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丫鬟不出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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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悬崖高千丈,下是急湍流。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涛声如雷震霄宇。

急剧下坠的身姿像锋利的刀刺破空气,发出尖锐的鸣响,被崖下涛声淹没。

此处悬崖绝壁光滑无比,更无一树遮挡,无一坎可踏,上之无路,下之无幸。他们跳崖,实与自寻死路无异。

丝晴不知此处艰险,可梅逸却心底明了。

他从坠下的一刻,便挥动手中剑,用力的划向悬崖,一阵电光火石闪过,却依旧无法停下下坠的身姿。虎口已被震裂,血珠迸射,蜿蜒在手,可他似乎浑然未觉。与性命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

丝晴仰头看他,阳光下他脸上的线条坚毅,薄唇紧抿,不屈扬起。这个男人,比三年前的他更见成熟稳重。

心生许深悲戚。

想起三年前她坠崖之时,曾听得一声唤,当时并不在意,以为一切只是幻觉,不曾追究半分,如今想起,方知原来一切是真。

那一晚,定是他独上山顶寻她!除却莲生,也唯有他知道自己会在不开心的时候,跑到山顶发泄。那是不是她不幸坠崖的时候他意欲救她,是以跟着她跌下的山崖,才会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失去了所有?

云起,你是恨我的,对吗?恨我太过固执,不肯给予彼此机会,以至今日之境地;恨我,令你失去所有,孤独徘徊于千年之外,对吗?

是呵,她真的可恨。如果当初她不那么固执,愿意给他们一个机会解释,那么就不会发生今日之事了,她和他,也就不会像今日这样痛了!

可是云起,真的很对不起,即使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还是不能够,有足够的勇气,面对这样的背叛。

所以,请原谅我的懦弱,我的自私!

心酸心痛心伤心愧,只得一声抱歉:“对不起!”

“抓紧我,不会有事的,放心。”梅逸不看她,专注运劲,突然出手将剑锋刺入石头。

抓紧你,就不会有事了吗?抓紧你,时光就会倒流吗?我们,还能够回到从前吗?丝晴深深望他,身上伤口被风割痛,自觉心跳渐微,力气几近消失。她知道,刚才强行运气动武,已然再度伤了未愈的心脉,她的命,怕不久矣。

剑锋入土几分,却因下降之力过劲,松弛了泥土,轰然塌下,只一缓,便又坠下。涛声越盛,时间已无多,梅逸紧缩了瞳孔,一次次不甘的挣扎,丝毫不知此刻丝晴心中所念。

“云起,你爱过我吗?”深知他带着自己定难脱险,丝晴已经绝定放手,只是赴死之前,仍然想问出萦绕多时的疑问,不一定需要答案,只需一个心安:“你与我在一起的时候,可曾真心真意的爱过我?为何,要背叛我们的爱?”

涛声太盛,梅逸专心于眼前,根本就没有听到丝晴的问话,丝晴等不到答案,清眸黯下,瞬间又淡起一笑,如风飘逝。这样的问题,一定很难回答吧?她本就不妄想能够得到答案。

“云起,不管你如何看待我们的感情,我对你,确实深爱过。”

涛声淹没所有告白,心却并未失聪。梅逸心动,霍地回头看她,却见她嫣然一笑,于惊涛骇浪中,未及会神,身已被控。

星点水花已经染上衣衫,再无犹疑的时间,丝晴突然发动,扣住他的命脉,趁他未回神之际,运劲将他抛向崖边凹陷处,看着他借力插剑入壁,稳住身形,获得安全,终于露出安心的笑容,任自己淹没在滔滔浪花之中。

“云起,忘记我,好好的活下去,知道吗?”

梅逸骤然被袭,毫无防备之力,待得稳定身形,悚然回头,却见巨浪深处,她如纸片般脆弱的身子像一只染血的蝴蝶,身处惊涛骇浪之中却安然静笑,触目惊心的美,直撞他的视眼膜,绞痛他的心。

“晴晴!”这个笨蛋,她在用她的性命来换取他的安危啊!震惊震动,脑子里一片空白,来不及思考,怒吼一声,纵身扑入水中。

心似割裂一般痛,他不知道这个称呼来自何处,也不知道这份慌张来自何地,只知道,他不能够让她就这样消失在眼前。

不能够。

急湍汹涌,浪高三丈,一起一伏间,早已将她吞食,消失了她的踪影,唯见淡淡血色在清流中弥漫,渐散渐淡,犹如她的生命。

黑色身影如一尾梭鱼,扑入水花中,潜至水中,被水下急流冲击,漂往别处。他奋力挣扎,张开星眸在沿着水流四下寻找她的踪影,却哪里还见?

“晴晴,晴晴,你在哪里?”过了好一会,他浮出水面,大口换气,扑打着水面四处张望,大声叫唤。久久未见她的踪迹,又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睁眼寻找,实在憋不住了再次浮出水面换气,如此反复。

晴晴,你在哪里?为何我四处张望,却依旧不见你的踪影?

为何你不见我这样痛这样绝望?

为何这样残忍,要用这样的方式惩罚我?我知道我错了,我伤害了你,可是,请你,不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我!

我的心很痛。

请你!

悲伤逆流成河。

眼内有温热的液体涌动,不刻便被清凉的江水代替,他猛一扎头,又潜入水中,双手划动,惶急游弋,寻找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潜水,浮起,换气,又潜下,从最初的有力到最后的无力,不变的,唯有坚定的信念。

还有,无情的命运。

上天,若只是一场镜花水月,为何要我遇见她?

却,这样残忍的,将我们的手,分开!

一个浪花迎头扑来,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眼看着自己被扑入水中,被彻底淹没。

清澈的水流在眼前急促流动,犹如时光运转,他看到时光之门轰的一声被打开,九月明媚的阳光扑打下来,浓郁的桂花香里,年轻美丽的女孩像一只洁白的蝴蝶,安然凝立在校道旁,阳光透过树缝漏在她无暇的脸上,如歌。

年轻英俊的男孩骑着自行车远远而来,神情倨傲,眼神清冷,目光流离,与她擦肩而过的一瞬间,转头,一眼,已成一世。

梅逸震动,像是找到某个问题的答案,欲挣扎求证时,一个浪花扑打过来,他眼前一黑,终于什么也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