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苏幕遮手记
1148800000018

第18章 山民罗二九 (1)

(1)凶猛之蛇

我搭了一辆车,在距离火山口最近的山路上下了车,车上的人诧异的看着我,不明白我这个背着一个硕大背囊的人,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独自进山去。

我在路上走得极慢,倒不是我背上的行囊沉重,而是心里始终在犹豫不决,直到我终于为自己找到了一个还可以说得过去的理由:我要下到火山口里,将那扇秘门封死,万一里边真的有什么可怕的东西的话,也免得再让这东西害到别人。

这个听起来还算是较为祟高的观念,顿时令我感受到了几分悲壮的行色,我的脚步也快捷起来,走了一会,一阵山风扑面而来,风中,竟隐隐透着一股腥气。

是什么东西?

我的心情霎时间紧张了起来,不会是那群野猪吧?

如果是野猪,那应该没什么问题,好歹我苏幕遮也是野猪王,野猪们是不会找我的麻烦的。

可如果不是野猪呢?

我悄悄的伏下身,尽量让自己处于下风头,避免让前面的东西嗅到气味,然后紧贴着树干,慢慢的向前移动了过来。

我听到前面一个含糊不清的念经之声:阿弥陀佛天皇老子,佛祖保佑太上老君保佑……

这什么乱七八嘈的?我探头一看,险些没骇得惊叫起来。

只见前面,一条粗愈水桶的巨大蟒蛇,其长不下四十余米,遍体的褐黄色鳞甲泛着釉光,正自于前面盘成小山盘的模样,那巨大的脑袋,宛如一辆小型的卡车,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灯笼般的大小,正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跪在他前面的一个渺小身影。

看那背影,那应该是一个误闯入蛇窟的山民,他已经骇得失去了反应能力,连逃走的勇气都没有,竟然昏溃到了向着这条巨蟒磕头的程度。

那蟒蛇未必饥饿,但送到口边的食物,它显然看不出有什么理由非要放弃不可,只听咝咝两声,它的大嘴张开,上下各两支尖利的毒齿,于阳光下煜煜生辉,向着那吓破了胆的山民攫了过去。

眼看那山民就要葬身蛇腹,我情急之下,大喝一声,猛的跳了出来,顺手抄起一块石头,对头那蛇头投掷了过去。

砰的一声,石头打在蛇头上突起的冠子上,那大蛇吓了一跳,头部迅速的向我这个方向转了过来。

我掉头飞逃,疾奔了几步,却突然一转,闪到了一棵树后。蛇在荒野树丛中的飞奔速度往往会超过我们的想象,我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一条巨大的蛇躯紧擦着我的身边掠过,速度惊人,力道奇大,仅是蛇游过时带起的风,就刮得我的脸生疼。

那大蛇极是灵活,长长的身体直如行云流水,霎时间划了过去,并迅速的扭转过来,巨大的头部高高的抬起,寻找着让它生气的目标。

这时候我已经飞奔到那个吓呆了的山民面前,猛一拉他,喊了一声:快逃……一句话还没说完,后背风声猝起。此时再逃已是来不及,我只能是本能的向前一仆,猛可的将那吓呆了的山民压在身上。

疾风呼啸声中,仿佛一座小山突然的压了上来,那蛇体的沉重压力,令得我嗓子眼泛出强烈的甜腥气息。

我的眼前一片漆黑!

我知道蛇腹下有逆鳞,其利如刀,它就这样从我的身上疾速的窜过去,那锋利的逆鳞会轻而易举的将我的背部剖开。

甚至,一剖两半。

我没有任何能力与这条巨蛇相抗拒,只能活生生的任由它那疾滑如水的身躯将我剖开。

魂飞魄散。

(2)上天无路

仿佛一头公牛闯进了瓷器店,我听见一片凌乱的纷响声,耳帘处仿见数不清的零碎东西漫天飞扬开来。

那些东西有手电,有绳索,有野营帐篷,有罐头,有指南针,有无线通讯设备,有水下救生设备,有各种食品和饮水……

哪里来的这许多怪东西?

难道这条巨蛇开了杂货铺不成?

我的脑子念头一转,突然悟及,这哪里是什么大蛇开杂货铺,是这长虫的腹下逆鳞剖碎了我背在后背上的背包,把包里的装备全给我抖落了出来。

嗖的一声,巨蛇的尾部已经滑了过去,那长长的身体正在急速的盘旋扭曲,要再回过头来。

侥幸,幸亏背上的背包救了我的一条命,没有让这东西把我剖成两片……

趁这机会,我抱着那山民,就势猛的一滚,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滚动中我看到一张满是皱纹满是错愕的脸,那山民仍然未从惊恐中恢复过来,显然不知道眼前正在发生些什么事。

大蛇疾游如电,又追了上来。

但这时候我已经抱着那山民滚下了一个斜坡,大蛇在上面探头探脑,显然一时还无法确定我们准确的方位。

我低喝一声:快逃,伸手去拉那山民。

那山民侧着身子躺在地上,保持着滚下来时的姿式,看着我的那一张脸也没有任何变化,始终定格在最初的那种惊呆错愕的状态之中。

看他已经吓得呆了,我急忙又拉了他一下:快一点,再晚了让蛇追上来,我们可就真的没命了……

一言未止,突听那山民一声尖利的惊叫:天,你竟敢冒犯山神爷……

什么山神爷?我呆了一呆,忽然明白了过来。

有些山民迷信心理严重,认为山里凡属异常的物种都是山神爷,轻易不敢触犯,显然眼前这个山民也是这样,他视这条巨蛇为山神爷,下跪磕头实属情理之事。

只是这一问一答之际,那巨蛇已经发现了我们,蛇躯宛转,向着这边疾追而至。

我顾不上多说:快点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不!那山民发出一声尖叫声,猛的跳了起来,一下子向我扑了过来,我猝不及防,想不到他竟然向我发难,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被他一下子揪住脑袋。他抱着我的脖子,用力的把我往地下按:快给山神爷磕头,快磕头……

你发什么神经!我终于火了,一下子推开他:磕头你也得看看时候,这条蛇马上就……一道疾风已经凌厉无匹的奔我直扑而至,我大叫一声,手中依然扭着那愚味的山民,凌空一翻,闪到了一棵树后。

轰的一声,巨蛇之躯重重的撞击在树上,那树干一折为二,向着我这边倾砸了下来。

与此同时,巨蛇灵活的躯体环绕着树桩形成一个闭合的圆圈,将我和那山民封死在圆圈里。

(3)野猪大战巨蛇

这条蛇确也狡滑,它巧妙的利用了自己的躯体上的优势,头尾相并,闭合成圆,成功的将我和那山民逮住了。

我怔在那里,不知所措。这蛇躯是如此的灵活,一旦它将我圈住,我即使是身翅膀也未必能够飞得出去。这条蛇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它的蛇头高高的昂起,森利的毒齿淌下蛇涎,一双眼睛进入了进食前期的快乐状态。

那山民早已是吓得魂不附体,全身没有骨头般的瘫在地上,动也动弹不得。只是听得他口中喃喃念叨着:山神爷,别见怪,容我三叩再九拜,一朝见过山神爷,出将入相金腰带……

即使在这绝望的时刻,听到这山民特有的唠叨之声,我还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就因为见过巨蛇,就要出将入相金腰带,这都什么逻辑啊!

巨蛇的蛇头突然向后一挺,这是蛇类攫物之前的本能性动作。

我急忙就地伏倒,希望倒下的时候能够抓住块石头,敲掉那大蛇可怕的毒牙。

那毒牙太怕人了,不要说被咬到,哪怕只是划破一个小伤口,也立即会丧失逃走的力气。

轰的一声,蛇头一击惊天动地,听那动静,至少撞断了两株大树不止。

这大蛇既然已经捉住了我们,不伸脑袋过来咬我,却撞树干什么?

我正纳闷之间,耳边突然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嗥叫之声。

野猪!

是野猪群来了!

霎时间我兴奋了起来,野猪群不知道是不是特意赶来救我,又或是我们在奔跑的途中跑到了野猪的势力范围之中,只听那一声嘹亮有力的嗥叫,应该是那头由我“禅让”野猪王的宝座给它的黑公猪。

这巨蛇显然对这群野猪缺乏好感——事实上,它们双方至少有过一次激烈的血拼,我在第二次回火山口寻找康教授的三名学生的路上,曾经看到过那撕杀得极为惨烈的战场——眼见得它的死对头群聚于此,巨蛇怒不可竭的丢下我和那山民,灵活的躯体漫风卷起一阵狂风,疾向野猪群掠了过去。

我又惊又喜,急忙拉起那山民,却只拉了满手湿漉漉的汗水……这胆小的山民,他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所浸透。

你没事吧?我问他:我们必须要马上离开……

我……山神爷真的没有吃我?那山民的嘴唇颤抖着,不敢相信的问我。

到目前为止还没吃,可是你再拖延下去,那可就说不定了。我警告他。

感谢山神爷……出乎我的意料,那山民竟然不是趁这机会快点逃走,而是身体重重的向前一趴,居然对着那于山林中与野猪们斗成一团的巨蛇们再一次的磕起头来:山神爷,你饶了我的命,我一定给你上香磕头……

我看得直摇头,这山民,真是愚味到家了。

抬眼再看猪蛇血搏的战场,看得出,那野猪们显然是吃过这条大蛇的亏,看那大蛇追来,众野猪立即呈星状向四面八方散开,这大蛇瞥定一头没有獠牙的母野猪,疾追了上去,不提防蛇尾巴后面突然窜出几头凶猛的公猪,它们来势疾快,砰砰砰几声响过,蛇尾已经遭受到重创,血花飞溅之下,连白生生的蛇骨都露了出来。

巨蛇负痛,咝叫一声,猛可的转过身来,可是那几头公猪却是进退有序,一击得手,绝不恋战,早已向树丛深处逃走。

巨蛇怒不可竭,负痛的尾部重重一摆,轰的一声巨响过后,几棵树竟被这蛇尾撞断。而后这蛇奔行犹如疾风,森森的利齿凌空噬向一头公野猪。

那公野猪却是最凶悍的黑猪王,这家伙斗争经验丰富,曾轻而易举的摆平了挑战猪王的八卦猪,如果当初猪王争霸赛的时候,我不是瞥定了猪嘴这唯一的软弱之处用石头拼命的砸个不停,我肯定也不是这家伙的对手。

此时耳听得后面巨蛇噬来,只见这黑猪王不慌不忙,突地就地打了一个滚,径滚入了巨蛇的腹下,巨蛇将腹部重重向下一拍,想拍死黑猪王,不曾想此时它的尾后,几十头野猪不顾一切的拿自己嘴上的尖利獠牙正向着那血淋淋的尾部重力冲撞,饶是那蛇躯庞大反应迟钝,但半条尾巴给撞得稀烂,这巨蛇仍然是受痛不过,只见它仰面一翻,滚倒的过程中将好几只野猪压得半死不活,半边猪身子都陷入了地下,只有哼哼的本事,却没有爬出来的力气了。

巨蛇要朝一边仰翻开,自然也就顾不上再用腹部拍死黑猪王,那黑猪王趁势疾攻而上,未得巨蛇再将身体翻过来,只听得吭吭吭,树林中异声不断,黑猪王率其部下接连用獠牙向巨蛇发起猛烈攻势,撞得巨蛇散落了一地的鳞甲。

巨蛇尾部遭受重创,分明是无心恋战,借助翻滚的机会,径跌下一条山沟,逃之夭夭了。

众野猪大获全胜,顿时群情激愤,一个个跷起鼻子冲天疯嗥不止,要这个胜利的消息向山林中发布出去。

(4)伤势严重

当黑猪王傲立于群猪之中,仰天长嗥的时候,我才发现这家伙的后屁股上明显的缺了一块。

后屁股上缺了一块,倒不是这黑猪王被咬掉了一块肉,而是这家伙身上从泥浆和松树上蹭的厚厚的松脂与泥石铠甲脱落了一块,而且这脱落的痕迹还不新鲜,分明是不久前恶战中留下来的“英雄业绩”。

除了那凶猛的巨蛇,还有什么东西的牙齿能够锋利到把由沙石与松脂凝成的结块咬下去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