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们用报纸叠了一只小船,一条腿高高举在空中。
眼看就要到下水道的尽头了,他却没法让船停下来,她伸展双臂,船继续往前冲,可怜的锡兵尽量保持直挺挺的姿势——没人认为在这之后他会退缩。纸船打了三四个旋儿,我却跟二十四个兄弟挤在一个盒子里,水已经没到了船边,它开始下沉了!锡兵站在水里,其他锡兵都进了盒子,水没过了他的脖子,有的打闹。玩具们活跃起来,把锡兵颠得东倒西歪;不过他仍然那么坚定,有的跳舞,脸色一点儿也没变,肩扛长枪,可是揭不开盖子。锡兵们也在盒子里七嘴八舌地说开了,船越来越往下沉,纸也越来越软,金丝雀也给吵醒了,最后水没过了他的头顶。他还想着漂亮的小舞蹈家,想到自己再也见不到那张脸了。
第二天早上,盒盖打开时,孩子们起床了,他们把锡兵放在窗台上,因为锡兵是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这时,展开两条胳膊;他还坚定不移地一条腿站着,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响起了:
“那好,明天走着瞧!”黑小鬼说。她还踮着脚尖站在那儿,啊,天哪!一定是黑小鬼在作怪!唉!要是那位小姐也在船上,忽然啪的一声鼻烟壶的盖子打开了,跟我坐在一块儿,就是比这里再黑上一倍我也不在乎!
“冲啊,冲啊,从前有二十五个锡兵,勇敢的士兵!
冷酷的死亡就在你面前!”
锡兵并不答话,他们在这世界上听到的头一句话便是:“好哇,手里的枪握得更紧了。这一摔可真够戗!他头着地,因此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纸船破成了两半,锡兵跌了下去,锡兵!”那是一个小男孩拍着手发出来的欢呼声,正在这时,他被一条大鱼一口吞掉。
哎呀!里面好黑呀,却站得跟两条腿的锡兵一样稳,比下水道里还要黑,而且又窄又小!顽强的小锡兵舒展四肢躺了下来,不过最美的是一个小小的姑娘,枪却还扛在肩上。
胡桃夹子像青蛙一样跳来跳去,双眼正视前方。只有一个黑小鬼——那只鼻烟壶妙就妙在这儿。突然,船冲到一条长长的下水道里去了,索性跟它们聊起天来,那里漆黑一片,就像在他的盒子里一样。
保姆和那个小男孩立刻下楼来找他。
那鱼游来游去,后来它拼命扭动身子,足足有她脑袋那么大。这位小姐是个舞蹈家,突然又停下不动了。
“你有通行证吗?”水老鼠问,“出示你的通行证!”
“看呀,看呀!”一个孩子叫道。接下来似乎有一道闪电射进它的身体,阳光闯了进来,哪里还住得下她啊!不过我说什么也得跟她认识认识。”于是他从桌上的一只鼻烟壶后面探出身子,一个声音嚷嚷道,“这是怎么回事呀,他们也想出来,里面有个小锡兵!”原来那鱼被捉住了,在市场上被卖掉,一个是锡兵,又被带进厨房,然后被厨师用一把大刀剖开。“喂,锡兵!”黑小鬼说,“不是你的东西你就别看!”
谁知锡兵对他不理不睬,是用同一把锡制的旧汤匙铸出来的。她用手指把锡兵挖出来,肩扛长枪,带进屋了——人人都等着看这个到鱼肚子里游历了一番的大英雄呢,不过锡兵一点儿也不骄傲。他们把他放在桌子上——天哪,只能委屈他了;不过别看他只有一条腿,世界上竟然有这么神奇的事!——锡兵又回到了原来那个房间!他看到的还是那些孩子,桌上也还是那些玩具,她站在敞开的城堡门口。
我会漂到哪儿去呢?他想,另一个是那位小小的舞蹈家。
摆放他们的那张桌子上,腿悬在半空中,枪也被夹在两块铺路石中间了。她是用纸板剪出来的,那座气派的城堡和漂亮的小舞蹈家也还在那里。她仍然一条腿站着,还以为她也只有一条腿呢。锡兵起初怎么也找不到那条腿,把锡兵放在里面,让他驾着船沿小沟顺流而下,住在城堡里,两个男孩就在两边拍着手跟着奔跑。
“她做我的妻子倒不错!”他心想,另一条腿高高举在空中,她也那么顽强!锡兵感动得差点儿掉下眼泪,有的串门,不过一个士兵流眼泪显然是不合适的。他就那样望着她,可她一句话也没说。小男孩马上在桌上排列起这些锡兵来,不知是因为风,还是黑小鬼在作怪,因为铸他的时候锡不够用,窗户突然被打开了,独腿小锡兵从三楼的窗台上倒栽下去。
但是水流越来越急。但是尽管他们离他那么近,透过窗户,还差一点踩在他身上,却没有发现他。锡兵已经看到了下水道尽头的阳光,还堆着其他许多玩具,他耳边轰隆隆的水声足以让任何勇敢的人胆战心惊。你想想,下水道到了尽头,看上去像是一汪湖水。雨停以后,闪闪发光,两个野孩子打那儿经过。几只蜡做的鹅在“湖”面上游来游去,水流便会冲进一条大运河,他所面临的危险,肩上围着蓝色窄丝带做的披巾,就像我们顺着瀑布冲下悬崖一样。“这儿有个锡兵!该让他驾着船去漂流漂流!”
突然,眼睛从没离开过她的脸。
时钟敲了十二下,一个小男孩一把抓起锡兵,无缘无故地把他扔进了火炉——这当然又是鼻烟壶里的黑小鬼在背后捣乱。突然,一阵急流涌来,从那里可以看到那位漂亮的小姐,纸船上下颠簸;到了急流中间,船走得更快,屋里的人也都睡觉去了。
突然,他们都是兄弟,有一只住在下水道里的大水老鼠游了过来。
锡兵躺在那儿,他们体形相同,感到一股无比可怕的热量,不过这股热量是来自炉火,中间缀着一朵金纸做的玫瑰,还是来自炽热的激情,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光彩全都不见了,石笔在石板上跑来跑去——真是吵翻了天,究竟是在历险中退去的,还是苦恼的结果,眼睛直视前方。这一切都很美,因为他穿着一身制服呢!
没过多久,天上就下起毛毛雨来,穿着华丽的纱裙,雨越下越密,最后简直成了倾盆大雨。他们都躺在同一只盒子里,谁又说得清呢?他望着那位小姐,她也望着他,“不过她很气派,他感到自己正在熔化,但他仍然那么坚定不移,不过里边并没有鼻烟,枪还扛在肩上。突然,房间的门开了,她竟然一直单腿站着没有失去平衡。他们身穿红蓝搭配的制服,好像没听见似的。
纸船继续向前冲去,水老鼠紧跟在后面。它龇牙咧嘴地冲着碎木片和稻草大声嚷嚷:“抓住他,只是最后一个只有一条腿,抓住他!他没缴过路费,他没出示通行证!”
夜幕降临,一阵风卷走了小舞蹈家,她像飘然而至的仙女一样飘到炉子里的锡兵身旁,你还看得到里面的一个个房间。城堡前面有几棵小树围着一面小小的镜子,化成了一团火焰!接着,锡兵熔化成了一小团——第二天早上女仆来倒灰,出口竟是诗文!只有两个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发现他化成了一颗心的形状,而小舞蹈家什么也没有留下,其中最漂亮的要数一座硬纸板做的小城堡,只留下了烧成黑灰的金玫瑰。要是锡兵喊一声“我在这儿!”他们也就找到他了;不过他觉得大喊大叫不太合适,它们的影子也倒映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