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无论什么事咱都要保持淡定,淡定知道不。”边说边走到楼下,门口一看,我也愣了,只见从村子那里浩浩荡荡走来了一群人。雷迪嘎嘎正在坐在门口乐呵呵的看热闹。
路上走人不奇怪,走一群人也不奇怪,但是要是走来一群穿着素衣,奏着哀乐,悲悲戚戚的人就奇怪了。
走在开头的一个小男孩披麻戴孝,手里捧着一个相框,相框上用白纸扎了个花,明眼人一看就明白,这是遗照。
那小男人后面,有四个男人抬着个棺材,再往后就是几个哭哭啼啼、穿着素衣的男女,和一群面色沉重的村民。
我一认出走在最前面的女人是前几天老公和人打架死了的那个。
这是办丧事呢。
这队伍已经走得很近,一看就是冲我这小二楼来的,我小时候听我奶奶说过,很多村子有传统,红白喜事每家每户都得意思意思给点红包,眼见他们停我楼口,我心里想着这是来要钱的。
女人的声音配合着那哀乐很能感染人,我走过去跟那几个披麻戴孝穿素衣的人握手,说:“节哀、节哀。”
那几个人很激动的和我握了手
走过棺材闻到一股类似于我家冰箱里的那种腐臭味,看来那尸体已经臭了,我拍着棺材说:“大热天的,同志你受苦了。”
这话一出,那个寡妇哭的更伤心了。旁边一个村民说:“从公安局验完尸以后这尸体就一直在家里院子放着,这案子一天不破,吴祥死不瞑目啊。”
那寡妇哭着说:“有老吴给我守门,那帮混蛋休想进我家门拆我房子。”
我说:“公安局不都验完伤了,等着上面宣判不就行了。”
“你不知道……”那个村民说,“打死老吴的那个小青年他爸……”他压低了声音道,“是王刚!”
我问:“王刚是谁?”
“是市里当官的。”那村民道,“这事啊,水深着呐。”
另一个村民气愤的吟起诗来:“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如我爸是王刚!”
我叹了口气,又问:“您们不是说在院门口放着么?怎么今天把它抬出来了?”
寡妇抽泣着道:“今天是……头七……”
“哦。”我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想这村子里头七应该有什么习俗。再看那四个抬棺材的准备把棺材往地下放,没人乐意看棺材放自家门口,我连忙说:“别放别放,放了不好抬。”然后身上掏钱,这几天我光顾着钻研学问没空赚钱,结果就掏出来上次买烟剩下的五块钱。
所有人都盯着我,我拿着那五块钱特掉价,转头问雷迪嘎嘎:“你身上有钱没?”
本来我想雷迪嘎嘎说声没有,我就可以顺水推舟说真不好意思身上没现金要不我改天取了钱在给你,基本上有些良知的人都会说没关系不着急,那改天我就可以推到二月三十号去。
结果没想到雷迪嘎嘎说:“我有钱!”然后手一伸,从兜里掏出五张红票子。
我见那么多钱,腿一软:“你哪里来的钱。”
雷迪嘎嘎咧开嘴笑:“三娘给我钱让我买东西,每次都给我一张整的,买剩下的钱她都不要了,下次我就用零钱买,整的存起来。”
我看看他手里的毛主席头,再看看我自己手里的五块钱,心里百感交集异常心酸。这就是生活这就是差距,谁说雷迪嘎嘎傻,他还知道理财呢!
我拿过雷迪嘎嘎手里的钱,取了一张给那个寡妇,拍拍她的肩道:“节哀。”然后把剩下四张揣回自己兜里。
寡妇含泪收下了钱,雷迪嘎嘎叫道:“我的钱!”
我说:“叫什么叫,这是做好事,给你积阴德。”
雷迪嘎嘎又指着我说:“那你拿的……”
我说:“这是为了留着以后帮你好事积阴德。”然后我拍拍雷迪嘎嘎的肩膀,跟他说:“你跟三娘说,以后买东西让她来找我,你光玩就行了,不要为跑腿浪费玩的时间。”
“哦。”雷迪嘎嘎想了半天终于想通了,和我说:“你真好。”
我和雷迪嘎嘎说话的这会儿,那几个人却已经澎的一下,把棺材放地上了。
我心里哎呦一声,早知道他们拿了钱还要放我就不给他们了,马上说:“你们别耽搁时间了,死者为大,你们扛着棺材不容易,还要走哪赶快去吧。”
扛棺材的其中一人说:“不走了,这里就是我们要走的终点。”
这就是终点?
我回头看看自己的小二楼,又看看他们,问:“你们不是想把他埋在我屋门口吧?这可不成,现在这里是我的地盘。”
那寡妇又哭道:“不……不是的……”旁边一个穿黑衣服的大汉和我说:“小兄弟,是这样的,今天是我兄弟的头七,我们能不能把这尸体在你们屋里寄存一天?”
这可荒谬了,听过寄存包寄存衣服没听说过寄存尸体的,我伸手往前一指说:“市里有殡仪馆,你们存那里去。”
那大汉似乎也知道自己这要求过分,左右看看,叹口气道:“哎,算了。”然后一挥手跟那几个抬棺材的说:“抬回去吧。”
旁边一人面带忧色的反问:“抬回去?那晚上……”
“这房子都住人了,咱要硬放这也不合适。”大汉说:“这几年村里死人都拉到市里火化,再没发生那样的事,说不定我兄弟这次不会回来了。”
我怎么听着他这话说的这么奇怪。
大汉走之前,又紧锁着眉头跟我说:“安全起见,兄弟你今天晚上睡觉关好门窗。”他顿了一下,压低声音对我说,“听到有人敲门别开门。”
那几个人又扛起棺材,重新奏着哀乐,浩浩荡荡的往回走。
雷迪嘎嘎奇怪的问:“这群人到底来干嘛的?”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琢磨那大汉说的最后一句话,怎么越琢磨越渗得慌。
今天晚上?今天晚上会发生什么?
逼不得已啊,我想,为了安全起见,看来晚上我得去三娘哪里躲躲了。
到了晚上,我就高兴的蹭到三娘房里去了。
三娘的房间也没见她怎么装修,屋内家具像是凭空变出来一样,我尤其欣赏她墙上的装饰,那一大片画抽象的很有意境,我看了很久都没看懂那一团诡异的符号是要表达什么。
三娘到了晚上很少开灯,在屋里放了个烛台,不是点蜡烛就是一点光都没有直接晒月光浴,据说这月光浴对妖精修炼很有好处,每次见三娘晒月光浴我都很庆幸她是狐妖不是狼妖,要不然晚上一嚎叫谁都睡不好。
屋内点了香炉,青烟在烛光中袅袅升起。
我一直觉得我和三娘有共同语言,现在看起来,这共同语言又多了一处——我俩都喜欢烟!
我进去的时候三娘穿了件紫底金丝红花的旗袍倚在红木榻上,身材凹凸有致,开叉处恰到好处的露出雪白大腿,多露一点显放荡少露一点显保守,性感之余却又呆了一丝端庄。旗袍最适合中国女人,也最是挑人,可这狐狸精偏偏穿起来最好看。
“小马哥,你有事吗?”三娘媚眼如丝的望过来,她秀发盘在脑后,脸上粉黛未施,但却勾人的紧,我真想把那些乱放连老妈都认不出来的PS照片的人拉过来让他们看看什么是自然环保绿色纯天然无污染的美人。
此情此景让我心里小鹿乱撞,羞涩的坐在三娘身边,道:“三娘,这段日子,你帮我不少,我想来谢谢你。”
“帮你?”三娘嫣然一笑,“我哪有。”
就算她否认,事情也明摆着,无论是有意无意,最近的事情她都帮我不少。我在迷茫时,也经常是三娘一语点破,让我恍然大悟。当然这事其他人也有做,可是按照相貌和做事程度的性价比来说,没人比得上三娘。
“其实我也明白,你堂堂一个狐狸精,有才有貌,不会白白帮我这么多。”我说:“现在我也看开了,小二楼里的鬼怪每个人都有一个过去,你要是有啥要帮忙的,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多个人也多个帮手嘛。”
三娘一愣,看我半晌,笑道:“小马哥,你是个好人。可是我的忙,不是你想帮就能帮的。”
我说:“帮不帮得了也得你说了再看,我比你想象的牛逼多了。”
三娘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苦涩,那表情一闪而逝,马上又变回了原来的神情,媚眼一眯,娇笑说:“小马哥,我的事我自己就能解决,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说到一半,她忽然直起身子,对着窗口厉声叫道:“什么人!”
我顺着方向一看,只见窗口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是你!”三娘对着窗口叫道,然后打开窗户化成狐狸,跳了出去。
“三娘?”我伸头去看,月光下有个人在飞快的跑向远方,化成狐型的三娘迈着矫健的四肢嗖的跟了上去。
“难道又是小偷?”我疑惑着伸头往外左右看,看三娘那气势如虹的模样就知道我方实力是压倒性的胜利,别人遇上小偷是被偷的倒霉,可是要是小偷遇到我这小二楼里的人那就是那小偷不长眼倒了百八辈子的血霉。
那一人一狐越跑越远,逐渐消失了踪影。
这会儿正是晚上,月明星稀,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我看三娘这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于是准备回自己屋。
刚走了两步,忽然听见窗外扣扣两声。
刚才明明已经看过四处无人,怎么这会儿又有人敲门。
我忽然想起白天那壮汉说的话,一阵心悸,虎躯一震,转头去看,只见窗口处竟然出现一团黑雾,隐隐约约形成人的形状。
又是雾!我心里一动,难不成之前那个白雾的改命人找上门来了!
那黑雾一样的人形开始顺着窗户往我屋里爬,边爬身上的雾边变淡,人形越来越明显。
还想爬进来!我两步跨回去,照着那雾的头就是一拳,这一拳竟然打中了实体。听得‘哎呦’一声,那雾从窗户上掉了下来,我趁胜追击,蹲下去一阵狂打,几拳就把那雾给打散了,露出藏在雾里的实型——竟然是那个黑胡子道士!黑胡子道士哎呦哎呦的叫着,伸手捂住脸道:“别打了别打了!”
我举着拳头说:“好哇,想害我的竟然是你!”
黑胡子道:“我是你二师父,怎么可能害你,我来是想救你。”
我奇怪的问:“救我?”
黑胡子说:“你先把拳头放下。”
我说:“你先给我说明白,救我你为什么化成黑雾鬼鬼祟祟的潜进来。”
黑胡子叹气道:“还不是为了躲开你屋里的那个狐狸精。”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葫芦,道:“我收了她的弟弟,她一直想找我报仇,把她弟弟救回去。”
我说:“那刚才跑掉的人是谁?”
“那是我做的木头人。”黑胡子老道拍拍道袍站起来,从怀里拿出一个贴着符的木头人,往地上一扔,那木头人竟然就变成了和黑胡子一模一样的人。
黑胡子老道对那木头人说:“去把窗户关上。”黑胡子木头人跑去关了窗户,又噗的一下变回了原来大小掉在地上,黑胡子老道说,“这木头人能变成我的模样执行一个命令,那狐狸精以为在我身上施秘香我就不知道,贫道道法高强怎么会察觉不出,反将她一军。”他得意的捋了捋胡子,笑道,“哈哈哈哈哈,这下她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看不出这黑胡子还真有两下子,我说:“你一直说你厉害,怎么见她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躲着。”
黑胡子道士看我一眼,摇着手上的葫芦叹道:“虎落平阳被犬欺,要不是我在收了这只九尾白狐元气大损,我早就把那只狐狸精一起收了。”
我说:“那可不行。”
黑胡子道士意味深长的看着我道:“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我说:“先别说这个,你口口声声让我拜你为二师父,可我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
黑胡子道士说:“你记好了,你师父叫张重阳!我是他师弟,叫李伯通!”
“……”我说:“这是艺名吧?”
李伯通想了想,高兴的道:“你以后叫我李师伯就行了。”
“行。”我说:“那李师伯,你说你要来救我,救我什么?”
李伯通正要回答,忽然神色一变,道:“来了!”
几乎是同时,我听到听到门口传来有规律的‘嗵嗵嗵’的敲门声。
听着门外嗵嗵嗵的敲门声,我第一个念头是三娘回来了。正要去开门,脑海里闪电般划过白天那壮汉的话‘听到有人敲门别开门!’
想到这里,我心中发毛,扭头去看李伯通,那道士神情严肃,身子微微前探,侧着耳朵听那敲门声。
我见他神情严肃,心中一凉,试探性的问道:“我去开门?”
李伯通看似要制止我,手已经伸到半空,却眼睛一转,对我挥挥手道:“你去吧。”
他这样一说我放心了一些,边走边喊:“来了来了。”
可是走了几步,心里却总觉得有点不对。
李伯通跟在我身后,花瓶旁的男人头一看见他马上躲进花瓶,吊死鬼伸着头从小二楼飘下来,边飘边说:“隋敲门啊?”云美叫道:“外面有道士,别出去!”然后把她拉回二楼。
我本来还想有个事他们能帮我,没想到见到这道士他们全躲起来了。
这黑胡子有什么可怕的?
我一个人孤独的走到门口,手扶到门把上,那敲门声还在嗵!嗵!嗵!的响,一起一落,极有规律。
三娘敲门可不是这种风格,她那一般都是没规律的,边敲边娇滴滴的叫:“小马哥,开门啦。”
不对,即使不是三娘,正常人也不会敲门敲得这么有规律,像是机器一样。
不像是人,外面的是什么东西?
嗵!嗵!嗵!嗵!嗵!嗵!
我正在思考,外面的敲门声忽然变得激烈,外面那人用力的敲着门,门板剧烈的震动,外面那人敲门的力道之大,震得我的手都发麻。
“敲什么敲!”我怒吼一声,敲门的声音嘎然而止。
我又听了半天,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扭头一看,李伯通站在门口看我,一副瞧好戏的神情。
我心一横,一口气把门拉开……了一条小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