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轻拂，杨柳摇曳，湖面泛起点点涟漪，但观看这一池秋水的人却心如止水，没有被惊起半点波澜，任珠玉在侧亦无动于衷。
云水月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挂着快要破碎的微笑，黛眉轻蹙，两泓秋水透着浓浓的无奈，“不知不觉，我们竟走到了相对无言的地步。”说到这儿，云水月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眼角微湿，“是你走的太匆忙，还是我太沉迷于过去而流连忘返？”
轻淡的语气携着浓烈的哀伤，随风飞扬，盘旋在湖心亭上空。
聿执絮放下手中的酒杯，抬眼看向那张不再清纯的娇颜，淡淡道，“对过去太过执着，就是对现在的背叛，桑夫人。”
‘桑夫人’三个字如重锤般狠狠敲打在云水月的心上，泪水开始肆意，“背叛了又如何？我根本就不稀罕。”这是她嫁给桑离后第一次谈及自己的婚姻，语气竟是这般，歇斯底里。
聿执絮拧眉，“你不该说这种话。”
抚平激动的情绪，云水月苦笑，“是的，我不该在你面前倒苦水。我早该知道，在我嫁给桑离的那一刻起，你我便成了路人，不再有任何瓜葛。”
是她太自以为是，以为她在他心中是特殊的，以为他会阻止她嫁给桑离，却不想，他只给了她两个字－－珍重。
云水月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涩笑，她怎么会幼稚的以为他会为自己停驻呢？
聿执絮依然面无表情，淡淡的眸光在虚空游走，沉默许久后才吐出一串不带任何起伏的字符，“只要你还是怡情楼的那个云水月，我便不会弃你而去。”
云水月大喜过望，一双明眸噙着深浓的惊讶，“真的？”
“这是我欠你的。”该还的债，他从来不拖欠。
云水月脸上的惊喜瞬间石化，接着，慢慢碎裂，“不必。”她也有自己的骄傲。她救过他一命没错，但是她不想凭那件事情博得他的施舍。讽刺的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牵扯就是那件事。
聿执絮侧头看向她，道，“我不喜欢欠别人的债，尤其是命债。”
淡淡的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这让云水月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迫，“那就还吧。”再多的反抗都是无谓的挣扎，他不给别人任何反驳的余地，就如他不会将心交给任何人一般。
聿执絮重新端起酒杯，道，“该说正事了。”
云水月一脸震惊，他怎么会知道她今天来不是单纯的为了叙旧？
“若不是有其他事，桑离不会允许你踏出王府半步，更不会允许你来和我，叙旧。”
“你都知道？”
聿执絮不置可否。
云水月自嘲道，“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不是吗？”她嫁给桑离并非真心，桑离迎娶她亦并非真心，他们之间只是一场交易，这样的婚姻，有幸福的可能吗？
聿执絮沉默不语，别人的事，他不愿多说。
云水月心知他不会对自己在王府的悲惨境遇感兴趣，便将翻滚的苦涩吞回肚子里，尽可能平静的说道，“他让我来说服你投诚。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是……”
这是能够见到你的唯一机会。
聿执絮道，“条件。”
“还我自由。”云水月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道，“你不必因为我救过你一命而委曲求全。”事实上，她希望他能够真心的为了她而向桑离投诚，但是他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和桑离，就像两个势均力敌的王者，谁也不会甘于另一人之下。唯一不同的是，桑离是未来的帝王，而他是江湖浪子。
聿执絮道，“你想要自由吗？”
“想！”那个战王府，她一天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好。我助你自由。”
“什么？！你……你愿意向桑离低头？”她不是在做梦吧？
聿执絮道，“这是两码事。”
果然是在做梦。云水月轻叹一声，“没用的。他是大桑战王，我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不妨一试。”聿执絮淡瞟一眼越来越近的小小身影，脸上的冰冷散去许多，道，“你该走了。”
云水月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不是因为他下了逐客令，而是他的表情。那一闪而过的柔情很淡，但是足以引起她的注意。正准备开口询问，一道好听的声音捷足先登了－－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桑夫人吗？”
‘桑夫人’三个字听在云水月耳里格外刺耳，按下心中的怒气，她转头看向声音的主人－－平凡的长相，平凡的身材，唯一让人记住的便是那双始终噙着笑意的眸子，清澈明净，如刚被泉水浣洗过一般，清水出芙蓉。
云水月道，“妾身的夫君确实姓桑。不知道姑娘是……？”难道絮无痕脸上的柔情是因为她？
宁裳大方的在聿执絮旁边坐下，丢给她‘宁裳’二字便开始旁若无人的吃桌上的点心。
云水月皱起眉头，这是不是太无礼了点？
正吃的津津有味的宁裳忽然感受到一道‘关切’的目光，抬头问道，“有事吗？”
接受到她这么直接的询问，云水月显得有些尴尬，抿了抿嘴，疑惑的看向一旁始终平静的人。
聿执絮解释道，“楚庄主的小师妹。”
云水月恍然大悟，原来是得天独厚的天之骄子，难怪这么无礼。想到此，云水月脸上不由露出些许不屑。
宁裳青眉一挑，道，“桑夫人似乎比传闻中的样子……憔悴了许多。”
云水月微窘，这是变相的说她名不副实吗？
宁裳又道，“但仍然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说完冲她甜甜的笑了笑，继续吃点心。
云水月觉得腹中有一大口闷气，却又不知道这气是如何来的，想发泄都找不到对象。出身青楼的她阅人无数，一般的人她只需一眼便能看透，却看不透眼前这个叫宁裳的女子。
聿执絮道，“你该走了。”
宁裳将手中的半块点心放回盘子里，不赞同的说道，“你这样对客人下逐客令很不礼貌哎。”然后侧头笑眯眯的对云水月说道，“听说你的夫君也是个美男子，是真的吗？”
“是的。”
“那他和你比起来，谁更美？”
“这……”这可以相提并论吗？
“嘿嘿，这个好像不能这样比较。抱歉哦。”嘴上的抱歉虽说的字正腔圆，脸上却没有半点歉意。
“没关系。”云水月满腹狐疑，她看起来似乎很……天真？
宁裳又道，“我没有打扰你们叙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