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点点梅花为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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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梁启超:爱的柔软和倔强(3)

男儿无情未必真豪杰,当情到深处,男人落泪,任是石人见了都要肝胆俱裂的吧,又似好端端的六月,蓦地起了漫天大雪。一切都是因为爱。真爱一个人,会怕她哭,怕她受累,怕自己会先她而去,留下她一人在这世间孤苦伶仃,想着,还是她先走的好,至少他可照顾她直到最后一刻。然而,当她真的去了,他又痛不欲生,想着拿自己的寿数去老天那里求个情,换回她多活许多年,只要她快乐、健康、平安,无论怎样他都觉得好。翻来覆去,左右为难,还不尽都是因为爱?若是从来都未爱过,该有多好,至少无牵无挂。可是,若从未爱过,这一生又岂非白活?

人这一生,终究是在患得患失中过。

听闻李蕙仙去世的消息,痴心不改的何蕙珍再次来见梁启超。她劝慰他节哀,也委婉地和他说,可否容她留在他身边,爱他,照顾他。

梁启超再次拒绝了何蕙珍。他说,年迈,不想再婚。

这一次,何蕙珍想必亦下定决心,无论怎样都要做他的女人,请他娶她为妻。她多次登门求见,他拒绝不过,后来索性避而不见。

何蕙珍的表姐夫、《京报》编辑梁秋水看不过去,怨责梁启超太过薄情,甚至“连一顿饭也不留她吃”。

或许梁启超只怕他年迈多病之身会拖累何蕙珍。王导虽不杀周伯仁,周伯仁却因王导而死。梁启超深恐累及何蕙珍,何蕙珍一生爱情其实早已尽付梁启超,她的青春也给了他,为他苦苦守候。他要,或者不要,她的爱始终都在那里。倘若何蕙珍回忆她之一生,或许她只深刻记得,有一年她遇见梁启超,又有一年她远渡重洋从檀香山去北平,寻找梁启超,请他娶她为妻;还有一年,她再从檀香山来,再见梁启超,在他家中来来去去,希望做他的妻子,后来他却不见她了。这一年又一年,滑过去,她老了。他们都老了。除了年轻时他曾为她写下的情诗,见证了他们曾有的爱意,余者,她一无所得。

爱之悲伤,悲莫悲兮一个执着地给一个执着地拒。给者无错,拒者亦是无错。若说有错,错在当年不应相识,倘若不识不见,何来悲伤?或许,见亦应见,只恨相见太晚。

此情可待成追忆

李蕙仙去世了,她留下三个孩子,王桂荃生育了六个孩子,共九个子女,王桂荃是所有孩子的母亲,她爱他们。这九个孩子后来个个都很出息。

梁启超的外孙女吴荔明在《梁启超和他的儿女们》一书中,叙及王桂荃,她深情地写道:“婆的性格坚强,富有独立性,1929年公公去世,没留多少遗产,儿女们大多还在读书,经济上还不独立,八舅思礼才5岁。是婆苦心把家维持下来,继续把儿女都培养成才,并想方设法把八舅送去美国深造。在我的印象中,婆从来也没有发愁的时候,她总是勇敢地迎接生活的磨难和考验。……婆也很幽默,这是和公公长期相处形成的性格,常讲笑话和各种故事给孙子们听。”

或可说,王桂荃周全了梁家,梁启超也改变并成就了王桂荃。因为他,她的名字刻在了历史的字行里,虽有些许委屈,却也不乏温馨。

李蕙仙去后,梁启超终肯承认王桂荃的身份,在给朋友的信中,若有提及王桂荃,他称她为“小妾”,再不似从前,只称她“王姑娘”或“王姨”。

梁启超对婚姻的固执,或只因他曾定下“一夫一妻制”,他希望全天下男女皆是一夫一妻,彻底荡除男人妻妾成群的封建陋习。而他自己,因种种缘故纳王桂荃为妾,甭说他的政敌曾以此为把柄抨击他,他自己亦是无比介意。谁愿意去做那自食其言的人呢?至少,君子不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再三拒绝何蕙珍的追求,亦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怎会真的不爱何蕙珍?只是,倘若爱了就要去占有,世界岂不乱了套?有所为,有所不为,君子之道。

梁启超最是厌恶用情不专的人。在他看来,一对男女结为夫妻,这不是稚童玩过家家游戏,不能说牵手就牵手说离散就离散,在一起,就要一辈子在一起,除非死别,决不生离。

徐志摩与结发之妻张幼仪离婚,又娶有夫之妇陆小曼,梁启超极力反对。

徐志摩是梁启超的爱徒,爱之深,责之切。当初徐志摩初见林徽因,意乱情迷,向发妻张幼仪发出离婚协议书。梁启超闻讯后,致信徐志摩,严厉批评他草率轻浮。徐志摩离意笃定,一句“我将于茫茫人海中访我唯一灵魂之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将恩师的规劝置之脑后。终是没能娶得林徽因,徐志摩转而追求京城有名的交际花陆小曼。这事儿,徐志摩的父亲亦是极不赞成:一,徐父不喜欢陆小曼,认为穿梭于灯红酒绿中的女子品行轻薄;二,徐志摩和贤淑的发妻离婚已属大逆不道,再娶一个有夫之妇更是有辱门风。

没谁能阻得了任性的徐志摩。恼怒的徐父实在无奈,便提出:要娶陆小曼也可,婚礼必须由胡适做介绍人,梁启超证婚,否则不予承认。

一开始,梁启超当然不肯前去证婚,终驳不了胡适等好友的面子,甚不情愿地去参加徐志摩的婚礼。

大喜之日,所有宾客都当祝福,梁启超却不,开口便语出惊人:“我来是为了讲几句不中听的话,好让社会上知道这样的恶例不足取法,更不值得鼓励。徐志摩,你这个人性情浮躁,以至于学无所成。做学问不成,做人更是失败,你离婚再娶就是用情不专的证明!陆小曼,你和徐志摩都是过来人,我希望从今以后你能恪遵妇道,检讨自己的个性和行为,离婚再婚都是你们性格的过失所造成的。希望你们不要一错再错自误误人,不要以自私自利作为行事的准则,不要以荒唐和享乐作为人生追求的目的,不要再把婚姻当作是儿戏,以为高兴可以结婚,不高兴可以离婚,让父母汗颜,让朋友不齿,让社会看笑话!”

好一番劈头盖脸的训斥,徐志摩和陆小曼羞愧难当,其他宾客亦是目瞪口呆。徐志摩忍着惭怍,趋步上前,向老师请罪,并觳觫地请求:“请老师不要再讲下去了,顾全弟子一点颜面吧。”

梁启超瞥了徐志摩一眼,继续说:“我作为你徐志摩的先生——假如你还认我为你的先生的话——又作为今天这场婚礼的证婚人,我送你们一句话:祝你们这是此生最后一次结婚!这就是我对你们的祝贺!”

这应是有史以来最坦诚、最直率、最另类的证婚词吧,字字千钧,掷地有声,甭说是那对新人,满堂宴客无一不失色,悚然一惊。

后来,谈及此事,梁启超这样解释:“徐志摩这个人其实很聪明,我爱他不过,此次看着他陷于灭顶,还想救他出来,我也有一番苦心。”

这就是梁启超,平生耿直,光明磊落。

徐志摩婚礼上的证词,是他对封建婚姻陋习的再次讨伐,由此亦可洞见他对婚姻的真实态度。那么,待何蕙珍、王桂荃,他的疏淡并非是他生性情思淡薄,是他有他的生活原则,他只不过是恪守他的信念而已。

没有生活原则的人是可怕的。那些明明有了爱人,却又沉迷于新欢的人,是可耻的,更可耻的是,有些人满足了一己欢愉,游戏感情偏说自己拿爱拯救他人,难不成以为自己是天老爷,芸芸众生须你滋润济度?要知道,不是所有的爱,不是所有相爱的人都要在一起,有些爱是用来封锁遗忘,有些爱是用来遥遥相望,有的人用来相守,有的人用来告别,还有那么几个人只用来默默思念,那是心底最清净最明媚的美好。

若是世间所有男子皆似梁启超,世间男女俗世生活或许个个都得岁月静好。不,世间也还是需要徐志摩式的男子,这样滚滚红尘方有红尘滚滚,故事够多够精彩,成全所有闲人茶余饭后谈资。不是吗,这世间多的是伸长脖子寻热闹的看客。

1926年春天,这年春天于梁启超来说灰暗的,他患了尿血症,病原是一个肾病变。做了手术,将右肾割去,尿血仍未能停止,再做检查,原来是医生误将健康右肾切除了。梁启超思虑着当时中国西医尚未发达,便不让公开报道,以维护医院声誉。

1928年,经历了恩师康有为去世、爱徒范静生去世、国学大师王国维投湖自尽等大悲之事,梁启超的健康状况越发糟糕了,已不能伏案工作。1929年1月19日,梁启超于医院病逝。

在他最难过的日子,直到他闭上眼睛停止呼吸,都是王桂荃陪伴着他。

世间人人事事,谁能说得清?最爱的人,或许不是陪伴最长久的。曾不以为意的,却见证了你生命的所有辉煌或黯淡的细节。

李蕙仙走了,梁启超也走了,梁家的九个孩子只有王桂荃可依靠了。这个女人,她是中国千千万寻常女性的缩影,温柔,坚强,善良,沉默,阳光一样温暖又水滴一样平凡。她悄无声息地活着,又热热闹闹地爱着,她用她柔弱的肩膀撑起一片天,天空下,她的孩子们欢快肆意地成长:有三个成为院士,两个投军入伍,一个长于诗词研究,一个是图书馆学家,一个从事经济学研究,还有一个是著名社会活动家。她是一个多寻常的女人,又是一个多不寻常的女人。

1968年,王桂荃也走了。

梁家的子女们在香山梁启超、李蕙仙的合葬墓旁,种下一棵母亲树,立碑纪念他们平凡的母亲——王桂荃。

附:梁启超简介

本书介绍了袁世凯、张作霖、梁启超、胡适、张学良等民国风云人物的爱情往事。爱,这是一个宽广无限的字。我只和你说,男欢女爱。给你看的,关于他们的,亦是男欢女爱之爱。爱来爱去都变成了回忆。

本书介绍了袁世凯、张作霖、梁启超、胡适、张学良等民国风云人物的爱情往事。爱,这是一个宽广无限的字。我只和你说,男欢女爱。给你看的,关于他们的,亦是男欢女爱之爱。爱来爱去都变成了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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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启超(1873.02.23—1929.01.19),字卓如,号任公,又号饮冰室主人、饮冰子、哀时客、中国之新民、自由斋主人等。广东新会人,师从康有为,中国近代史上著名政治活动家、启蒙思想家、教育家、史学家和文学家,曾参与并领导“公车上书”和“戊戌变法”等运动,亦曾提出并倡导“诗界革命”和“小说界革命”。著有《饮冰室合集》,包括影响深远的《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中国历史研究法》、《少年中国说》,“每一文出,则全国之身目为之一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