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灯都”古镇,几乎所有的外界人在为“灯都”惊叹之余,立即会发出一个问话:古镇人凭什么竟然把一个根本不起眼的地方变成了世界灯饰产业基地呀?
是啊,我们都有些弄不明白。
南国小镇的中山古镇成为有世界影响的“灯都”,而它也集中在欧伯瑟镇上……这说明,一个产业群的形成,具有“小镇大世界”的现象并不奇怪。问题是,像古镇这样既不具备“灯饰”产业的先天条件,又不具备世界级商品市场必须有的销售与网络的地域优势,然而它就偏偏将中国灯饰产业之王的实质性荣誉搬到了自己的地盘上,并且让它生根开花又结出累累硕果,这就是古镇的神奇之处。
就说“古镇”这地名,先前我们一直以为它像山西的平遥、苏州的周庄、河南的开封等名镇那么具有悠久历史。古镇的古,其实与久远的历史无关,而是始于一二百年前两个姓古的家族在此安居立业,后慢慢形成了古镇这样一个小集镇而已。40岁以上的人都还记得,二三十年前的古镇,仅用一支香烟的工夫便可以遛达完的一条小街。小镇街头除了一家卖些小百货的供销社和几个摆摊的小贩外,没有什么其他商市。但古镇人却从骨子里有经商传统,农民们除了种地以外,农闲时洗尽脚上的泥巴,拎只竹篮、背个口袋,到处捡破烂、拾废铜烂铁则是一贯传统。灯饰产业形成以前,邻近的小榄镇人开始以锁为业,大做生意时,古镇人则帮助镇里的小商小贩和小榄镇上的公私企业主,兼当远行千里之外的供销员。跑外勤的古镇供销员多时达千余人,这在中山一带颇有些名声。
供销员与纯粹的种地的农民相比,见识广了,中国灯饰产业无须争辩的王国,脑子也显得聪明,经商意识必然强人一头。当袁达光等一批人弄出做灯的名堂后,古镇人--首先是那些跑外勤的供销员突然意识到做灯能赚钱,于是迅速调转船头,回到故里,你学我学,你干我也干,几乎是在一夜间把做灯赚大钱的意识,传遍了古镇的每一个角落,打开了每一位原本就有经商意识的古镇人的心扉……袁达光他们做灯时,开始是合股的5个能人自己动手,包揽了一切工序和配件及市场经销,但后来生意做大了,原材料和配件再不可能单靠合股的几个人封闭式的拳打脚踢。于是,你做灯罩,我做灯座,你制玻璃,我铸螺丝……生意就这么越做越大。而20世纪80年代后,中国人民的生活迅速向小康水平迈进,家居建设似乎标志了多数国民奔小康的心态,无论从城市还是乡村,美丽的室内灯具装饰成为一种必需品,于是灯饰产业市场空前发展,势如破竹。袁达光们为古镇灯饰产业发展起了开拓性的作用,古镇“灯饰一条街”即使在国内同行中也颇有名气。然而当时的浙江温州人做灯的水平和数量远在古镇之上,加之原有的如上海等国营大型灯具企业仍在主导主体市场,“中国灯饰市场”呈现多个烽火硝烟状态,谁是老大,正在和已经发生了无数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古镇“灯都”便是特别耀眼的一例。
从工业革命的产业角度看,谁来称霸,尚不明朗。
“讲什么都没有用,论长处,我们古镇现在的状况,无法跟别人相比。但我们有自己的强势,那就是我们想把灯饰产业做成全镇的龙头产业,这是影响和主宰全镇人民今天和未来的历史选择!”还是吴润富,他在新一年的施政报告中,几乎是用了“背水一战”这样充满火药味的誓言,向全镇发出铿锵有力的号召。比如闻名世界的意大利瓷砖业,它居然高度集中在梭罗萨这样的小镇;德国印刷业闻名全球,但这并不影响某一事物或现象的存在与价值。
这是1996年的事。当镇政府基本完成对原有的集体企业转制工作后,摆在古镇镇党委、政府面前的任务是:如何确定古镇未来的发展方向。
当时的古镇镇有三大特色产业:一是花卉苗木种植。古镇农民有传统的种植花卉苗木技术,据说深圳市民消费的花卉苗木一半来自古镇人之手。二是塑料加工制品业。1996年之前,古镇的工业产业比重中塑料加工产值名列第一。再就是新兴的灯饰业。
三足鼎立,何以单单选择了灯饰产业作为发展的龙头产业?凭什么?
“凭我们对市场前景的基本判断。”吴润富书记对我们的提问回答得很干脆。但这是他在2006年的口气。10年前的时候,他可没有底气。那时他有的只是一种感觉,一种誓死要把灯饰“老大”的皇冠抢到自己手里的义无反顾的坚定信心。
“尽管当时我们决心很大,也看到了灯饰产业的前景,但毕竟要把全镇产业的所有‘鸡蛋’放进一个篮子,忧心显然是存在的。”吴润富书记坦露心扉道,“为此,在镇党委提出产业发展设想后,我们专门组织了班子成员和一批企业主到全国各地考察调研,结果是大家认为:国家发展迅猛,人民生活在不断提高,房地产业至少要持续10年、20年,居室中的灯饰产业肯定方兴未艾。古镇搞灯饰产业干定了!那次考察调研回来后,我们镇政府立即拍板,确定古镇未来应当全力发展灯饰产业!
“有人当时提出疑问,世界上有许多事无法用常规的思维去解释,说按照经典经济学家的观点,发展产业,就像鸡蛋不能放一个篮子里一样,免得一只篮子掉在地上,鸡蛋全部打碎了。也有人劝我,大船不好调头,还是多个产业齐头并进稳当。我回答说:‘大船何必一定要调头,如果看准方向,乘风破浪,不是能更快地达到理想的彼岸吗?’其实问题的根本并非是鸡蛋放一只篮子还是两只篮子的问题,也不是大船小船谁好调头的问题,关键是我们对某一产业认识和判断是否有准确的依据。当时中山市委、市政府提出‘一镇一品’战略,就是一个镇建立一个品牌产业的发展思路。这是很有远见和符合市场经济发展规律的。像我们古镇这样的小镇,放在全国、全球市场经济体系中看,如沧海一粟。能够把一个产业做好、做大、做够,其市场空间和产业空间几乎永远是不成问题的,关键的关键是你能不能把这一品牌产业的主导权握在你手中……”吴润富10年前就在做“中国灯都”之梦。
他的理论是:世界上任何事物可能有个头,有个尾。但白天和黑夜则是永恒的。白天有太阳,我们不用愁,晚上就得有灯光。有黑夜,就有我们做灯人的事干,就有永远的市场让我们去赚钱。这一朴实而充满自然辩证法的“理论”,对坚定古镇人的信心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有人可以怀疑生意的终极,但谁能怀疑黑夜会有一天突然消失?根本没有做灯历史的古镇人对灯饰产业的理解,就是从这朴实而不可逆转的自然规律中强化了自己的信心。
而他们的政府领导人则是发展这一产业最坚定的信仰者、支持者、鼓励者和领航者!
首届中国灯饰博览会--吴润富的劲头十足。小镇开创大世界的先例并非鲜见。1998年,他就有个梦想--他要在自己的家乡办首届中国灯饰博览会。
“看看人家浙江义乌人是怎么搞市场的。他们能够成为中国最大的小商品市场,就是靠办博览会形成了强势。之后,没有人再敢与他们义乌竞争。我们古镇为什么不能搞灯饰博览会?”吴润富在会议上,就是这样一件用常规思维无法解释的事。
改革开放的中国大地上,拳头在桌子上敲得“咚咚”响。
“人家是义乌,我们是古镇,一个小镇也想办全国大博览会,传出去会不会让人笑歪了嘴?嘻……”有人窃笑。
“小镇为什么就不能搞大博览会?我们古镇要开这个先例!”吴润富很不服气。
“其他的先不说,论灯饰产业,目前温州和宁波那边比我们古镇的灯饰厂家和从业人员还要多,所以我们不算老大。这博览会一开,会不会让人笑话我们?”这个问题比较现实。如果博览会一开,人家多数专业灯饰人员和商家不往你这儿来,还真可能是一场笑话。
吴润富的嘴角微微一笑,自信道:“这个不用担心,我已经在温州和宁波灯饰主那儿了解实情,他们给我反馈的信息,更坚定我们古镇可以搞灯饰博览会的信心。”
“何以见得?”
“温州和宁波的灯饰商家向我透露了一个特别重要的信息:他们那儿的政府并不把灯饰放在当地重要的发展产业上,更没有像我们古镇政府能够倾全镇之力来支持和鼓励灯饰产业,所以我认为我们办博览会一定能成功!”
反对意见暂时平息。
“现在举手表决:同意镇政府今年筹办灯饰博览会的举手……”吴润富把决策建议亮在办公会议上。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意见没有被多数人通过。这是1998年的事。
“不着急。把准备工作和宣传工作再做扎实一些。争取明年办成功!”时任镇党委书记的陈付松过来安慰他的搭档。
吴润富是个梦想主义者,他认准的目标一定要实现。“因为我的梦想是把古镇建成中国乃至世界的‘灯都’,我要让古镇人扬眉吐气,让中国人扬眉吐气!”1999年,吴润富再次将筹办首届中国灯饰博览会的提议交镇政府和党委成员及人大代表讨论时,获得顺利通过。
“举办全国性的博览会,不是我们想办就能办得了的呀!它是以国家行业部门的名义办的,所以必须人家批准你才能办。”吴润富又率领人马北上京城。
“古镇?古镇在哪个地方?倒是听过你们那儿做灯的人不少。不过要办全国性灯饰博览会,得在我们协会的专家调研合格基础上,经领导批准后才行。”国家轻工业联合会下属的中国照明电器协会工作人员这样对古镇人说。
对啊,去找老朋友、中国照明电器协会的会长陈燕生先生!吴润富一拍脑袋,顿时兴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