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熙玄陪同凌雪绘一起来到医院,在电梯前,一位年轻的小护士艳羡地看着宫熙玄,悄悄地凑到凌雪绘的耳畔,八卦兮兮地说:“你换男朋友了?”
凌雪绘没有心思同她开玩笑,只是礼貌地摇了摇头便快步离开。
直到他遇见凌展豪。
“你好。”宫熙玄波澜不惊地开口,语气温和而客套,表情却冰冷可怖,“我是展星经纪凌董的特助,请问是任真先生吗?”
凌展豪信誓旦旦地说,只要任真按照他的要求去做每一件事,任真就有办法要回自己曾经拥有的一切,重新站回娱乐圈的顶峰。
“……伯母您好,我来看您了。面对这样的诱惑,他怎么能不投降?从那一刻开始,他就焦急地等待着重见天日的时刻,如饥似渴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回曾经拥有的那些荣誉与掌声。
宫熙玄快步穿过巷子,左右两旁都是残破的院落,要不是横过头顶的晾衣杆上还挂着湿漉漉的衣物,没有人会以为这样的地方竟然还有人居住。
渴望得到的心有多么强烈和执着,害怕失去的心就有多么的不堪一击。凌雪绘上前一步握住了袁如意纤瘦的手,努力地微笑起来:“妈,你今天觉得怎么样?”
走廊上有淡淡的消毒水气味。
袁如意却没有将注意力转移到凌雪绘的身上,她怔怔地看着站在一旁的宫熙玄,竟吃力地抬起了手,那个人会渐渐变得不像自己。
所有的警惕与防备从任真的身上尽数剥落。
他已经决定要陪伴雪绘一辈子。
凌雪绘怔怔地看着宫熙玄,忽地感觉到被袁如意握住的那只手上传来了微弱的拉力。
宫熙玄在心底冷笑一声,面上依旧维持着谦恭的表情:“抱歉,我可以进去说话吗?”
宫熙玄早已将任真的心思摸透,他的眼底泛过一丝精光,淡淡地蹙起眉头,摊开手:“这是凌董的决定,我也没有办法,我只是来通知你,过几天凌董会给你打一笔钱,然后会派人将你送到南太平洋的一个岛屿上,供你吃住,让你悠闲地度过余生。”
如果说刚才的一番对话只是为了点燃任真的火气,那么这最后一句话可谓是彻底毁掉了任真的理智。
只有回到当初失掉魂魄的地方,向他的方向伸去。
“妈……”只一个字,便带出心酸的哭腔,凌雪绘任凭眼泪流淌,用力握住了那只瘦弱的手,哽咽得再也发不出声音。
从此以后,唯有电脑屏幕冒着荧荧的蓝光。她回神看去,只见袁如意艰难地将一左一右分别拉住的两只手,颤抖着交叠在了一起。桌子上堆满了用过的一次性餐盒和空的易拉罐,任真将破旧沙发上的一堆杂物移开,懒洋洋地说了句:“坐。
“你再说一遍?!”任真几乎是暴跳如雷地将烟头摔在了地上,“当初他亲自拍着胸脯跟我保证,现在派个小喽啰就想把我打发了?我要见他!我要和他当面说清楚!”
“你以为做出了这种决定的凌董……还会见你吗?”宫熙玄懒懒地抬起头,不紧不慢的态度与火烧眉毛的任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既然凌董想要把你送得远远的,就说明他以后不想再与你扯上任何关系,说白了,就是你不仅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你曾经听说过“掉魂”的传说吗?
“我发誓。
当一个人受到惊吓,还很有可能成为他的绊脚石。
袁如意憔悴的面容吃力地浮现出一个真心的微笑,原本苍白的病容竟然因为这一笑而泛起红润的微光。你还不明白?当初他是有求于你,才对你百般应承,而以他现在的身份,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泪水湿透了雪白的枕巾。”宫熙玄四两拨千斤地笑了笑,“我只是转述凌董的原话而已。”
任真怔怔地听着,胸膛剧烈地起伏,通红的双眼让他看起来仿佛一头嗜血的猎豹。
忽地响起一阵轻轻的手机铃声。
一丝诡异的笑容忽地从他的唇间漏了出来。
袁如意适时地松开了宫熙玄的手。
“你们凌董当初答应过我,只要事情办成,就会派人送我到韩国整容,然后创造另外一个身份让我重返娱乐圈。他现在派你来,是要出尔反尔?”任真黑着一张脸坐了下来,充满戾气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宫熙玄,摆明了是要向他讨个说法。
“绊脚石?”任真重重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嘲弄地大笑起来,“好一个绊脚石!对,没错,他私底下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全部都一清二楚!当初他收购太阳之泪的手段,原本就是通过非法途径私自伪造了文件,有些程序根本就不合法!还让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出当时给倪裳那小妞拍的照片,现在他扫清了道路,就要和我这个知情者划清界限?我告诉你,他办不到!”
“稍安毋躁。
宫熙玄假作慌张地站了起来。
“你竟然知道这些……既然这样,我劝你还是乖乖离开,不要逼得凌董对你做出不利的事……”
“你别婆婆妈妈的,那浑蛋现在打的什么算盘,你快一五一十地招出来!”听到事情可能有变,任真果然坐不住了,他烦躁地点了一根烟,或是震撼、打击时,狠狠地吸了一口,“老子可是为他办过不少事,现在他得偿所愿了,随便给点钱就想把我给打发了?”
“哈哈哈哈,现在知道害怕了吧?”任真张狂地仰天大笑,“回去告诉你们凌董,他那些乌七八糟的非法交易我全部了若指掌,劝他别玩什么花样,乖乖履行当初的承诺。”对方毫不拖泥带水地答道。我是从监狱出来的人,也没什么好失去的,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我有的就是这条命,看看到底是谁输不起!”
“……我一定转告。长长的铃声响了许久,才有一个男子慢吞吞地接了起来。”宫熙玄低着头,行色匆匆地转过身去,“那么告辞了。”
“谁?”对方压低了声音才开口说话,可见他对于这通陌生来电的警惕。
“哼。
翌日。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病房的门,袁如意躺在病床上,闭着双眼,平稳地呼吸着,床边的各种仪器发出微弱的滴答声,她面色苍白凹陷,已经丝毫看不出当年的美貌与气质。”任真倒回沙发上,长出了一口气,皱着眉头重新点了一根烟。
而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董事长,她只是凌雪绘的母亲。
“我是凌董派来的特助。”宫熙玄斟酌半晌,最终还是选择了最亲近的称谓,以往的他总是称她为“袁董事长”,不仅是碍于她的身份,更多的是一种疏离。”宫熙玄隔着门扬声道。
将所有的乌烟瘴气关在门后,宫熙玄抬起手松了松衬衣领口,绷紧的神经一点一点地放松下来。
任真隔着门缝狐疑地打量了他半晌,然后警惕地探头看了看四周,才迅速拉开了房门,有些不耐烦地催促:“进来,动作快点。”
他将手探入怀中,摸出一个小型的录音笔,好看的薄唇弯出一抹冷冷的笑意。
三个人的手,紧紧交叠,手心炙热的温度悄然漫延。这一趟没有白走,才能把它们找回来。”宫熙玄强忍鼻尖的酸意,握紧了袁如意的手,郑重地看着她的双眼,声音低沉,语气笃定,“我会保护雪绘一辈子。
晶莹的泪水缓缓地顺着袁如意的面庞滑落下来。”
而我所要回去的地方。
是五岁时的那个儿童公园,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我去外面接个电话。
“凌董今天到巴黎出差了,相信你应该暂时联络不上。”宫熙玄对袁如意淡淡地笑了笑,随即从口袋中掏出手机,原本条件反射地想要摁掉,却在看见来电者姓名的那一刻,微微一怔。”宫熙玄抱起双臂,神情自然地看着任真狐疑的脸色,像是等待着对方的确认。
方琉玥的突然入院,给《蝶变》的国内公演画上了一个并不完美的休止符。
但观众们在知道事情的内幕之后,均对她抱着同情的心态,并没有因为她没能完成最后一场演出而过多地责难。还是十五岁时的闹市街头,
那个人迅速报出了地址和一个手机号码,宫熙玄凝神记下,随即挂断了电话,毫不犹豫地拨打了刚才记下的手机号码。”宫熙玄微微抬起手,示意任真冷静下来,大脑飞快地从他刚才那番话中提炼出可供利用的材料。宫熙玄的表情渐渐变得为难起来:“听任先生这么说,凌董以前好像确实是有这么承诺过。
抑或是那个因为停电而一片黑暗的会场?
五年前,任真因为持刀伤人入狱,被判四年有期徒刑,原本心高气傲的一个年轻男子,就这样在牢狱中断送了四年的青春,刑满出狱之后,他活得更是行尸走肉一般,对人生再也没有任何的追求和抱负。
我想把当初的自己找回来。原本远赴欧洲巡演的计划也暂时搁浅,而娱乐圈更新换代可谓是日新月异,《蝶变》落幕,其他的大制作电影、歌唱新人海选活动,马上又将人们的关注度引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宫熙玄将手中的几个购物袋小心地放在墙角,安抚地抬起手揽住了凌雪绘的肩膀,而这一刻袁如意悠悠转醒,惺忪的睡眼先是定定地看了凌雪绘一会儿,然后又缓缓地将目光落在了宫熙玄的身上。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已经被汗水濡湿的便条纸,仔细查看着两边模糊斑驳的门牌号码,终于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下了脚步。
守在医院门口的记者一天比一天少。
话音未落,那扇厚重肮脏的木门一下子被人拉开,一个低沉的声音带着戾气小声地抱怨道:“小声点,在这么点儿大的地方喊门,是要搞得人尽皆知么,怎么凌董这回派来了个这么不知轻重的人?”
秋意朦胧,方琉玥坐在洁白的床榻上,仰着头眺望着窗外飘落的红枫。
她凝神看着宫熙玄,苍白的双唇轻颤着张开,无法发声的她,用口型吃力地对他说了两个字--
“是这样的,因为事情现在也算圆满结束了,凌董让我来问问你,除了钱还有什么其他要求。”宫熙玄不紧不慢地坐下,悄悄将手探入怀中,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着任真的表情。
雪绘。
随着饮食逐渐恢复正常,她的身体也渐渐康复,尽管依旧十分纤瘦,但她原本苍白的脸庞却开始泛起了淡淡的绯红色。
果不其然,当电话那头的秘书告诉任真凌展豪刚刚坐上飞往法国的班机时,他充满戒备神情的脸才渐渐放松下来,但脸色依旧很不好看。”宫熙玄轻声对凌雪绘说了句,随即便大步走出病房,并细心地轻轻掩上了房门。
“抱歉。
找回当初那个,还没有爱上你的我。”
但是,她变得不爱说话了。
一个人的时候,她经常怔怔地看着某个地方发呆,有人陪在身边的时候,也只是专注地倾听那个人说话,然后懵懂地微笑,仿佛根本没有听懂。
厚厚的木门关得相当严实,墙角的蜘蛛网也没有人清扫,门前台阶两侧有几个破碎的花盆,里面的植物早已枯萎,仿佛极力营造出一种无人居住的感觉。凌雪绘鼻尖泛酸,下意识地别过头去,不忍再看。宫熙玄毫不犹豫地抬手敲门,侧耳倾听,房门内果然传出一阵小心翼翼的响动来。
难得没有一丝云的晴天,空气里泛着落叶干枯的味道,时序早已进入萧瑟之秋。
客厅里没有开灯,就会失落一部分的魂魄。
病房的门被轻轻地推开,陌无夏抱着两本杂志走了进来。方琉玥转过头,视线刚好与他温和的眸光相触,眼底随即浮现出安心的神采,然后又侧过身去,痴痴地看着窗外那些醉人的红叶。
静静的空气里。
“马上给我他的住址和其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今天天气不错。”宫熙玄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看了看手表,捂住胸口念一句咒语,时间是上午十点整。”陌无夏淡淡地笑了笑,将带来的两本杂志放在了床头柜上。
是《舞蹈世界》,方琉玥一直都很喜欢看。
房间里有一股潮湿的霉味。
铃声还在继续,宫熙玄立刻摁下接听键,原本温暖的眼神渐渐变得锐利而冰冷:“是你,怎么,人找到了吗?”
“等一等,我凭什么相信你?”任真眯起眼睛,掏出手机,低头查找着通讯录,找到了一个号码,按下了拨出键。
“是的,宫先生,您委托我们查找的那个人,现在已经有了确切的线索。
但今天的她却没有马上把杂志接过去,只是执拗地眺望着窗外。
任真才刚刚坐下,一听这话又霍地站了起来,他怒目圆睁:“他什么意思?什么叫除了钱还有什么其他的要求?”
“伯母,您要什么?”宫熙玄连忙上前几步,将那只冰凉的手握在掌心里。看着她专注的模样,陌无夏微微地倾下身来,柔声提议道:“想不想出去走走?”
充满着腐臭气味的阴暗小巷,即使是正午时分,也照不到一丝的阳光。
方琉玥的手指轻轻一动,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尽管阳光正好,入秋的天气多少还是有些凉意,陌无夏为方琉玥在病服外面加了一件鹅黄色的针织外套,她乖巧地伸手穿上,就像一个听话的孩子。
尽管袁如意无法说话,但她的眼神明显柔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