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浴火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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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灭顶之灾——十里东汽皆掩泣(3)

储运中心满目血泪

当天下午,储运中心主任兼党支部书记王代儒等正与单位员工开会。突然地震了,王代儒马上叫大家蹲下躲避,由于害怕地裂而死死地盯着地面。20多秒后听见包装厂房“嘎嘎”直响,他抬起头看见墙体上的女儿墙向外垮塌,其他的墙壁也被连带着拉垮,高跨和低跨之间的办公楼的房顶裂开一尺多宽。在厂房垮塌过程中,里面的职工条件反射般地拼命往外狂奔,跑在前面的人侥幸逃脱,后面的职工摔倒后也爬起跑了出来。但是,东汽技校教师朱海燕、储运职工李庆和另一位师傅则夹在人群中间,他们刚跑出大门就被倾倒的墙砸在地上,整个场面极为惨烈,令大家目瞪口呆。

王代儒从震惊中猛然回过神来,马上带人冲到废墟前救人。朱海燕身上重叠着一堆巨大的混泥砖块,她被抬出来时两条腿已不知去向,大腿根部只有一点鲜血淋漓的裤子与身子相连。被砸倒的还有一名40多岁的男职工,他的一条腿被砸碎得不知去向,另一条腿血肉模糊也已断裂。单位职工李庆受伤倒在地上,他的脚也被砸得粉碎。看到鲜活的生命奄奄一息,在场的人们无不流泪。王代儒首先掏出车钥匙,带着大家用私车运送伤员到厂医院救急。救命的车子开到汉旺街口就被堵住了,他们才知道汉旺镇、家属区的伤亡也很惨重。他们立刻掉头将伤员送往绵竹市医院救治。接着,王代儒又与同事们赶到东汽中学、叶片分厂等处救人,而后又与妻子主动承担了打扫厕所的任务,他们都尽量想为救援工作多做一点事。

中学师生声声呼救

5月12日下午2点28分,东汽中学高二(6)班化学老师唐三喜正给45名学生上课,突然感觉楼房和地面剧烈地颤抖起来,学生们极其紧张地相互对视、面面相觑。“大家别慌,不要紧张。”唐老师赶紧组织大家躲在课桌下,但震动却持续不断越来越凶猛,不到十秒钟就将教室从中间彻底断开,全体师生随垮塌的楼板一起坠落下去,未被砸死的学生都被楼板和房梁压住,他们的大脑竟是一片空白,在漆黑的废墟里都被吓得昏死了过去。最初静得可怕,短暂的沉寂后,一些学生开始相互呼喊名字,当喊到唐老师时就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许多同学忍不住哭出声来。尔后他们开始互相安慰并询问情况,有的手被压住,有的腿被砸伤,有的胸口压着楼板,还有的被泥土堵住口鼻而呼吸困难。孩子们还一起鼓劲壮胆,在废墟里唱起了《国歌》。

班上的马小凤掉进废墟后迷糊过去,醒来后感觉后脑勺在出血,立即用书将自己的头垫起来。不久,她听到废墟右侧墙壁传来殷少华同学的呼救声,便立即大喊:“不能哭,别消耗能量,要保存体力。”她随后将右手和双腿从石缝中抽出来,想去帮助殷少华却被断墙阻隔未能成功。马小凤又尝试着大声呼救,但听不到外界的回应。她后来摸到了半截课桌腿,不断敲击头上的水泥板,还是没有任何回音。于是,她坚持用双手和半截课桌腿,在废墟中艰难地开出通道,而且一点点向前移动了十米,仍然无法找到逃离的出口。

李春阳、李成亮是同桌同学,他们被埋的位置靠上一点,两人的腿被一根横梁牢牢压住。李成亮能摸到李春阳的头,李春阳能摸到李成亮的脚。他们身边是脚被卡住的同学龙瑞,身下是被横梁压在腿上的同学苟科。同班学生薛枭一只手臂被压在横梁下,四楼高二(2)班的学生压在他们的上面,大家都被死死地困在里面不能动弹。许多家长赶到学校声声呼唤孩子的名字,李春阳、李成亮、苟科、龙瑞都能听到父母的呼喊,外面人却听不见他们在废墟中的应答。听到亲人的呼喊,孩子们知道大人都在想法救他们,他们感到不那么孤寂恐惧了,觉得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废墟里漆黑闷热。孩子们摸索着寻找压断的课桌腿和木棍,撑起周围废墟好扩大生存空间。余震不断袭来,胸口被水泥板压住的一个学生呼吸更加困难,他旁边的同学赶紧用手为他扇风。为了驱散黑暗的恐惧,孩子们开始聊天互相问:“你出去最想干的是什么?”许多孩子都说:“出去首先喝一大瓶水。”一个受重伤的同学对大家说:“我死了,你们给我买两瓶矿泉水。”胸上压着预制板的同学对苟科说:“你出去后,告诉我的爸爸妈妈,我下辈子还做他们的儿子。”也不知过了多久,所有的同学都异常口渴,李春阳在残存的课桌下摸索,终于找到一瓶饮料。他抿了一点把干裂的嘴唇打湿,又传给李成亮,李成亮传给薛枭,薛枭又传给下面的同学,一瓶饮料在他们中间互相传递,坚强懂事的孩子们在生命垂危关头仍然互相关心。苟科与几位同学的位置在李春阳和李成亮的下方,他们虽然互相可以说话交流,饮料却被预制板隔开传递不到他们手上。

13日凌晨,李春阳、苟科、李成亮又相互呼唤,许多同学却再也没有了声音。救援人员下午在紧靠李成亮的位置掏了个洞口,紧挨他的同学龙瑞用头和手往外顶,救援人员在外面拉,终于使他获救。出去之前,他还鼓励同学:“我出去了,你们可要坚持。”李春阳的父亲也加入了救援行动,但想尽任何办法也不能救出孩子。13日夜晚天空下起了大雨,雨淋在紧靠洞口的李春阳身上。他在寒冷中摸到课本、书籍,然后塞到衣服里面隔潮保暖。坚持不住时就和薛枭说话相互鼓励,他们每人轮流睡一个钟头然后叫醒对方,免得消耗体力和错过救援机会。下面的苟科也一时清醒一时昏迷,昏睡中的苟科做了一个梦,梦到他成为志愿者,解救废墟中的同学……

14日凌晨,国家救援队来到东汽,启用专用设施,组织救援,当天下午,救出李春阳、龙瑞等同学。国家救援队通宵达旦在废墟搜救,给还埋在废墟中的苟科、薛枭等其他同学带来生的希望。15日晚上7点,苟科获救,晚上10点多,马小凤、薛枭被陆续救出。每一个同学获救,外面所有的搜救人员、老师、家长都流着眼泪,为他们鼓掌欢呼。

培训学校处处告急

东汽培训学校学生尹贵生、罗强当天下午到教学大楼取资料,刚进办公室,强烈的大地震就开始了。正在办公室工作的许念华老师突然感到地板在晃动,有着一定地震防范知识的她对前来的两位学生大喊一声:“地震了,快跑!”震动越来越强烈并伴有“轰隆轰隆”的声响,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两名学生惊恐万状,不知所措。许老师一个箭步冲上去,用尽全身力气将两名同学推到门外。然而尹贵生奔到楼梯口时回头来看了一眼,发现许老师并没有跟随他们一起下楼,而是继续站在走廊上对着还在教室里的同学和老师焦急地喊道:“地震了,大家赶快跑!”在教室里的老师听到许老师的呼喊,立即组织学生冲出教室向楼下跑去。此刻震动更加强烈,教学楼的墙体裂缝加大,楼房开始垮塌,砖块哗啦啦地往下掉,突然一根巨大的屋梁坠落下来,重重地压在了许老师瘦小的身躯上……尹贵生、罗强流着热泪刚跑出大楼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巨响,整栋教学大楼以及旁边的实习厂房、食堂和机加车间全部坍塌。

“在这次地震中,离山最近的东汽技校和培训学校师生、教工以及校舍和设备损失最为惨重。”培训学校校长杨文光在事后沉痛地说。当天下午两点10分,正在成都开会的杨文光还给许念华老师通过电话,是谈论关于学生转工人的有关情况。杨文光通完话走进会场就觉得大楼在不住地摇晃,参会人员都站立不稳于是马上撤离。根据多年的经验判断,杨文光想这次地震震中可能在茂县,而与茂县一山之隔的东汽技校肯定会损毁严重,他马上给学校打电话,可是所有电话都不通。杨文光决定马上返回学校。此时整个成都一片混乱,车辆堵塞。杨文光在经过红星路时听到交通台播报:汶川发生7.8级大地震,绵阳、都江堰等遭受严重灾害。下午3点过后,他又听到播报温总理已经出发前往灾区,他想这次地震肯定非常严重,于是心急如焚地一路驱车往回赶。可是高速路此时已经封闭,只有走老路。路上的行人和汽车驾驶员都一脸惊慌,到德阳孝泉收费站看见当地农民在搭建帐篷。杨文光感觉情况不妙,赶紧先到绵竹校区,看到所有的房屋虽损毁严重,但还未倒塌,心里稍觉踏实。杨文光问身边的老师:“汉旺情况怎样?”“汉旺遭惨了。”老师们一脸凝重地说。他们马上驱车赶到汉旺,看到的是满目疮痍,房屋垮塌严重,街上到山上农家乐的房屋建筑几乎彻底垮完,滑坡的山体和垮塌的废墟阻塞了道路。杨文光等人穿梭在废墟中,不断听到里面传来呼喊声、哭泣声。他们越走心情越沉重,终于看见了东汽技校,映入眼帘的却是惨绝的一幕:东汽技校大门、教学大楼、食堂全部垮塌,成为一片废墟,实习机加厂房只见房盖不见机床,几十名师生还埋在里面,求救声不绝于耳。其惨状在夜幕下更显得阴森恐怖,更觉得痛彻心扉,大家止不住眼泪长流。

“杨校长,你回来了!我们好多师生被埋在里面。”培训学校副校长刁义昌蓬头垢面,语音哽咽。地震前下午1点45分左右,他前往小学四楼与人劳处副处长王淮清商谈劳务工转合同制职工有关考试事宜,在前往小学的路上感觉天气突然转阴似要下雨,走到四楼又听见很大的响声,窗户玻璃像雨点一样碎落下来,房子不停地剧烈摇晃,他马上意识到地震了,跌跌撞撞冲下楼刚跑到202栋职工健身场地时,便看见5字号和7字号家属楼倒塌,烟雾弥漫、遮天蔽日,天空一片黑暗。短暂的停滞后是新一轮的巨震,并伴有震耳的轰鸣声。202与203楼之间依次停着一些摩托车、小汽车和接送职工上下班的大客车均受损毁,一辆无人驾驶的大客车还自动前驱并将前面的汽车、摩托车推倒并碾得变形,一直到街沿受到阻挡才停下来。所有这些,刁义昌看得目瞪口呆,他第一反应是立刻前往学校查看情况。到那里他首先看见了哭着从里面跑出来的岳建鹏老师。此时,东汽技校在大震中像遭遇了战争的洗劫,全校没有一处完整的建筑,到处是废墟瓦砾、残垣断壁和待救的伤员与被埋的师生。

岳建鹏是培训学校电工班实习老师,该班是5月刚从绵竹校区来技校实习的学生,他们所在的教学大楼一楼还有另一个班也在上课。下午两点,岳建鹏在教室给学生安排完实习内容后,到二楼综合科交学生情况表时看见对面的许念华老师正和两名学生谈话,他不好打搅,便径直走进综合科,见到女老师肖忠琼,于是把名单放在桌子上等待冯建老师回来。刚坐下就听外面喊“不好了,地震了”。岳建鹏马上转身随着肖老师跑出去,到楼梯口一看吓坏了,楼梯已经断了,估计肖老师在前面遇难了。不敢多想,岳建鹏迅速从二楼跳下来,下面的史建龙老师一把把他拉过去,他离开的瞬间教学大楼彻底垮塌,连残垣断壁也没剩下;实习大楼也垮了,焊接分厂房盖整体掉下来,四周的浓烟腾空而起,人们什么也看不见、听不到任何声音,完全像到了另一个世界一样。主震停止了,灰尘散去了,他们才看见许多幸存的师生都趴在花台上,都是满身尘土而一脸惊恐和木然。有些学生吓得往外跑想要回家,岳建鹏赶快跑到校门口阻止,这时看见正从小学赶来的副校长刁义昌。

废墟里传来令人心碎的求救声和哭泣声,幸存的老师心急如焚却看不见被埋人员,而此时没有工具不敢轻举妄动。其中,郭彦明老师被教学大楼垮塌的两个柱子紧紧夹住,头上的鲜血不停地流,一条腿已经砸断了。刁义昌带人忍住悲伤马上清点人数,极尽所能搜救被埋人员。首先把郭彦明老师救了出来,他们不知疲惫地在废墟上搜寻抢救,到杨文光校长回来时已救出20多个师生。晚上,他们在废墟上喊话送水,鼓励被埋学生和老师坚持。在实习大楼听见了邹华老师的声音,她和王蜀妮、刘新梅、王远奎等教师埋在实习大楼的废墟下。邹华的丈夫冒着断墙随时垮塌的危险想进去把邹华拉出来,可邹华的身上压着厚厚的预制板根本拉不动,其他三位老师声息全无已经遇难了。实习加工厂和焊接车间都还有被埋人员,食堂还埋着马代芝和付兴玉以及10多名民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