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感慨一边说了一句错话:“结果他就为了一副抽象画把你杀了,杀你之前还找了个借口说你是妖怪。”
云美点头:“我先被羞辱,在背上被刺上画,又被所爱之人欺骗,……他们剥了我的皮……剥了我的皮……”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睛慢慢染上一层红色。
我暗叫不好,低声问道:“云美?”
“他们杀了我……杀了我……我要报仇……”云美的神智又陷入了混乱状态,跟复读机一般喃喃自语道,“报仇……全都得死!”说到这里,她的手腕一扬,碎镜子直直的插向我,“死!”
若不是我早就一直在观察她的动作,这一击我铁定躲不过去。
我一边往后退躲云美的攻击,一边叫道:“貔貅小心!”
貔貅道:“我没有大碍,她的主要攻击对象是你……”
他话没说完,我已经以一个滑动上垒的英勇姿态躲在了它身下。
我说:“所以我叫你小心,现在她的攻击对象就是你了。”
我不能打女人,尤其那个女人还是云美。
貔貅冷声道:“怨有头债有主!你的仇人不在这,不要祸及无辜!”
云美仰天长啸,只听“嘭”的一声,成千上万的碎镜片以我们为中心炸向四面八方。
插在地上的碎镜子将地上扎的如同针扎地狱。云美丝毫不看地面,就踏着那些碎镜子往西边跑去。
这走火入魔怎么跟吸大麻一样,隔一阵就来一波。
我翻身骑上貔貅,道:“追上她。”
貔貅四蹄微屈,用力向后一蹬,就脱离了地面,漂浮在半空中,向云美追去。
“你还能飞!”我震惊了,“这么牛逼!”
貔貅很不屑的哼道:“这只是基本法术。”
说话间,我们已经离云美越来越近。
一百米,五十米,十米,五米,零米,五米,十米……
“过了,刹车!”我回头看向离我们越来越远的云美。
貔貅道:“我知道她要去哪里,那三个人身上的血腥味很浓烈。”
云美被我们追过,先是愣在当场,然后以百米赛跑的状态追在我们身后,但是跑的比不上飞的,我们和她的距离还是越来越远。
刀疤,矮胖,王生三个人在昨天的庙前,每人手中握着一片碎镜子,呈三国鼎立之势。
“王生,赶快把藏宝图交出来!”看样子他们已经有过一场恶斗,除了本就受伤的矮胖和王生,刀疤身上也带着两个血窟窿。
王生手上的皮被剥的七七八八,用这样的手握刀绝对痛可彻骨,可是王生却面不改色。只不过已经和刀疤扯破脸,就不再装和气了,冷笑道:“给你?你算老几?”
矮胖用没受伤的手握着碎镜子,指着刀疤。
就算是不聪明的刀疤,这时候也明白以一敌二没有胜算,开始游说矮胖道:“胖子,你就甘心做王生的狗?那家伙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等你没用了就一脚踢开你。”
王生道:“刚才一脚踢开胖子的人是你吧?”
刀疤怒道:“你不照样想把我甩给云美做诱饵?可惜那婊子只跟着你!胖子,你若跟着我杀了王生,你以前做过什么我再不计较!”
矮胖拿着碎镜子,手不停的抖。
王生道:“胖子,你别忘了平时他是怎么待你的!你别忘了你手上的皮是为什么被扒的!你别忘了刀疤身上的两个窟窿是被誰捅的!想清楚谁才是你的同伴!等我君临天下之时,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矮胖精神一振,“啊啊啊啊啊”的叫着,举起手中的碎镜子冲向刀疤。
“找死!”刀疤恶狠狠的叫道,碎镜子扎入矮胖的后背。谁知矮胖竟然忍住了痛,抱着他的腰不松手,高声叫道:“王生,趁现在!”
王生三步两步冲上前,将刀一样的碎镜子用力插向刀疤的心脏。
刀疤被矮胖紧紧抱着,无处可躲,眼睁睁的看着刀一般尖利的镜子插入自己的心脏。
矮胖松了手,刀疤轰然倒地,王生怕刀疤不死,又坐在他身上捅了几刀。
“你们……你……”刀疤浑身抽搐,像被捞出水的鱼一般长大嘴巴,想用嘴巴呼吸,手指尚在心口处扒拉,还想抵抗。
但是手指并没有动几下就无力的垂了下去。
他已经断了气,王生却还在尸体上狠戳,溅的满脸的血花,直到刀疤的胸口被戳的稀烂,矮胖在旁边叫道:“王生,他已经死了!”
王生这才松了一口气,大梦初醒般的看向刀疤的尸体,放松了紧绷的肩膀。
矮胖狠狠道:“活该,叫他和你争。”
“是啊。”王生沾满鲜血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本来已经松开的手又重新握紧了镜子碎片,然后将那只手藏在矮胖看不见的地方,听着矮胖的脚步声,站起来蓄势待发。
矮胖走到王生身边:“要说这天下至尊……”
王生猛地转身,镜子碎片朝着矮胖刺落。
亮光一闪。
王生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他的手还没有落下,可是他的胸口,却插了一片尖利的镜子。
“要说这天下至尊……”矮胖将手中的镜子碎片进一步捅入到王生的胸口里,脸上的横肉堆出一个狡诈的笑容,“老子也想当啊!”
王生捂着胸口,脚步踉跄的后退几步,想要站稳,却依然倒了下去。
“别把老子当成打酱油的。”矮胖哈哈大笑,“从你抛下刀疤抛下我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了——你想独吞!老子就是你的一颗棋子,没用了就弃掉。但是你没想到吧,小卒也能吃掉王!”
王生指着他,眼睛气的冒火,却说不出话。然后头一歪,倒下去不动了。
矮胖大笑三声,蹲到王生身旁找那张人皮,最后在王生鞋内找到了云美的皮。
“果然如此。”矮胖拿着地图笑道,“镜子里能映出真实,这图的真实面貌被映出来了,果然是副风景……”
他话说到一半,本已经不动的王生一跃而起,将他推倒在地。
方才刀疤刺到矮胖背后的那块碎片登时从矮胖前胸穿出!
“天下至尊……”王生冷笑道,“就凭你这胖子……哼……”
这话说完,他再次倒下,这次真的断了气,再不动弹了。
这个过程我和貔貅在一旁看的一清二楚。
我和貔貅对视一眼,眼中都是唏嘘。
过了五百年,这三个贪得无厌的人,终于走完了最后的道路。
这下场对他们来说,最讽刺,却也最贴切。
“杀啊啊啊啊!”云美举着镜子碎片由远处喊叫着跑来,看到三人的尸体,一下子愣了。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貔貅摇头道。
“也好。”我说,“云美不会坠入魔道了。”
“死了?”云美呆呆的看着三人尸体,重复道,“死了?就这么死了?”
她一边说一边拿着镜子碎片往尸体上狠插,红色的泪水不停从眼眶中流出:“我被困了五百年啊!这五百年我一直心怀怨恨,每一刻每一秒都在想着怎么折磨你们!要让你们知道被背叛被扒皮的痛苦,现在你们就这样死了!死了!”
貔貅道:“仇恨是个体的一部分,之前把她的仇恨封印在镜中的人肯定没有料到仇恨经过五百年的发酵,会愈演愈烈。若不是有镜子外的魂魄中和,她现在已经疯狂了。”
云美哭的特别撕心裂肺,我安慰她道:“别哭了,别哭了,天塌下来有哥给你撑着。”
云美道;“我不甘心,我心里难受,你让我捅两刀行吗?”
“报复社会不要找自己人。”我说:“咱们战斗力有限,要避免不必要的牺牲。”
一阵风吹过,矮胖手里的人皮被吹到半空中,飘扬的伸展开。
经过镜子真实之力的修饰,风景画已经没有那么抽象,青山绿水的意境渐渐展现。
画在风中飘了一会儿,落在那三人身上。
“这是我家乡的风景,”云美痴痴的看了那画一会儿,道:“可是我早已经没有了家,现在也没有了仇人,我现在还有什么呢?”她边说,边低声的哭泣起来。
我和貔貅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沉默的站在她身后。
这姑娘确实命苦,从小爹不亲娘不在被人欺负,嫁出去以后被排挤诬陷,后来又死的那么惨。
在一片沉默之中,只听得呲啦一声,天空像是撕纸一样被撕了一个口子,三娘探头进来:“你们整完了没有啊?”
男人头也看挤进来看,嘴里发出:“oh!oh!mygod!尸体!”的惊呼。
我问:“男人头怎么在这里?”
三娘嫣然一笑:“我和雷迪嘎嘎把镜子搬回来了。”
那口子太小,吊死鬼就挤进来了一根舌头,搭在男人头头上:“玛丽叔,云美,你们木事吧?”
又听的小鬼在身后啊啊啊的叫。
三娘笑道:“小鬼让你们快回来呢。”
云美依然垂着头擦泪,然后手一挥,面前出现了一道漩涡一样的门,对我说:“她们需要的是你,你回去吧。”
“哎,谁说我们不需要你?”我抬头问向裂缝的围观者,“你们说句话啊。”
三娘道:“如果只能二选一的话,还是云美你回来吧。”
吊死鬼道:“偶也觉玛丽叔在镜纸里能活下去。”
“云美还是马力术,这是个问题。”男人头说,“ladyfirst。我投云美一票。”
嘿,你们这群人,我是让你们劝云美,没让你们抛弃我啊!
小鬼叫道:“啊,啊啊,啊啊啊……”貔貅翻译道:“他说云美和马力术,一个都不能少。”
看看,看看,其他人的觉悟还不如一个小孩!
云美抬起头,呆呆的看了空中众人半晌,忽然热泪盈眶,不停的用手指擦眼睛,泣道:“你们……你们……我……”
我对云美说:“走吧?”
“为什么……”云美还在犹豫:“可我心中一直充满了仇恨,我配不上你们……”
“走吧,再不走就矫情了啊。”我一把拉起云美的手,走向那扇漩涡门,“谁心里没点报仇的坏心思,小学有个混小子抢了我一块馒头我记恨到现在,后来还有个人做了个片子叫一个馒头引起的血案来纪念我,由此引发了一句名言‘做人不能那么无耻’就是用来说抢我馒头的那个人的。”
云美破涕为笑:“胡扯!”
雷迪嘎嘎叫道:“我饿了,我要吃云美做的饭!”
男人头说:“不能放耗子药了。”
吊死鬼道:“也不要到处贴驱鬼符了,那个吼可怕。”
“好……好……”云美捂着嘴泣不成声,“都好……”
三娘眯起了眼睛,微笑道:“云美,我们需要你,快回来吧。”
云美终于哇的一声大声哭了起来,道:“我……我遇到你们,实在是太好了,这是我这辈子最高兴的事情。”
她边说边哽咽着拿手背擦眼泪,我用空着的那只手拍了拍她的头。
“行,反正事情已经解决了。”我拉着云美跨过漩涡门,“赶紧回家,我也饿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在三人尸体旁站着由镜中封印的云美的恨意而聚集成的另一个云美,这个血红色的云美正蹲在地上看着我们,眼中流出红色的眼泪,最后那个血红色的身影越来越淡,消失了。
跨过漩涡,眼前一片白光闪过,我们回到了熟悉的小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