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挥拳攻上来,然而却心神不定,眼睛不时地溜向场边手机的方向,没几招的功夫,又被海斯扬打倒在地。
“算了,你先休息会儿吧!”海斯扬有些不悦,“这样子心不在焉,纯粹是浪费时间。”
艾麦缇没有回嘴,她慢慢地走过去,犹豫着拾起一直唱个不停的手机,握在手心里。
接,还是不接?她心中怔怔不宁。
他还打来电话做什么?还嫌欺负得她不够是不是?还要嘲笑她愚蠢易骗吗?
他不就是要她受到惩戒,然后记一辈子、为之痛苦一辈子吗?他赢了!他的“替天行道”达到目的了!
对于这个教训,她的确会记一辈子。终此生,她都不会忘记,十七岁那年,有个她一心想要保护和照顾的男生、那个陪她看雨为她唱歌的男生,最终,却给予她重重的一击。
这太伤自尊了,太打击自信心了--以后,自己还能那样热忱而无保留地相信别人吗?搞不好从此就得抑郁症、精神分裂、心理变态了也说不定!
艾麦缇鼻子酸酸的,自己真是个可怜的人,《农夫和蛇》、《东郭先生》这一类的故事,也没少读啊,怎么就不长脑袋老扮演农夫和东郭先生呢?
不过,她很不争气欸!真的想听听他的声音,那日冲动地离开之后,她不是没有后悔过,后悔自己都没有给他机会解释--可是,他的解释,她还敢相信吗?
虽然知道他是个不可信任的坏人,虽然已经下定决心不再理他,然而,她的小小心房里,充斥着的仍然是他的音容笑貌。想起他的时候,仍然会觉得鼻子发酸,心里发痛。于是她每天练功练到快累死,以为这样就可以忘记他,可是很失败的,一闲下来,他的影子仍然会闯进她的心里,然后她就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手机仍然执著地唱着《男孩看见野玫瑰》,彷徨很久,艾麦缇终于下定决心,她就听他的电话吧,然后告诉他以后永远也不要再打电话来,就当大家从来都不认识。
她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听电话的理由,精神稍微振作了一下,轻轻地按下接听键。
尹子忱一遍一遍地打着手机,终于,电话被接通了,他心中一阵狂喜,把电话放在耳边,屏息聆听。然而,电话里只有微弱的呼吸,却没有人说话。
“哎,是你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很久,电话里传来一个不情愿的声音:“什么事?”
“我……我想见你,我有话想要对你说,我们可不可以见个面?”尹子忱急切地说。
“我没时间!”艾麦缇的声音很冷淡。
尹子忱窒了片刻,“我等你,等到你有时间。”他轻轻地告诉她,“我就在咱们初次见面的公园的那棵树下,不管你什么时候来,我都会等你。我会一直在的!”然后,他挂断了手机。
电话那边,艾麦缇对着手机瞪眼睛,尹子忱有毛病吧?她都还没来得及说“不去”两个字就挂电话。
“算了!随他的便吧,爱等不等!”她忿忿地自语,把手机丢在一边,重新来到场地中间……
“艾麦缇,晚饭后我再陪你练练枪。这次比赛仍然是……喂,你在听我说话吗?想什么呢!”海斯扬敲敲她的头,大声吼。
艾麦缇没有计较他的态度,“我……我看好像要下雨了!”
“下雨了又怎样?你对雨天有心理阴影?”海斯扬冷冷地问。就知道这丫头有心事,自从接了那个小白脸的电话,一下午都魂不附体的,功夫也不好好练,一下看下钟表,一下看下手机,好像很焦急要去做某事,但又一脸的不情不愿……
这种病是无知少女单相思并发症,俗称发花痴,没药可救!
天已经很晚了,又阴天,只怕用不了一会儿就真的要下雨咧!也不知道尹子忱说等她是真还是假的。哼!这个骗子,难道还会有真的吗?肯定又在耍她玩了。她要是相信他,就是第二次上当!
不过……不过万一要是真的呢?万一他真的在等她怎么办?那个公园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而且他说在树下等。雨天在树下,很不安全的,会被雷击到的。虽然雷劈人品不好的骗子是天经地义,可是,让尹子忱遭到这么大的惩罚,是不是也过分了点呢?
她心里乱七八糟的,渐渐地有一个小小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要不,我去看看他。只悄悄地看看哦,如果他又骗人,她就真的彻底死心。可是如果他还在呢?
那--那她就原谅他,不再气他?
呸!才不要呢!她才没那么不长记性,去原谅一个欺骗自己真心的人咧!不过,这也不妨碍她去偷偷地看一眼吧……
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雨已经下了起来。
她猛地站起来,“海斯扬,我要出去一下!”
“不许去!大家说好了闭关修炼的!”海斯扬不悦地说。
“可是我真的有急事,很快就会回来的!”
艾麦缇在海斯扬拦住自己之前,一个箭步蹿出门去,跳出围墙就跑!那速度,再快上几分,就赶上凌波微步了!看来,这段日子的苦功没有白费。
海斯扬追了出去,却见她已上了一辆出租车逃走,他不禁大大地皱眉。大战在即,艾麦缇居然还有心思去想别的,也太不争气了!非抓她回来不可!他开车追了上去。
雨已酝酿了很久,一下起来就绵绵密密,艾麦缇下了出租车,才发现自己竟然忘记带伞,没几秒钟,薄薄的夏衫便被雨打透了。她没有理会湿透的衣服,沿着石子小径走进公园。
她四处睃巡,尹子忱真的会在吗?雨这样大,他不会傻到真的在等她吧?艾麦缇好矛盾,一会儿希望他真的在等她,一会儿又觉得自已的痴心妄想很讨打;一会儿觉得自己可能又上当了,一会儿却在私心替尹子忱解释开脱……
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在来到初识尹子忱的那棵树不远时,突然全部消失了--因为,艾麦缇看见,在那棵大树下面,尹子忱正倚着树干静静地坐着。
他的衣衫同样湿透,任凭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流到清俊的脸上,只偶尔抬手抹抹雨水。
他真的在等她!
她蓦然觉得心里痛痛的,还有股说不清的温暖和酸楚,她远远地望着他,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
这个人,这个小骗子,宁肯淋雨,也要在这里等她!她张了张嘴,他的名字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她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他。
恨吗?不全是。爱吗?也不全是。想喊他,又开不了口。不喊,看他淋雨,她从心到外也湿漉漉地酸涩起来……
艾麦缇心乱如麻,实在理不清自己应该要做些什么,她也倚着一棵树坐了下来。
算了,要淋雨,大家一起淋好了!如果淋雨能让她更清醒一些的话,那么--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尹子忱仍然在专心致志地等待艾麦缇。雨淋在他的身上,又湿又冷,再加上饥饿,简直是非人的折磨。然而他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他似乎是在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来抵消一直在心头翻滚的痛苦。
从上午到现在,足足等了近十个小时了。他没有再打她的电话,因为这样,他可以自欺欺人地给自己一个希望:如果要来,她一定会来的。如果她不来--反正他还是要继续等下去,就算真的石化又如何,反正在此之前,他的心已经化成石头了。
风声雨声扰乱了他的视听,他丝毫没有发觉,在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人一直在陪着他淋雨。虽然,她没有出声招呼他,但那绵绵的雨滴,却在不知不觉间将她的心浸泡得一点点酥软起来。
一只手从树后伸出来,牢牢地捂住了失魂落魄的艾麦缇的嘴。
她刚要回拳相击,却发现海斯扬正冷冷地看着她,他低声命令:“跟我回去!”
“你先回去!”她执拗地低声反抗。
“苦肉计只有你这种笨蛋会相信!”他真是恨铁不成钢,冷冷地点醒她。
“苦……苦肉计?”刚刚温软的心被这三个字狠狠地揍了一拳,尹子忱在用苦肉计?难道,他又在骗她?不……不会吧……她想起那个U盘中的资料,里面对自己的分析头头是道,难道,他真的是掌握了她容易心软的弱点,又来骗她了?
一疏忽间,海斯扬已挟持着她走出好远。那姓尹的小白脸,让他等死才好!这种小伎俩虽然可以骗到艾麦缇那样的傻瓜,可是别忘了,她的身边还有他这个“见多识广的教练兼陪练”呢!
艾麦缇没有挣扎,只是怔怔地望着尹子忱,直到他的身影从她眼睛里消失,但那被雨淋得狼狈的影像却深深地印在脑海里,也许,终生都不会忘记。
远远的大树下,尹子忱仍然孤独却执著地守候着。
雨一直下一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