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临睡的时候,萧别照例端来了补汤。
门一开,我就闻到了香味,诱人得很,里面居然还有我爱吃的蘑菇。
“喝汤了。”萧别淡淡地看我一眼,缓缓地把碗递来。
我斜靠在床上,看他的手一点一点地递过来,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悲哀。
这里面有高激素的催肥剂。
明明我是知道这件事的,可是我却不能拒绝。如果拒绝了,难保下一次,这些激素会通过其他什么途经渗入我的身体。
“我可以不喝吗?我想减肥。”我垂下眼,靠在床头,声音低低地问萧别,虽然明知道答案必然是否定的,但仍不死心。
“好。”
我一下子抬起头,惊愕地盯着萧别的眼睛:“真的可以?”
他嘴角含笑,微微点头,环顾了下四周,低声说道:“以后睡觉前,不要叫佣人进来,那我就答应你。”
我一下子蒙住了,刚才他把那群小粉红从我房里调了出去,我一直在诧异。原来,他是这个意思。
可他不是和萧妈妈串通好的吗?
我疑惑地抬起头,他极为温和地笑笑:“本来都是些高脂肪的汤,咪咪最近要减肥,所以不用再喝了。”
“真的真的可以?”我皱眉,不安地问。
他俯下身子,替我拉高被子:“当然可以,不过,”他稍稍不自然地继续道:“我希望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两个人的秘密!
我呆愣地看他将补汤倒进了床旁边巨大的盆栽里,然后缓慢地收拾碗筷。
“萧别,我可以相信你吗?”
话一出口,我便暗暗后悔,明明说好了要一个人来坚强地面对,却总是忍不住在关键时候生出依赖的心理。
刚看见萧别似乎对自己好了一点点,便迅速放松了自己的心理防线。
现在我只能咬着唇,等待萧别的回答。
“咪咪,你信任我吗?”灯光下,萧别的头发笼上一层淡淡的橘红,眸子却更加明亮,像寒夜里的星星。
过了一会儿,他像做了什么很大的决定一样,道:“如果你信任我,我便给你信任。”
他伸出手,目光暖暖的。
那一瞬,我差点儿被他打动。
如果没有那个寒冷的夜晚,我没有缩在角落里听到的那些话,此刻我肯定会感动得热泪长流。
可惜......
心一下子冷了下来,我装模作样地坐立起来,将自己的手搭在了他的手上,努力表现得很开心:“萧别,我们从头开始好不好?”看到他的睫毛微微扇了扇,眼眸里划过一丝怜悯,我继续道:“从头开始,我们做对很好的朋友。”
可惜,最好的朋友,也是最大的敌人。他洞悉你所有的生活习惯,对付起你的时候,便会一箭击中靶心,让你痛不欲生。
我突然想起来,遭遇车祸的那个早晨,起了浓雾,我本来不想出去散步的,虽然我有每天清晨散步的习惯,但是好友方玮兰向我撒娇,哀求我去每天散步的蓝和大道上买糯米团做早餐,所以才会发生后来的一切。
在萧家的这些日子,我曾经在午餐时间趁着人多,随手从其中一个小粉红身上偷拿了手机,然后拨通方玮兰的手机号码,可是一次接一次,冰冷的女音总提示我是空号,无奈下我又拨通了方玮兰男友的手机,依然是空号......
后来,我将偷来的手机埋在经常散步的路边。
“我们做最好的朋友。”
我笑眯眯地将萧别的手紧紧握住,他的手心渗出汗水,眼睛里闪烁着莫名的情绪,像是在思考什么,突然,他从我的手心里猛地抽走自己的手,别扭地转过了头。
他走了两步,然后停下,低低地说:“好。”语气带着某种期待,微微地颤抖,像是有极大的情绪波动。
我冷笑一声,缓缓地下滑,将被子盖住自己的头。
只有这样,才让我觉得有温暖的安全感。
夜里,我的牙又抽抽地疼了起来,睡意正浓,我大怒,一脚将身上的被子都踢开了。
“居然还会踢被子。”
是萧别的声音!
我惊得一下子清醒过来,屏住气,扮作熟睡的样子。
“真是的。”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和平时刻意的疏远不一样。我感觉到他的靠近,眼皮被惊得直哆嗦,只能死咬着牙继续扮熟睡。
他的大手抚过我的头发,顺着我的身体,慢慢滑下去。
我的心脏在这一瞬差点跳出来,拳头放在身侧,捏紧,打定主意准备睁眼。
突然,身上覆盖上一物,蓬蓬松松的。
他居然在帮我盖被子?
仔细地帮我掖好被角,萧别轻轻拍了拍我,低低地笑道:“咪咪,我希望你永远这么失忆下去,那样,我便能体会到从前那个温柔的你。”
温柔的萧咪咪?
真是不敢想像!
难道萧别有受虐倾向?
我真的想笑,却只能将笑吞进肚子里。
渐渐的,牙痛有所减轻,我安睡至天亮。
“咪咪宝贝儿,妈咪这几日要陪东方家的、顾家的、商家的去巴厘岛度假。你身体刚刚恢复,那些补汤要按时喝,有什么不知道的,多问一问萧别。”
萧妈妈今日特别打扮了一番,粉红的套裙上面别了个同色系的钻石饰品,亮光闪闪。宫廷贵妇帽的后面倾斜而下一整条狐狸尾巴,盘旋在她娇小的肩头,衬托得她更加楚楚动人。
“我知道了,妈咪。”我一副乖巧的样子。
“还有十几日,你便要开学了,我让萧别给你准备。我们萧家的小公主,怎么也不能在学校里丢了脸面。”
她对着镜子,摸了摸钻石,转身对着我微微一笑,拉住我的手,有说不出的亲昵:“咪咪,我听说了商家小二捉弄你的事。”
我闻言心下一凛,眼睛向旁边的萧别望去。
难道是他泄了我的底?
萧别微微皱了皱眉,细不可察地摇了摇自己的头。
“傻孩子,当然不是萧别告诉我的。我们四大家族,哪有什么秘密可言。”箫妈妈笑容满面,拍拍我的手,“咪咪,你是萧家的继承人,而且也十九岁了,很多时候不能只用小姑娘的心思去看人。商家的小二虽然长得颇有些模样,但是品行如何,你我并不知道。”
她的眼睛顺势在萧别身上一溜,抿嘴微微一笑。
“不如有些孩子,从小自大,是我看着长起来的,心思单纯......”
萧别轻轻咳了咳,面带红晕插话道:“夫人,顾家大太太的车已经在门口等了一些时间了,你看......”
箫妈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扬起手背,稍稍遮住嘴,娇笑一声道:“是了是了,时间到了,有人要赶我走了。
那,萧别,我便将咪咪交于你了。”她说着,便将我的手顺势拉起,轻轻地放在了萧别的大手中。
我和萧别同时一震,面红耳赤地对看了一眼,然后分别低下头去。
箫妈妈见我们羞怯,果然大乐,笑眯眯地披上皮草,满脸暧昧地走了出去。我和萧别双手紧扣,彼此心跳剧烈,听到大门轻轻合上的声音,忙不迭地同时松手。
萧别不自然地笑了笑,俊秀的脸上飞满桃红色:“咪咪,我约了医生帮你看牙。”
我红着脸,微微点了点头。
牙齿的问题,肯定要好好地解决。再有十几天便要开学了,我真是不愿意带着颗病牙,每日愁眉苦脸得去上课。
“要不要拔去?”我双手紧紧抓住躺椅的两边,声音颤抖着问。
萧别蹲下身来,探出手,拍拍我的手背道:“不要紧,医生说,只要消毒补牙,不会连根拔掉,况且你的牙原来就是补过的,这次只是重新加固。”
我一下子愣住,傻乎乎地转头问医生:“我补过牙?”
正在消毒器械的医生闻言和蔼一笑,说:“是的,萧小姐的牙还是我补的,想来也有十年了。”
他这么一说,我习惯性地用舌尖去舔那颗牙。
心下一沉,满腹的无措。
这个身体,原来仍然是萧咪咪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有一块和我相同的胎记。
“补牙不会很痛,如果痛的话......”萧别的脸微微有些红,伸手来握我的手。
我一惊,眼睛瞪得大大的。
他稍稍尴尬,却仍然握住我的手,继续道:“若是痛,就用力捏住我的手,这样你会好受一点。”
他说得真诚无比,但想起箫妈妈那日晚间同他说的话,忍不住心里一紧,面上却扮作感动的样子,说:“萧别,谢谢你。”
他的脸更红了,眸色清澈得如泉水灵动,瞳孔映出一个肥肥胖胖的我。
“萧小姐,可以开始了吗?”医生举着器械,小心翼翼地问我。
我再次躺下,左手握着萧别的手,温暖无比,右手紧握椅把,手心里满是汗水。
“咪咪,你不用这么紧张,我给你讲故事吧。”
我点点头,回答道:“好,我要听听这些年来我做的荒唐事。”
医生手中的微型小磨钻嗡嗡地响,我只瞥了一眼,就立刻紧闭嘴,想必脸色一定苍白得很。
“我说不好你的事情,要不,我给你讲四大家族和我们萧家的旁系亲戚吧。”
我心念一动,微微地点了点头。
萧别缓缓在我身边坐下,睨了一眼满头冷汗的牙医,正色道:“你要知道,现在国内经济界,是我们四大家族共同撑起的。”
注意力立刻给他吸引了过去,我张大嘴巴,挑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四大家族分别是萧家、商家、顾家、和东方家,三家都是呼风唤雨的,除却商家。”
我伸手示意,中止了医生要探入口中的器械,好奇地问:“商家又是如何,难道会更胜一筹?”
萧别冷冷一笑,道:“当然不是。”他这么一笑,如同满池都盛开了冷冷的白莲,高雅而傲气,将我的小心肝激得又快速跳了一跳。
我轻咳一声,张大嘴巴任医生捣鼓。
“商家这些年投资兼并,心急了一点,将大部分资金都投到了国外的几家上市公司身上。前不久,被别人摆了一道局,受伤颇重。据说,内部裁员30%。”
我瞪瞪眼,30%,真是够多的,想起那一天金碧辉煌的晚宴,不禁心中感慨。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只是这些富贵人家,才有这么好的心理素质,如此形势,还一掷千金、铺张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