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从里面被打开了,郑功成从门缝中探出头来:“你……啊……”待他看到李可站在门外,显出很惊讶的样子:“仙女来啦。”
梦龙听到郑功成的后一句话,本能地生发出一股醋劲,故意挑剔地说:“朋友,你不会让我们站在门外和你说话吧?”
郑功成并没有显出尴尬,相当自然地说:“两位请,请屋里坐。”
李可心知肚明这个郑功成已经从猫眼里看到她和梦龙了,她对他所表现出的虚伪感到讨厌,可她并没有说出来,只是说:“请您原谅我们的突然造访,由于我们的到来使您感到很是吃惊。”
郑功成马上恢复过来,一边往房间里走,一边在脸上堆满微笑,他的语调也变得温和起来:“没什么,我只是感到惊讶而已。说起来,萍水相逢的朋友,在几天之内连续两次来访,多少使我感到受宠若惊和意外。”
“你这人真怪。”梦龙走进房间,扭转头望着郑功成,开玩笑地接着说:“朋友之间相互交流是很正常的事情,以后我们会经常来的,我想我们的举动不会使您觉得奇怪与讨厌吧?”
郑功成连连说道:“哪里哪里,能交到光明斗士这样的朋友是我的荣幸,哪里会有什么奇怪与讨厌之说。”郑功成说到这儿,又用手指着地上、桌上,以及床上摆放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出一种莫名的慌乱:“你们看,这屋里没有下脚的地方,真不好意思。”
李可心里在暗中窃笑,她一边坐在桌前的一把椅子上,一边问:“请问,您这是在做什么?”
郑功成感觉到了自己的惊慌,但他马上便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顺口回答道:“这是导师给留的课题,光听这课题的名称就会使人感到毛骨悚然,自然也会感到恐惧与可怕。”
“是什么名称竟会使得您这样惊恐?”梦龙的问话很尖锐。他从郑功成身上看出一些苗头,只见他一边抬脚迈过地上摆放的微型建筑物和一些用纸叠的东西,一边坐进靠墙边的一只沙发里,然后才问:“能告知我那课题的名称吗?”
“地狱。”郑功成的神情令人捉摸不定,可他的语气却相当平和,没有一丝的恐惧成分存在。
“好恐怖耶。”李可的表情有些夸张,甚至连声音都有些颤抖:“您的导师怎么会想出这样可怕的课题来,真是个怪人。”
“您也坐吧。”梦龙在喧宾夺主,他的话还有一种牵强的意味:“客人坐着,而主人却站着与客人交谈,这实在令我感到不安。”
“没什么。”郑功成说。直到此时他才完全镇静下来,说出的话也让梦龙无可挑剔:“朋友之间哪来那么多说道.。”
看来郑功成确实又恢复了常态,神情轻松而愉快,这才是梦龙和李可想象中的并推测到的郑功成:“他这个人虽然有高深莫测的计谋,却没有实际经验。”
李可开始谈到地狱,说地狱是活着的人胡编乱造用来吓唬人的一种形式,经过千百年的流传而变得神乎其神,以至就被当做一个很恐怖很可怕的地方。最后她又对郑功成说:“您的导师怎么不给你选个别的什么课题,比如天堂、大地和变化什么的,我知道魔法师是无法抗拒的。对了,您设计的地狱一旦形成,具有怎样的威力,那里面又是怎样的一种情景,您能透露一点儿吗?”
郑功成变得一本正经起来:“事实上,这种用魔法驱动的地狱是虚无的,我们都清楚,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地狱存在。”
郑功成已经猜测到梦龙和李可来此的目的,更清楚李可所提问题的用意。他对梦龙和李可的了解并不比对方两人各自对自己了解得少多少,可他并不了解两人来此的真正用意,又无法想得出、判断出对方两人话里话外所暗示的玄机,也许对方两人无意其他最关键的细节,只是误把他当做了真正的朋友,他自信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想及此,他绘声绘色地用描述把地狱展示给李可:“经我手设计出来的地狱,不是通常所传说的只有十八层,它却有二十层之多,从外观看地狱,这地狱像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一样。而地狱的核心部,也极尽富丽时尚,即使是现实中的高级宾馆里面的装饰,也未必赶得上地狱装饰的精美绝伦。但是,在这些美轮美奂的装饰中,却有千千万万的鬼魂,在地狱里经受二百一十三件酷刑没日没夜的惩罚与煎熬,在那些死魂遭受折磨中,死魂所发出的凄惨而痛苦的哀嚎声,惊天动地般地震荡着宫殿似的地狱。死魂所发出的慘嚎声能达到一千三百分贝,通常人只能接受三百分贝的干扰。在这里我说明一下,这是人的听觉所能承受的极限。你们想想看,死魂一千三百分贝的惨号声能起到怎样严重的后果可想而知,这是一。第二,我再说明一下,那种惩罚是永远的惩罚,人一旦坠入地狱,离体而去的不死的灵魂,马上就会进入地狱,阎王爷则根据人在阳世一生中的表现,分门别类地被悬挂在不同的地狱层。我所说的分门别类,就是把所有进入地狱的死魂逐个筛选,依着每个死魂生时的表现,划分成二十个等级,最轻的被悬挂在地狱的第一层,最重的当然要被悬挂在地狱的最底层了。地狱的每一层与每一层的建筑是相同的,但死魂所遭受惩罚的待遇却是不同的。第一层只有一种极轻的处罚,那就是用铁链把死魂的肉体捆在悬梁上,我说的是永远地被悬捆在殿梁上,经受永远悬空的折磨。而被投入最底层的死魂,要终日轮番遭受四十种不同酷刑的折磨,这四十种酷刑中最轻的一种,是用悬挂式倒插在墙壁式殿顶的刀剑的利刃刺穿死魂的心脏悬在那里,这只是处罚的一部分。另一部分,是在这种状态下,把悬空在刀剑中的死魂浸泡在滚开的油锅里,经受三十六分钟的干炸。另外那三十九件酷刑也是每三十六分钟换一种,而且一种酷刑比一种酷刑更残酷,这些死魂每一天都会经受四十种酷刑痛苦的折磨,那凄惨的情景从死魂惊天动地的慘嚎声中就能听得出死魂每天所经历的煎熬有多么痛苦。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年年岁岁直到永远地循环下去,而没有尽头。我想好人是不会下地狱的,只有坏人在死后才会被打入地狱。”郑功成刚想结束描述,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只听他继续他的描述:“对了,我忘了把阎王殿给你们描绘了,简短地说吧。人死后,不死的灵魂就会脱离人的驱壳,在经过一段崎岖而黑暗的邃洞后,首先进入阎王殿被阎王分成等级,然后才会被引至不同的地狱层,我不想描绘这个过程了,我想告知你们的是摆放在阎王殿的八件刑具。这八件刑具最轻的是油锅和雷击椅,最重的是梳魂箅子和化魂鼎,详细的过程我也不说了,反正挺可怕的。”
“您所说的地狱真的既恐怖又可怕。”李可好像颤抖着说,郑功成感觉到了李可的声音在颤抖。
李可在听完郑功成对地狱的一番描述,神情不免有些紧张,在紧张中还掺杂进一种恐惧在里面,郑功成的描述无疑是被夸大其辞了,但她又相信郑功成所描述的一定是实际情况。她在想,在这魔法学院学习的学员,一定会遇到设计陷阱这一课题,这儿就是世界上最残忍无情的恐怖魔法的制造厂。这种魔法虽然恐怖而可怕,但世界上的所有人都钟情于这魔法变幻而来的一切情景——恐怖而可怕,这些残忍无情的魔法对年轻人而言会生发出欣赏的兴趣。而如今,这类魔法变幻的,利用某种方式展示给人们的、令人不可思议的神奇,却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从西方引向东方,这不符合东方人的文化标准,可魔法还是被引进来了,而且被改造得面目全非,那种魔法中的笑料被摈弃了,那些引人入胜的魔法所形成的过程也消失贻尽。李可抬头看看郑功成,故意装出很害怕的样子,并把她坐的椅子往梦龙坐的沙发那边移动了一下,她注意到梦龙脸上反常的冷静依旧挂在脸上,她不由得松了口气。其实,李可也注意到了郑功成津津乐道的神情,在那种津津乐道神情的后面隐藏着莫名其妙的窃笑,那是兴灾乐祸式的沾沾自喜。此时她心想:“总有一天我要踏平你所设计的地狱,不相为谋的朋友,你就等着瞧吧。”
这段想象虽然稍长了些,但在李可想象中的过程,也只是一瞬间就完成了这段长长的想象,看来她达到了来此的目的,这才是她所想象中的郑功成。当她想清这些时,这才又接着说:“虽然我对您描述的恐怖很害怕,但我却很想到您所设计的地狱里走一遭,那是虚无的嘛,那里面的装饰、酷刑和不死的魂灵一定会让我感到新奇,自然也会感到很刺激的。”
“像您长得这么漂亮、这么有韵味的的姑娘,我可真舍不得把您诱进地狱陷阱里面去。”郑功成似乎有着某种目的,他在阻止李可的冲动,因为他认定这样一位超凡脱俗的女孩自愿进地狱,简直是不可思议。“可爱的李可小姐,我……你不会是在和我开玩笑吧。我告诉您,我所设计的地狱陷阱虽然很刺激,不过也存在很大程度的危险,面对死亡,您可以连眉毛都不皱一下。您要清楚,我设计的地狱虽然是虚幻的,可在这虚幻的地狱里所发生的一切,都会是真实地再现。听我一句话,不要再做什么地狱之旅的梦了,我想您应该清醒一下了。”
“朋友,您不了解她,她有时总是虚张声势。”梦龙一语双关地说,紧接着又向郑功成提出一个想象不到的问题:“功成,我不清楚您是怎样醉心于魔法的,您要用这种危险又恐怖的地狱陷阱报复什么人?”
郑功成听完梦龙的话,心里不禁打了个寒战,他实在想不到梦龙会用这样的问题来刺激他敏感的神经,而且还引用了报复这两个特殊的字眼,但那难堪与尴尬在一刹那就消失了。尽管这问题提得过于尖锐,尽管他有办法搪塞过去,可他还是感到梦龙与李可同样可怕。然而,他还是解释道:“你们不会理解的,对魔法我不是很醉心,只是出于好奇而已,并不是像您所说的想报复什么人,而是用来证明我学到了什么程度罢了。我看你们实在没有必要大惊小怪的,如果这魔法不具有一定的魔力,实在吸引不到好几千人来魔法学院学习魔法。”
梦龙一边在心里暗暗窃笑郑功成的狡猾,一边弯身拿起脚边一个微型模型,然后才幽默地说:“这样一个精美的建筑造型就能被您利用魔法演变成地狱中的一部分,如您所说,那地狱又是如此地恐怖与可怕,我想一旦有人误入地狱陷阱,任何人都难以逃脱死亡的召唤。若是我和李可被陷进去,也难免会遭到变成两具僵尸的悲惨下场,真得可怕至极。哎,功成,您有没有预防的方法?”
梦龙这才明白,郑功成的魔法有多么厉害,他却不点破这隐藏的罪恶行径,那是因为他暂时还没有证据证明郑功成就是那个劫走薛霸的人,所以他与李可的两次来访只是试探、观察的过程。经过两次细心的试探与观察,他对郑功成有了一个理性的认识,那就是郑功成很值得怀疑,可在理智方面,他又希望郑功成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这就是梦龙所想。
“郑功成,我来这儿已经两次了,每一次都发现您的衣服的式样都是相同的,为什么不换一样不同式样的衣服,我觉得像您这样的男人穿哪种式样的衣服都会显得很酷的,因为我不希望我的朋友穿一种样式的衣服。”李可也对郑功成提出一个他想不到的问题,这不禁使郑功成打了个寒战,而李可却接着说:“对衣服我很在行,而且我设计的样式很新潮,假如您不嫌弃,我可以帮您设计一款很时尚的款式,您看这衣服。”李可一边说,一边很自然地走到郑功成的身边,假装看布料的样子:“这布料倒是不错,可惜款式太普通了。”李可在称赞布料的同时,伸出去的手用力攥了一下郑功成的衣服。
郑功成没有注意到李可的举动有什么不妥之处,他的理解还挺合情理:“这种款式虽不新潮也不时尚,可我却很喜欢。不瞒您说,这种款式的衣服我有十几套呢。”
“妈呀,您不是在顺竿爬吧。”李可满脸写的都是惊讶,她做出一副很不理解的样子,接着说下去:“您是个很有个性的人。”
“您和梦龙也比我强不到哪儿去。”郑功成说,借此机会他还特意死死盯住李可不放,“好赖我有十几套相同款式,颜色却不同的衣服,瞧你们穿的衣服,一种款式一种颜色而已。”
“您和我们不同,我们的衣服都是功能齐全的盔甲。”梦龙在实话实说。
郑功成强做笑脸而没有答话,他只感到阵阵的惊惶,一种无法控制的情绪打乱了他的阵脚,那种有意的接近、试探与设计好的细节都被梦龙和李可俩人的一番言辞打乱了。那种计划中的策略也都一股脑儿地做了烟云散,此时的他就像一头被人赶着进圈的蠢猪,他根本没有想到梦龙和李可会在很自然的谈话中,向他扔来两颗足以置他于死地的重磅炸弹,这对于他的理智无疑是一次接一次的巨大冲击,那种装在心底的狂妄,还有那种隐藏起的嚣张,差一点儿就一股脑儿地流露出来。但是,他很快就控制住了他的情绪,因为处于无法说出的原因,他强忍下这口怨气。
郑功成才不管梦龙和李可如何用言辞刺激他呢,虽然他讨厌梦龙和李可,虽然以后梦龙和李可有可能会成为他的同伙,或许他与梦龙、李可有一天还会共进午餐,如果不是有人交待过他,他硬是受不了……
梦龙和李可已经注意到了郑功成正进入到沉思之中,两人的言谈举止一如往常,只有没有准备的人才会出现不该有的失误,这是两人从黄洁那里学来的观察人的经验。而要学会这一点,就得在对付犯罪嫌疑人时,使犯罪嫌疑人付出应有的代价作交换。
事实的确如梦龙和李可想的那样,当两人分别向郑功成发出语言攻击时,就收到了非常可观的收获,为了不至于暴露用意,以免让郑功成看出破绽,尽力把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做了很完美的处理。
这时李可再次站起身来,并为郑功成送去一个微笑:“功成,我们已经唠了快两个小时了,眼看就到中午了,不如我作东,请您和梦龙到天虹酒店喝酒如何?”
郑功成又把目光投到李可脸上,那目光里包含了太多的情感成分,但他说出的话却很婉转:“朋友之间谁做东都是应该的,今天实在是对不起了,一会儿我还有事,有机会的话由我来请你们。”
“您还有事要做呀。”梦龙拍了一下大腿,显出很遗憾的样子,只听他说:“改天再聚也行,耽误您这么长时间,真是对不起。”
“我们走吧。”李可对梦龙说,“也好让郑功成专心去做他要做的事。”
郑功成见梦龙和李可要走,心里不禁感到一阵高兴,但他说出的话却让梦龙和李可感到意外:“真的很抱歉,我要做的事阻碍了我们之间的交流。不过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机会相聚的,来日方长,我想总会有尽兴的那一天的。”
“我们走啦,改日再来拜访您。”李可礼貌地对郑功成说。
“不客气。”郑功成也表现出了真诚,“你们再来时请先通知我一声,也好让我作好准备迎接你们的再次到来。”
“说不定您还会先找上我们呢。”梦龙在迈出第一步前对郑功成说,谁也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用意。“再见。”
“再见。”郑功成用语言和微笑报以回答,但他很执著,自始自终都没有挽留梦龙和李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