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庄周今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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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张仪回咸阳禀过惠王,惠王立即召见司马错,司马错慌忙入见,惠王见司马错神色不对,说:"将军有什么事?"

司马错说:"蜀相陈夕和巴王肴合谋,反啦。"

惠王惊问:"怎么这么快就反啦,寡人对陈夕不薄呀!"

司马错说:"那里四处大山阻隔,土肥水丰,民间富足,容易反乱,臣带几千人马去把他擒来就是。"

张仪说:"将军向来深谋远虑,如何出这样粗陋的主意来?"

司马错听着不入耳,说:"你有什么好主意,说出来就是,何必出言不逊。"

惠王说:"客卿、大将军是寡人左膀右臂,有事好商议。"

张仪说:"可即召陈夕,如果他心里没鬼,坦然而至。这样,或者传报有误,也很难说;如果推委不来,再兴兵讨伐不迟。巴王肴助逆谋反,灭巴无可厚非。"

司马错想想也对,没有坚持己见,张仪接着说:"巴王肴是一介鲁夫,只需略施小计,即可擒拿。如司马将军不弃,张某愿随将军前往,事毕,再次入楚,把事情办妥,好走下一步。"

秦灭蜀以后几年,秦修通一条前往蜀地道路,可行车马。这样,由咸阳至蜀,便捷得多了。商议已定,张仪即派快马入蜀,召陈夕入咸阳见惠王。几天过去,快马回来,将陈夕书简呈与惠王。惠王看罢,拍案大骂,说:"逆贼,你背叛本王,还敢出言无状,骂秦无道,不碎尸万段,如何能解本王心头之恨!"

当即找司马错、张仪入宫,惠王脸色难看,说:"点一万人马与你二人,务必将陈夕叛贼擒来,不碎尸万段,难平寡人心头之恨!"

司马错说:"只需五千精兵,如擒不来叛贼,甘当重罚。"

惠王问张仪说:"爱卿以为如何?"

张仪想了想,说:"蜀兵多半是蜀王鲜手下,陈夕经营不久,不易指挥,五千精兵够了。"

司马错、张仪领兵向西南进发。司马错一面催人马前进,一面派暗探潜入蜀地探听消息。至半道,暗探回报说:"陈夕已有准备,正在加固城池。"

司马错说:"这贼动作真快。"

张仪说:"陈夕敢反,是有巴王肴支持。如果先攻蜀城,巴王肴必定派人马援救,秦军腹背受敌,极难取胜。不如先擒巴王肴,折其一翼,陈夕势孤力单,再攻蜀王城就不难了。"

司马错也觉得在用计上面不如张仪,说:"老弟你足智多谋,说说看,如何方能轻而易举地擒拿巴王肴?"

张仪不慌不忙,说出他的一番打算,司马错听了,说:"如此最妙,就依你说的办。"

司马错命人马行至广元附近住下,军士严把关口,不使走漏风声。司马错和张仪只带百余名精壮,星夜乘船由嘉陵江而下,赶往巴都城通榆。

这之前,蜀相陈夕使人来见巴王肴,说巴、蜀独立于中原,四面环山,地势险要,除了老天,就是巴蜀,没必要受制于人,不如自立为王。蜀国、巴国自来亲如兄弟,暴秦将蜀灭了,下一个要灭的必定是巴国,不如一起反了。巴王肴想:"以前,巴、蜀虽说不和,到底还是自家人;而今招来了狼,还不知道将来会闹出什么乱子呢。"巴王肴答应了陈夕要求,说:"我巴王肴要的是自由自在,讲的是义气,既然陈老兄这么说了,我巴王肴如有异心,即刻死于刀下。"

十几天过去,忽然有秦使求见。巴王肴有些犹豫,但想想这种乱世,跟谁好了,跟谁不好了,全看对自己有利没利,他说:"传见。"

一会,近侍带领秦使入宫。秦使一行三人,抬一盒礼品进来,放在巴王肴面前,同时呈上一份书简,书简说:

秦王好结天下贤明君主,特备黄金百镒,良马、绫罗各百匹,粮食百石,派使节入巴,永结盟好。

巴王肴看罢书简,看一眼黄灿灿的金子,好不高兴,想:"既跟陈相好,又跟秦好,两下都有好处。"拿定主意,即命备酒款待。

秦使说:"良马、粮食还在宫外停放,复命不可延俄,大王还是先跟我等出宫清点要紧。"

巴王肴没有疑虑,叫上几个侍从一起出宫。巴王肴边走边想:"别看我这山旮旯王,照样有人巴结。"到一处,巴王肴见四面有树木,并没什么良马,心下疑虑,问身旁秦使说:"咋不见你们的良马、粮食?"

秦使指着前面说:"快到了。"

巴王肴跟随秦使又走一程,见不远处沟坎里有人头在动,巴王肴拔剑在手,大声吼叫:"啥子人!"这时,一秦使大叫一声"捉贼",就拼命朝前奔跑。待巴王肴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早已落入伏兵之手。

陈夕家世代仕秦,秦落后,被中原人瞧不起的时候,陈夕父亲向卫相进言:"废除官爵世袭,不管多大的官,一代终止。"至陈夕,只能从底层做起。陈夕在秦军里当过军士,戍过边关,当过宫廷侍卫军都尉。他边做事边苦读,终于成为文武双全的栋梁。被提为上大夫之后,眼看秦野心勃勃,虎视中原,陈夕心里颇觉不是滋味。如果随秦继续干下去,成为千古罪人无疑;要进谏,又绝无好下场;要退隐,躬耕垄亩,却又横不下这条心。犹豫间,惠王召进宫,让他到蜀国为相,统领蜀国。

到了蜀地,陈夕好像到了另一天地,对秦积下的不满,很快爆发。陈夕先使人到巴王肴那里走动,备言秦骗苴侯角、灭蜀国,车裂蜀王鲜、苴侯角过程,巴王肴想:"这么说来,秦与巴国友好,全他妈哄鬼!"二人很快约定,共同对秦。

陈夕做梦也没有想到,叛秦的消息很快传到惠王耳里,巴王肴这么快就遭了毒手。待暗探得到巴王肴中计的消息,报与陈夕,司马错已经领秦军攻城了。正如张仪所料,没有了巴王肴相助,擒陈夕易如反掌。当下,陈夕急忙调动人马迎战。没想到这些蜀王鲜旧部,根本不卖陈夕的账,不是拖拖沓沓,就是找不到领头人,连护卫也是这般不听调遣。陈夕这才知道,张仪入秦以后,远比他心目中的秦国强大得多,凶狠得多了。再说,他没想到平时对自己毕恭毕敬的蜀王鲜旧部,到节骨眼上竟然如此桀骜不驯。看来,只有隐身山野,才是他唯一生路。

陈夕没想到这算盘也打错了,他随身带一包细软,和妻子一起刚出地道口,就被埋伏在附近的秦军擒拿。陈夕被推到司马错帐下,陈夕说:"司马将军,我既然落到你们手里,没什么好说的,但我有个小小请求。"

司马错说:"说吧,只要能做到,一定答应你。"

陈夕说:"我想见见张仪,见过他,要剐要杀随便。"

就资格说,陈夕比张仪老。张仪知道,陈夕是他仕途上一大障碍。张仪、司马错轻而易举地攻下蜀国,在惠王眼里的分量一下重了许多。张仪年轻,主意特别多。一个主意出来,往往出人意料而奏奇效。即便暗藏杀机,张仪也能伪装成大善人模样,话也委婉动听,惠王更看重张仪。这一点,张仪明显地感觉到了。一次,惠王无意问及派谁任蜀相适合,张仪生怕落到自己头上,委委婉婉地举荐了陈夕。惠王很快就让陈夕上任。陈夕赴蜀,张仪又不断地在惠王耳旁吹风,说巴蜀是最容易闹独立的地方,应该特别留意。惠王听信张仪进言,不时派人入蜀,名为抚慰,实际上是观察动静。秦派人入蜀频繁了,无法不让陈夕疑惧,进而萌生反叛念头。这样一来,张仪铲除障碍就做得天衣无缝了。

听司马错说陈夕要求死前见他一面,心下有些不安。但转念想:"这世界不就是弱肉强食吗,女人心肠成不了大事。"想想倒也坦然。

入城以后,张仪临时住在王宫外一处蜀王鲜行馆里。陈夕被带进行馆一间宽大的房间。陈夕被绳索套住脖子,由几个甲士押入。张仪命去绳索,说:"陈大人贵为蜀相,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陈夕已年过半百,须发斑白。活动活动筋骨,让自己身子更挺直一些,说:"这件事,你们最清楚。"

张仪问:"大人这话可就不入常理了,你怎么想,我们怎么清楚?难道是张仪让你叛秦吗?别忘了,张仪资格在大人之下,就是攥掇你叛秦,陈大人,你信吗?"

陈夕说:"陈夕世代仕秦,呕心沥血,辅佐秦君,富国强兵,图的是堂堂正正地立于天下。张仪你入秦,秦就变得和你很相像了,无耻、凶狠、贪婪,巴不得独霸天下。你顺应了这乱世,但是,你别忘了,天道不可改,人道也不可改,你总有一天要遭到天下人唾骂,口诛笔伐!秦无道,陈夕反秦,死而无憾。天下有志之士,都不会放过你这无耻之徒!"说罢,怒目而视张仪,没等张仪回过神来,已触柱而亡。

陈夕反叛,怒骂秦国与张仪,触柱而死,成了天下人反秦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