"

熊前说:"大将军当着我们三人的面交待过,你忘了。"

尤自怨时建为什么不让他管着南征全部战船,说:"我知道,不用你操心。"

熊前听着不入耳,却没计较,说:"停船等待大将军,但是不准造饭,更不准下船。"

尤自没理熊前,离开了。

时建练兵,自己和军士一起吃,一起住,领同等俸禄,要求尤自也这样做。尤自不敢违抗,却不服气。而今时建不在军中,坏德行冒了出来。回到自己的战船,即传令战船靠岸造饭。军士们几天没喝上酒,看着岸上有酒肆,心里痒痒。开始时,只是几个人偷偷上岸,进酒肆快活。有人告知尤自,尤自说:"打仗是把头拴在裤腰带上的买卖,吃吃酒怕个屁。"

话一传出去,上岸的军士多了,熊前战船上的军士红了眼,也要上岸,熊前拔剑在手,说:"谁敢违抗,斩!"

战船上军士知道熊前说一不二,没谁下船。尤自手下的军士不但下船进酒肆,喝得醉醺醺地回来,还闯进民宅,要吃要喝。熊前望着军士在人家户进进出出,气得两眼冒火。正不知道怎么办,忽然见从小村子里涌出几十个老百姓来,他们手里拿棍拿刀,在追赶一个军士。这个军士边跑边提裤子,熊前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个干坏事的军士慌不择路,跑到熊前战船上来了,熊前即命甲士捆了,让战船靠岸,熊前站在战船上,向围拢来的百姓说:"危害百姓的人,定斩不赦。但要等大将军到来。请大家放心,大将军法令严明,一定让大家满意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