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丫鬟不出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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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融融的冬日阳光轻纱一般照射下来,青石铺就的地板反射着莹莹光芒,如果不细心,是难以察觉的,但是天地被照亮了,那般和煦,站在阳光下,应该是很暖很暖的!

但丝晴却觉得有点冷!也许是那温暖太明显,反衬出暗室里的冷吧!心像是掉到冰窟里一样,冻得浑身都想发颤!

站在阳光下的年轻男子,身着黑衣,像标枪一样挺直站立,英俊的面容线条尖锐,像一把未出鞘的剑,锋芒已经暗露,更像一尊花岗石雕刻的雕像,没有一点表情,没有温度,沉默中有孤独的寒意。唯一能够捕捉到他现下情绪的,是他那黑如深潭的眸子,看不到底,像一个漩涡,骤然旋起悲伤和绝望!

心有一点点痛!很想走过去,用手轻轻抹掉他眼里的悲伤。但是迈不开步伐,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表情面对,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在错误的时间里出现的人,注定了要受伤!但是她不愿意,不愿意看他难过。

“你到书房去等我!”察觉到他们沉默对视的目光,仰熙心头泛酸,极不舒服,脸色难看,越加冷酷,一错步挡在丝晴前面,切断他们的视线交流,看着冷岩,冷淡说道。

冷岩不动,目光执着,仿佛穿透他的身体看向他身后的丝晴!他很想问她为什么,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出口。

仰熙脸色不悦,沉了声音:“冷岩!”

冷岩依旧没有动,目光突然炙热,落在仰熙身后转出的女子身上。

“苏丝晴!”仰熙感觉到冷岩的目光,眼光一瞥,看着丝晴从他身后走出来,脸色顿时沉下来,一伸手抓住她,将她牢牢锁在身边!

丝晴挣不脱仰熙的手,也不再徒劳无功,扬脸看向冷岩,笑容如轻风拂过,吹弯了清眸,语气轻快欢喜:“你来了?”

痛苦和悲伤,是属于自己的,不需要传染给别人!

冷岩眼睛一暗,深深的看着她,过了好一会,才缓缓点头。

“好久不见,你还好吗?”丝晴笑容虽轻,却比阳光还要灿烂,一点悲痛的神色都没有。笑容是世界上最好的面具,既可以松懈别人的心情,也可以掩饰自己真正的情绪!当她不想让别人窥探心绪的时候,她就会笑,有多痛就会笑得多灿烂。

冷岩看到她的笑容,有一瞬间恍神。心底泛酸。这就是她要的快乐吗?是因为自己给不了她这样的快乐,所以她才放弃自己的吗?痛了心扉,黯了眸色,点点头。

“好了,快去梳洗一下准备吃早点吧,刚才还在嚷饿呢!”仰熙垂眸看到她对着冷岩露出的笑容,心里吃味不轻,想要发作,终是忍了下来,不怒反笑,常年冷酷的俊脸露出阳光一般灿烂的笑容,一指轻点她的鼻子宠溺的说道。

他知道她的笑容是虚假的,她只是不想在冷岩面前露出难过的样子而已,他又怎么能够不成全她呢?就算她要哭泣,也只许在他面前哭。她的眼泪,只能够属于他。

仰熙突然的亲昵和宠溺让她一怔,条件反射想要闪躲,转念一想,便静了下来,抬眸看到他灿烂的笑容,竟像八月热烈的阳光一样明亮温暖,有一瞬间恍神,却没有失去理智,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转头朝冷岩微笑着点点头,说道:“我先进去了!再见!”说罢转身入房。

她不知道他为何要帮助她,却知道,不想让冷岩窥探自己难过的心。她不值得他为她伤心的!虽然也知道,自己已经让他受了伤!但,长痛不如短痛,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既然自己迟早是要辜负他的情意,就让他深陷之前及时抽身吧。

“来人,还不快来伺候!”仰熙吩咐着下人,又转过脸来看向冷岩,嘴角噙笑,淡道:“你在书房等我,我陪晴儿用过早点便过去!”

看到他们之间的亲昵,他目光一暗,心像是插入一把锋利的刀,痛得无法言语!深深的看了一眼那消失在房间的身影,他默默的转身离开。如果这是她的选择,他尊重她,他只要默默的守护着她,看她快乐幸福亦可。

“小猪!”

冷岩才走几步,忽地听得一声急唤随着一袭红衣急急飘入,带起一阵疾风,迅速转头看去,却是慕容木熙,心一动,顿时停下了脚步,注意着他的行动!

“慕容仰熙,你把小猪怎么样了?快把她交出来!”木熙如一阵疾风掠到仰熙面前,一伸手抓住他的衣领,俊脸凝霜,美眸暗蕴煞气,语气不善!

“小猪?”仰熙皱了皱眉头,一把拂开木熙的手,脸色恢复平日冷酷,淡淡的看了木熙一眼,说道:“不认识!”

“混账!”木熙转身闯入房间,一眼看到站在房间正中的丝晴,心一紧,大步走过去,一把将她拉入怀抱,急急问道:“小猪,你有没有事?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告诉我,他有没有伤害你?”

自丝晴离去,他心情大糟,日日醉青楼,肆意寻欢,却始终抹不去她的身影,填不满空虚的心,今朝醉醒,却听得吴观前来报告她昨夜被傅瑶追杀,后又被仰熙带走,彻夜未归,心惊心跳,脸都不洗,急急忙忙赶回来,在她的住处未寻得半点踪影,心更是沉入海底,却仍带了一丝希望,奔赶过来,希望心中害怕的事未曾发生!

丝晴站在屋中,听到木熙的声音,惊讶回头,只见一条红影骤然闪到跟前,尚未看清楚来人,已被拉入温暖胸怀,木熙又急又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脸被一双大手捧起,扬眸看去,只见木熙墨发飘飞,醉色未消,妖惑的俊脸尽是担忧焦虑,那里还是往日那魅惑众生,风华绝代的男子?心不由得一痛,鼻子一酸。

“小猪,”木熙双手捧着她的脸,眸光掠下,一眼看到她脖子上几点青豆隐现,心猛地一沉,全身顿时冰冷!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眼底染痛,他紧紧的将她纳入怀抱,痛苦道:“对不起,小猪,对不起,我来晚了!都是我害了你!”

他不该跑到青楼去,不该喝得那么醉,以至于怎么都叫唤不醒,如若他昨夜在府中,如若昨夜他们能够把他唤醒,他断不会让她受到这样的伤害,断不会让她这样痛!

“小猪,没有关系的,你还有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的!”木熙用力忍着心痛,柔和声线,温言安慰!

丝晴伏在他怀里,听着他急促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炙热的体温,听到他温暖的安慰,像对待稀世珍宝一般的小心翼翼,无尽宠爱,心突然好酸好痛,眼泪再也克忍不住,湿了他的衣衫!像一个受了伤害的孩子,要在温暖的怀抱里寻找安慰,肆声纵哭。

“放开她!”一声暴喝在房中突然炸开,仰熙见木熙径自将丝晴紧抱在怀,一坛酸水被打翻,醋意暴生,大怒,闪身过去,伸手便要将丝晴拉回身边!

木熙听得风声,看也不看,随手一掌将他拦了下来!

“放开她,她是我的女人!”仰熙越加恼火,手一翻,依旧向前,看着木熙,冷声说道!

木熙闻言狭眸一眯,怒火烈起,满脸肃杀,喝道:“住口!你这混蛋!今天我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说罢,一掌将他逼退几分,身形飘然退到一边,将丝晴放下,转身一挥掌便朝仰熙打去!

“谁教训谁还不定呢!”仰熙闻言也怒,一掌对了过去!

当下只见房中一红一白两条人影翻飞,分分合合,掌风凛凛,屋中物什被掌风一扫,砰然落地,碎成一片!

丝晴一时反应不过来,怔然而立,默默垂泪。

他们这是,为她打架吗?

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丝晴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是该劝阻还是任其胡闹。惶惶中心却突然间静了下来!

伤了他又怎样?杀了他又怎样?难道发生过的一切都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吗?她的痛苦就可以消失了吗?她的耻辱就可以抹杀了吗?

突然笑,只觉讽刺。

“丝晴,你没事吧!”冷岩看到她默默垂泪的孤独身影,走到她身边,抬手为她拭去泪水,心痛的看着她!

原来她刚才的笑容都是假的,她只是不想让他为她伤心为她难过而已!可是傻丫头,你又为何要将所有的痛都背负在身?你可知道,我是愿意为你担当痛苦的啊!

听得冷岩的声音,丝晴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抬手将泪水擦去,将痛苦收敛在心,淡然了脸色,抬眸看了他一眼,抬步便往外走,淡声说道:“没事!”

她突然觉得厌倦,不想面对这些人,不管是对她好的,还是伤害了她的,她都不想见到,只想寻一个无人的角落,独自舔平心中伤口!伤口是一种羞耻,不能够示人!

冷岩看着她故作坚强的背影,悲伤浮上心头,眼底尽是痛色,也不看打斗中的两人,穿过闻声奔走过来的众人,紧步跟在她身后,默默的守护着她!

“丝晴,大少爷刚醒过来,正着急找你,你赶紧回去吧!”刚出了仰熙居住的院子,便看到陈云桥迎了上来,神色复杂的看了看丝晴,说道!

丝晴顿住了脚步,心突然跳动得激烈,恨意暴生。

大少,都是因为他,她才会被傅瑶击杀,才会被三少如此对待!

找她?找她做什么?想看看她有没有被傅瑶杀死还是要解释道歉?

可是,还有意义吗?

能挽回她受的伤害吗?

心中悲哀,脸上却泛起笑容,浅浅的,在阳光下如同虚无飘渺的花!她不说话,错过陈云桥往外走去!事到如今,她已经不知道该用怎样的面孔去见他,愤怒,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都不是她甘愿的!那就,不再见了吧!

“丝晴——”陈云桥眼见丝晴走向别处,一步上前,正要叫住她,却被冷岩一把抓住,随手一扔,丢到一边去了!

丝晴走了几步,回转身,看向冷岩,神色平静,眼神清澈:“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请不要再跟着我!”说罢也不等冷岩回答,独留下他孤独沉默的身影,径自离去。

冷岩默默的看她走远,心中刺痛,在她将要消失的时候,又悄然追了上去。

出了王府,一个人不知道要去那里,随意游行。或许她该找一个安静无人的角落,痛哭泪流,肆意宣泄心中悲苦,但是不知为何,脚步却往热闹喧嚣的大街走去。

街道上新年欢庆的气氛依旧浓郁,触目可见一张张笑脸,两边摆满摊档,摆着各种零食各种玩物,摊主热情的招呼着过往人客。推销着各式物品。

到处都是人流,到处都是人声,各种气味和声音混合在一起,使这一份热闹愈加膨胀!

她站在人海深处,觉得自己便成了一条鱼,在拥挤的空间里挣扎游弋寻找养分,缺氧带来的胸闷胀痛,让她更加清醒的看到自己的痛苦。但是她不愿意离去,淡漠着面容,只往人海深处挤去,让那一份喧嚣,照映出自己的寂寞。

默默的走着,没有声音,没有表情,没有痛苦,也没有快乐。她觉得自己变成一条鱼,在水中安静呼吸,即使流泪也无人窥探得到,于是我们的心得到了保护,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声音,人潮,渐渐褪去,成为一抹背景,汇成喧嚣的河流,汹涌向前,她站在岸边,沉默观望,只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静寂,寂静到,连一根针掉下来,都可以清晰听到。

痛苦和悲伤渐渐淡褪,她清楚的看到它们迅速结成丑陋的伤疤,微笑。

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的觉得有些累了,站住,抬头,正好看到一家简陋的小酒家,斑驳的墙上写满了岁月的风霜,淡褪了颜色的木门靠在墙边,门外贴着大红对联,写着吉利的对联,里面坐着穿着相近的高大男子,一例的北方男子的粗犷,支着脚大碗大碗的喝酒,豪气冲天。这些平凡的人物莫名的让她心生温暖,想也不想,抬步便走了进去!

屋子不是很大,稍显昏暗,但是不影响视线。她站在干净的地板上,穿越一道道目光,寻找空余的位置!

“小姐,请这边走!”小二肩搭着汗巾子,哈着腰,一脸谄媚的领着她往内走,走到里面略显阴暗的角落,拂了拂椅子,哈腰道:“小姐,这是唯一的座位了,您就将就着吧!”

位置不错,正合心意,丝晴点点头,坐下。

“小姐,您要来点什么?”小二又说道。

要点什么呢?丝晴沉思了一会,点点头,说道:“随便给我来点酒吧!”

听说一醉可解千愁,今日或可试试。

小二一怔,多看了一眼丝晴,又笑道:“姑娘可还要来点下酒菜?”这样一个衣着讲究,容颜俊美的单身女子来这样的小酒馆里喝酒,容不得人不心生好奇。

丝晴不说话,无视周围的齐聚过来的目光,轻轻点头,垂下了头,幽暗了眼眸,让人看不清楚她的容颜表情,在暗淡的光影下,却更见朦胧的风姿。

酒上来了。是北方最普通的酒,当然也是兑了不知多少水的酒,但丝晴吞下时,喉间那一股热辣依旧让她皱起了眉头,胸口像是点起了一把火,烈烈的燃烧着,灼伤了胃,她伸手用力的按着,闭目克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灼痛更让人清醒,很好很好!

酒也是苦的,但比起心头的苦,也就不算什么了!

一口,两口,她很快就适应了。原来她也有酗酒的潜力,轻轻的笑,肆意随心。人道,人不轻狂枉少年啊!她也是花样年华,当然也是要好好把握的了!

一杯又一杯,酒樽空了再添,醉眼看去,人来人往,渐渐成空,暮色已昏。

“姑娘,我们要打烊了,您看——”看了看屋外渐黑的天色,小二走到角落,低头看向趴睡在桌上的女子,低声说道。

“打烊?”丝晴双手支撑,抬起头,醉眼看向那平凡的男子,一手指着他,大声说道:“不,不许打烊,我还没有喝够呢!客人是上帝你懂不懂?那有人赶客人走的?”又用力的拍着桌子,豪气冲天的叫道:“上酒,给我上最好的酒!不要再拿你那些兑了水的酒来!给我上最好的酒!”

“姑娘您醉了!要不您告诉小人您家在哪,小人去请您家人来接你回去?”小二断定眼前女子已醉,心想她必定是有什么伤心事方才如此,因此好心问道。

“你才醉了呢!你看我像醉了的人吗?”丝晴一听用力拍着桌子嚷道:“我不知道多清醒呢!我还能继续喝好多好多的酒呢!快点给我上酒!上酒!”

“好好!上酒!”小二被她突然提升的音量吓了一跳,连声应着,却依旧没有移动脚步,继续问道:“姑娘,您家在哪?”

“家?”丝晴歪着头,用力的想了想,眼泪突然间落下了!

小二见她突然流泪,吓了一跳,正要上前安慰,却被一只手抓住扔到一边,一个低沉的声音道:“你退下!这里交给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