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之后,水沐泽打电话叫人定了去北京的机票,下午四点多的飞机。
第二天,水沐泽去公司上班,召集上海各部门的经理到公司会议室,开了一个小小的会议,会议的主要内容,无非是调杭州的凤若央来上海担任傲龙伟业上海区总经理的职位,原总经理水濯清为副总经理,所有的工作听从凤若央的安排。
尽管凤若央个人魅力很好,昨天在宴会上的领导精神也表现的酣畅淋漓,但总经理这个位置总有很多人惦记,原来大家都按兵不动,是因为水濯清是水氏家族的人,但如今突然间从杭州调过一个来,大家心里总有些不服。
但水沐泽用最直接的方式把大家的嘴堵上。他把凤若央的未来两年发展计划书放到会议桌上,安静的等大家传阅一遍,然后慢慢的开口:“傲龙伟业的领导位置,是凭着能力上的,在我水沐泽的面前,大家都要把心态放平,我想要的,只有两个字——利润。除此之外,那些资历深浅,区域不同之类的话,请大家都放在肚子里,然后,烂掉!”
众人沉默,水沐泽看看大家,原来的那一股不服气也渐渐地低下去,于是又缓和了语气,慢慢的说道:“当然,所有傲龙伟业的员工都知道,只要公司有了利润,那么大家的腰包自然也会鼓起来,我相信在座的各位,会在凤总的带领下,把傲龙伟业在上海的业务扩展的更加美好。”
水濯清带头鼓掌,其他人自然也不甘落后,会议室里的气氛活跃而诡异,水沐泽身经百战,自然知道这只是表面上的平和,只要有水濯清在,这一潭水就别想澄清。但他不管,如果凤若央连这些事情都无法摆平,那么她还是回杭州卖房子去好了。
下午两点半,水沐泽开着车子,准时到林雨潇的家门口接她。同在车子里的,还有凤若央。
“若央,戏台我给你搭好了,这戏怎么唱,我就不管了。这场子你尽管踢,你放心,傲龙伟业的戏台结实着呢,你踢不烂,但是你踢不开场子,唱不好戏,可没法跟我交代呀。”
“谢谢总裁的支持,我知道该怎么做。我相信,总裁也不是软耳根。”
“呵呵,你可以跟方瀚宇那小子打听打听,我水沐泽是个怎样的人。”水沐泽笑笑,软耳根?他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这三个字,否则他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林雨潇提着一个旅行箱下楼,水沐泽下车接过旅行箱,笑道:“北京是我生活多年的地方,你怎么还带行礼?”
“我随身用的,不带不行。”
水沐泽没有办法,只好打开汽车后备箱,把旅行箱放进去,林雨潇自己打开车门坐进去的时候,才发现后面还坐着凤若央。
“凤姐姐也去北京吗?”
“不,一会儿总裁和林小姐上飞机,我负责把车子开回来。”凤若央忙微笑着回答,这位林小姐可得罪不得,她宁可得罪水沐泽,也不去得罪她。
开车去机场的路上,林雨潇倒是同凤若央有说有笑,水沐泽专心开车,很少插话。
到机场后,水沐泽和林雨潇下车,拉着行李箱和凤若央告别之后,便转身进大厅,先去托运行礼,然后在候机。飞机到达北京的时候,正好是吃晚饭的时间。
水沐泽叫了出租车,先和雨潇回自己原来的住处放行李,然后就近找地方随便吃了点饭,顺便买了些吃的喝的,又回家里来。
水沐泽和方瀚宇两个男人都属于完美男人,虽然单身,但屋子里却十分的干净。在北京的时候,每周两次家政打扫,这次虽然离开了一段时间,但因为屋子密封很好,所以家中依然保持着走时的洁净。
进门之后,二人换下鞋子,林雨潇先去打开窗子让屋子里通风,然后去水沐泽的卧室,换衣服,洗澡,收拾床铺。床单等全部换了一遍,然后把原来的都拿去洗。
而水沐泽却先坐在电脑前,查看当日的电子邮件,并和方瀚宇通电话,说着公司里的事情。
林雨潇忙活完了,再回卧室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了,而水沐泽还在电脑跟前,忙着收发邮件,这几天他都几乎没怎么上来,公司里很多事情,都等着他处理。
“你还要很久吗?”林雨潇帮他热了一杯牛奶,轻轻的放在他左手边,然后在他背后轻轻的伏上前去,揽住他的脖子。
“是啊,宝贝,你先睡吧。我忙完了就来。”
“嗯,好吧,先把牛奶喝了。”
“好,乖,睡去吧。明天我们就去大观园。”
“如果你忙,可以晚一天。”林雨潇有些不忍,他原本应该是日理万机的,这几天陪着自己,竟然把那些事情都搁浅了。
“没事,我就看看邮件,处理一下就好,放心,傲龙伟业不养闲人。我背后是一个团队,所以我偶尔翘班,也没什么问题。”水沐泽回头,在她的脸上轻吻了一下,然后拍拍她的肩膀,“去吧。”
“好。”林雨潇不再过多的打扰,便转身去书架上随便拿了一本书来,歪在床上静静地看着,不多时便进入梦乡。
水沐泽见她睡着,便把大灯关掉,只留下电脑跟前的台灯,然后继续工作着。
朦胧中,林雨潇仿佛回到了离恨天外,目及之处,云蒸霞蔚,琼楼玉宇,和风徐徐,清凉如春。
“绛珠妹妹,好久不见。”婉转温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林雨潇忙回头时,却看见警幻仙子
“警幻姐姐?”林雨潇惊喜的上前去,在警幻仙子的面前停下,伸手握住她的双手,那种感觉很空虚,就好像握着的,根本就是空气一般。
“妹妹这段日子沉浸在美好的爱情之中,都忘了我们姐妹吧?”警幻仙子温和的笑着,看着林雨潇的脸,点点头,又笑道:“这人间的情爱果然是一剂良药,你看妹妹如今脸色红润,精神焕发,竟比原来还美丽百倍。”
“姐姐笑话我了。”林雨潇羞涩的低下头去。
“哪里会笑话你呢。”警幻仙子抬手抚摸林雨潇的面颊,林雨潇顿时觉得如一阵清凉香甜的泉水拂过自己的脸,于是她惬意的眯上了眼睛。
“可是……姐姐……”她突然想起自己下凡去的任务,便有些不知所措,“我都不知如何才能找回我那一屡魂魄,不知天帝会不会怪罪……”
“傻妹妹,天帝又没有规定你回来的时间,你怎么知道你将来不会找到?一切机缘皆已经定下。妹妹只要顺其自然就好,何必在乎许多。”
“可是……”
“他还好吗?”警幻仙子笑笑,拉着林雨潇的手慢慢的走着,脚下的五彩祥云便如调皮的鸽子一般,在二人脚步迈开的时候,轻轻的扩散开来。
“他?谁?”林雨潇纳闷的抬头,看着身边微笑的警幻仙子。
“龙君呀,你不知道?”
“龙君是谁?”林雨潇更加疑惑。
“就是你的夫君啊。”
“啊?……”林雨潇惊讶的看着警幻仙子,“他是龙君?灵河里的龙君?”
“是啊,傻妹妹,你果然都不记得了,当初你追随神瑛侍者下凡历劫,龙君一心要维护你,便私自下凡,结果被先帝惩戒,十世轮回,在下届为人十世,受尽一百零八场磨难,方能修成正果,重返灵河。而你当时泪尽而亡之时,一口心头鲜血吐在锦帕上,被他得去,所以留的一抹香魂生生世世随他转世,你也因此无法位列仙班,如今你们既然已经成为夫妻,想必那一缕魂魄,不久也要有下落了。”警幻仙子看着迷茫的林雨潇,轻轻的叹道。
“可是,姐姐,我的一缕魂魄又如何能随他十世轮回?”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可能会有很多方法吧,比如……封印,让其依附于某件物品存在于世间,或者用法术埋入身体之内?人世间的修道修真之人比比皆是,那些江湖术士有很多人精通此道。姐姐就不知道了。”
“哦,那我还要费一番周折……”林雨潇听到这样的消息,不但不愁,反而有些窃喜,其实她的心底深处,真的想多在人间待一段日子,她万事皆可抛弃,唯独抛弃不了父亲和水沐泽二人。
“傻妹妹,你心底里很喜欢吗?”绛珠仙子看着林雨潇窃喜的神色,不由得一笑,“只要你功德圆满,龙君自然也会随你回天界来,因为他十世轮回也将随着你的羽化而功德圆满。姐姐劝你们,不要因为儿女私情,便耽误了彼此的成仙之路呀……”
“儿女私情?成仙之路?”林雨潇心头一怔,自己倒也罢了,如果能和他在一起,那神仙不做也罢,只是,他十世轮回,在世间受苦,最终不就是为了得道成仙吗?想自己那一世,在人间十几年的劫难尚且痛彻心扉,而他竟然经历了十世……
“好了,我将妹妹请到此处,也不过时为了给妹妹提个醒,时候不早了,你且回去吧。”警幻仙子说着,便放开了林雨潇的手,自顾往前走去,林雨潇心中着急,忙伸手拉她,但她的衣袖确如清风一般,无法牵扯。
“姐姐等等!”林雨潇忙喊警幻仙子时,却把自己喊醒。
“玉儿,怎么了?”水沐泽刚处理完工作,看看表,已经十二点半,正关电脑准备睡觉,却听见林雨潇梦中的惊呼。
“啊……我做了个梦。”
“怎么还有姐姐?梦见谁了?”水沐泽转身上床来,伸出手臂,把她拥在怀里。
“呃,我梦见了一位神仙姐姐。”林雨潇笑笑,然后蜷缩在水沐泽的怀里,屋子里的冷气好充足,让盖着夏凉被的她在午夜梦醒之时,感到一丝丝寒冷。只有蜷缩在他的怀里,心中才觉得十分的安稳。
“那必定是个好梦,不过,你一个女人家,梦见神仙姐姐也没什么用,这位神仙姐姐也真是的,若是托梦,不如托给我。呵呵……”水沐泽开玩笑的说着,便侧身躺好,然后把怀中的佳人搂的更紧些。
“不要乱说话,神仙姐姐会生气。”林雨潇闭上眼睛,轻声说着。
“睡吧,我不说了。”水沐泽如往常一样,拥着她,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一路的疲惫在此时慢慢的消散,他沉稳的进入了梦乡。
而林雨潇则久久无法入眠,梦中警幻仙子的话一直在她心头萦绕。
第二天,二人早早起床,林雨潇进厨房,弄了点吃的,二人吃完早点,便下楼,水沐泽打开车库,把里面的那辆奔驰S600开出来。
“沐泽,你在北京的车子真是奢侈,竟然买这样昂贵的车,浪费啊。”林雨潇一边看着水沐泽从车里下来,为她打开车门,然后又按遥控器,把车库的卷帘门关好,然后才上车去,发动了车子。
“北京是总部,总不能太过低调,你知道,很多生意人,都是要看这些的。”
“你这还是低调的?”
“呵呵,凑合吧,老爷子向来提倡节俭,以后你去了加拿大就知道了,我们家里的早餐,跟这边没什么区别。”水沐泽调整方向,然后慢慢的提速,车子出了小区,上了城市马路。
北京市宣武区南菜园12号,是著名的影视园林大观园。这座园林在中国的园林界被评价很高,它把红楼学术、古典建筑、传统造园艺术三术融为一体,它更造就了潜在的文化遗产,是红楼文化(艺术)博物馆,也是百年后的真文物。
林雨潇在“曲径通幽”处驻足良久,心中暗暗地佩服人类的智慧,单看这一处,便知道这园林所建,与自己当年生活的那个园子,并无太大的差别。
“怎么样?这里,和你想象中的大观园想比,这里如何?”水沐泽也抬头看着那一座山石堆砌成的假山,此时盛夏,上面的花木葱茏茂盛,青翠欲滴。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林雨潇笑笑,当初宝玉用这句诗为这一处题名,倒也不算辜负这一处好景致。
“我们先去潇湘馆看看。”林雨潇的心底中,依然是最喜欢哪一所幽静的所在,于是他牵着水沐泽的手,顺着溪水往潇湘馆走去。一路走过,虽然有些许细节不同,但此处所修,与当年的大观园基本无二,自己上一世,最美丽的那段岁月,便是在这样的园子里度过的,如今看来,这座园子依然美轮美奂,但在林雨潇的眼睛里,却透着无限的凄凉。
潇湘馆是大观园处比较大的一所院落,它以幽静为主,千万竿斑竹引着一道曲栏,一道清泉自墙角引入,在园子里迂回婉转,轻轻的流过,泉水映着斑竹,连天空似乎也明净了许多,这是那一世,黛玉最喜欢的地方。
林雨潇站在游廊下,默默地看着泉水中的倒影,沉思不语。
而水沐泽也似乎对这个园子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他仔细的看着每一个角落,每一块石雕,每一杆翠竹,总觉得内心最深最深的甚至连自己都无法触及的地方,也有这样的一个所在,那是自己偶然间的梦境。
“进去看看吧。”水沐泽看着迟疑的林雨潇,轻声劝道。
“好,不知里面又是什么模样。”林雨潇笑笑,牵着水沐泽的手,举步向前。水沐泽回头看了她一眼,心中诧异,不知是什么原因,林雨潇的手冰凉,且手心里都是汗。
“玉儿,不舒服吗?”
“没,没事。”林雨潇环顾四周,“总觉得这里好熟悉。”
“是啊,我也举得这里似曾相识。”水沐泽笑笑,“好像原来曾经来过一样。”
“你也是第一次来?”林雨潇看看水沐泽,奇怪的问道。
“是啊,以前总是忙,没有时间。”水沐泽牵着林雨潇的手,“这里是红楼梦中元妃省亲有幸的第一个景点吧?你看那匾额上还提着‘有凤来仪’。你看,那边的对联。”
其实林雨潇早就看见,那副对联,曾经伴着自己,走过了那一段难忘的岁月,直至自己泪尽而亡。
宝鼎茶闲烟尚绿,幽窗棋罢指犹凉。
林雨潇站在屋门前,仿佛又想起当初自己感叹命运时的哀伤,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这样的憧憬,在那一世,不过是一种奢望,而如今,虽然人不再是那个人,却拥有了一份真挚的爱情。
抬脚进门,林雨潇仔细的看着和自己记忆中十分相似的地方,痴痴地站在屋子里,看见房梁高处的暗壁角落里,有些许蜘蛛网,映着夏日的骄阳,悠悠荡荡,密密麻麻的方格,却禁锢不住时光的流逝。
还有那一架古琴,虽然摆在琴架上的,不是当初黛玉弹过的那架短琴,但却一样能引起林雨潇对往事的无限缅怀。
她慢慢的走到琴架前,抬手轻轻的抚摸一下琴弦,劣质的琴声让她皱起了眉头,只好无奈的笑笑,假的,毕竟是假的。
“玉儿会弹古琴?”水沐泽看着林雨潇灵动的指尖,心思一动。
“小时候学过,不过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小姐,我这儿有一架瑶琴,小姐如果不嫌弃,请试弹一曲,方不辜负这潇湘馆的一院子湘妃竹。”一个声音在一侧想起,让潇湘馆内的五六个游客都回过头去。
林雨潇惊讶的微笑,这亦是自己那一世的熟人,只是和他不过是一面之缘,且二人见面之事,也并没有告诉雪芹先生,所以《红楼梦》一书中并未记载,而此人亦是红楼梦中少年侠士中的一员,他就是冯紫英。只是,不知这一世,他又叫什么名字。当初清虚观后楼上匆匆一面,几世轮回的他,想必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啊,其实我并不十分通音律,怕是让这位朋友失望了。”林雨潇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想当初他不过是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而自己虽然仓皇转身,但却依然深深地记住了那一眼,那里面包含着许多悲伤,许多无奈,还有许多惊艳……
“没关系,又不是什么登台演出。”那年轻人说着,把背在身后的一架古琴摘下来,在屋外边的廊檐下打开。
这是一架真正的古琴,怎么说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吧?林雨潇看着自己那一世用过的瑶琴,不知它几易其主,最终依然到了自己的面前。回头看了看水沐泽,林雨潇便走到那人跟前,微微一笑,“我叫林雨潇,请问您……”
“啊,我叫冯紫英。”
“呃……”真是强啊,连名字都没换。林雨潇吃惊的笑了笑,“冯先生。”
“不用这样客气,朋友们都开玩笑,说我是红楼梦中的冯紫英,我也感到遗憾的很,若果我是那个人,自然会想尽千方百计,把金玉良缘破坏掉,成全宝玉和黛玉二人。林小姐,对,你也姓林,那么请你在这潇湘馆里,弹一首曲子吧,看得出来,您也是一个喜欢红楼的人,刚才你抚动那一架假琴的时候,眼睛里的哪一种情愫,就好像是黛玉真的回来了。”这也是一个深爱黛玉之人,只是他选择爱的方式,是这样的独特。
“谢谢。”对于这样的话,林雨潇无法多说什么,她慢慢的坐在廊檐下坐下,把那架古琴放在膝头,然后沉思片刻,便弹了一首古筝曲《云水禅心》。
悠扬的琴声空灵而生动,婉转而轻扬,这是林雨潇最喜欢的一首曲子,她一边弹着,一边轻声的唱着。
空山鸟语兮,人与白云栖
潺潺清泉濯我心,潭深鱼儿戏
风吹山林兮,月照花影移
红尘如梦聚又离,多情多悲戚
望一片幽冥兮,我与月相惜
抚一曲遥相寄,难诉相思意
风吹山林兮,月照花影移
红尘如梦聚又离,多情多悲戚
我心如烟云,当空舞长袖
人在千里,魂梦常相依
红颜空自许,南柯一梦难醒
空老山林,听那清泉
叮咚叮咚似无意,映我长夜清寂
……
林雨潇唱歌的声音很轻,在琴声之间若有若无,但却更加动人心魄,不只是冯紫英,就算是边上一些闲散游玩的人们,都被她深深地打动。水沐泽则坐在她的身边,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时间竟然呆住了。
微风吹来,湘妃紫竹的叶子沙沙的响着,空气中仿佛有呜咽之声,林雨潇沉浸在前世的悲情里无法自拔,用心弹着那首曲子。
一曲既终,周围的人们却还在美妙的音律之中沉睡不醒,林雨潇悄悄地擦掉腮边的一滴眼泪,把瑶琴慢慢抬起,放在一边,然后起身对着冯紫英颔首。
“冯先生,您的琴很难得,一定要收好。”
“啊,不,林小姐,这琴送给你了。”冯紫英对着林雨潇深施一礼,平静的说道。
“这不行……”水沐泽忙站起身来,站在林雨潇的身边,紧张的看着冯紫英。
“先生请放心,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我这家古琴是家传的,但我们家自我祖爷爷那一辈起,就没出过一个懂音律之人,所谓宝剑赠英雄,不管这架瑶琴如何珍贵,若没有能抚琴之人,恐怕这琴也是寂寞的。所以,还是送给林小姐吧。”
冯紫英说完,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的牵挂,竟好像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而大家也不过是路人而已。
“这人,真是怪了。”水沐泽看着冯紫英的背影在游廊间穿梭而去,拐了几个弯,便消失不见,而那一架瑶琴,尚在静静地放在那里,微风拂过琴弦,水沐泽似乎还能听见林雨潇刚才弹的哪一首曲子,于是他弯腰将这架瑶琴抱起来,细细的打量着,轻叹道:“凤尾焦琴,难得。”
“你认出来了?”林雨潇转过身来,抬手抚摸着琴身,一层层的木质纹路那样清晰,虽然它在这个时间经历了几百年的风雨,有些地方已经磨损,破旧,但它依然保持着当初的孤高自诩。
“我从小跟着爷爷辨别古董玩器,这个,应该不会错。”水沐泽点点头,“那个人真的好奇怪,他竟然只留下一个名字,不过我想,他恐怕连名字也是说的假的。”
“假作真时真亦假。”林雨潇轻轻的叹道,“我们又何必去计较太多?走吧。咱们去怡红院看看。”
“好。虽然这时候,那棵西府海棠是赏不到了,但可以看看那棵芭蕉。”
“是啊,怡红快绿,红没有了,绿总还在的。”林雨潇笑笑,和水沐泽一起,入潇湘馆内室,出小后门,然后顺着幽静的小路,往外边走来。
过了沁芳亭,便远远地看见了怡红院的大门,边上花木扶疏,鸟语花香。林雨潇走在这条路上,仿佛又想起了那晚自己叫门不开,然后被紫鹃搀扶着,一路走,一路哭着回来的情景。然后第二天自己变沥干心血,写了那首葬花词……
如此不堪往事,一幕幕尽上心头,林雨潇的心中,真真是苦辣酸甜,百味莫辨。林雨潇握着水沐泽的手,真有一股想要逃掉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