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人在空中,就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力气,把我和罗二九向巨蛇的口中吸了过去。此时这条蛇正对着我们大张开口,用力的吸气。
巨蟒的吸气之力非常之大,能够轻而易举的将一头小鹿直接吸入腹中,更何况此时我人在空中,轻飘飘的毫无着力之处,感觉自己犹如投火之飞蛾,不由自主的向着蛇口飘游了过去。
从空中跌下到被吸向蛇口,那一瞬间的变化极快,我甚至来不及思考,完全是出于本能,我将手中仍然拖着的罗二九顺势一扭,只听他怪叫一声,他的身体被卡在树杈里,顿时将我们两人的去势中止了下来。
那大蛇没吸到食物,显然有点不满意,呆了一呆,大口再张,吸入的气流比之于刚才更要猛烈,打定主意要快点结束这一顿午饭。
只听咔哗啦一声,卡住罗二九身体的树杈被蛇腹的强大吸气给揪断,罗二九惨叫了一声:我的腿……眼前就见一片腥红,眼见得我们就要没入蛇口。
危机时刻,我故伎重施,瞥定横贯于腥红色的蛇口中的上下四枚毒牙,用肩肘处重重一撞,显然这大蛇也接受了上一次的教训,上下腭合拢的速度之快,远超出于我的预计,我的肩肘刚刚撞击在毒牙上,耳畔中只闻一道厉风,啪唧,那巨蛇已经合拢了嘴吧。
我的半个肩膀被大蛇咬在了嘴里。
幸好是在毒牙之外。
这时候我抬头,正见那大蛇明显透着几分恼火的两只怪眼。正要惊叫,却已是不及。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那巨蛇竟发了狠,由颈以上,将他的脑袋重重的拍在地面上。
然后蛇嘴用力的翕动,想把我和罗二九全部弄进它的嘴吧里去,可是我和罗二九两人正拼了命的连滚带爬,想从蛇的嘴吧里逃出来。只听吭吭吭异声不断,那蛇的下腭如同一只铲子般将地面的沙土全部铲了起来,顷刻之间追逐着我们绕火山口兜了几个圈子。
(4)蟒蛇之灾
无论是对于我,对于罗二九,还是对于那条大蛇来说,那一天的感觉真是别扭到了极点。
于我们而言,我们命悬于蛇口,位于蛇唇之内,蛇牙之外,急切的想逃却无论如何也逃不掉,那般未路无奈的恐惧之感,直欲让人发疯。
而对于那条蛇而言,食物就在它的嘴吧里,偏偏牙齿却总是噬咬不到,它急切的想吞却要吞不下去,想来这条蛇心里的滋味也肯定是气急败坏。
急切的大蛇以它的毒齿紧紧的抵在我们身上,推着我们以那火山口为中心,接连兜了几圈,蛇下腭处的逆鳞将地面推出了一条吓人的深沟。此时罗二九已经骇得昏死了过去,而我自己也失去了信心。
现在我的搏命亡逃纯粹只是出自于本能,一旦前面碰到块那怕是稍微大一点的石头,挡我们一下,那我们就会在瞬息之间葬身蛇口。
绝望之际,我心里只是后悔不该让罗二九同来,让这个憨厚的山民陪我送命,推究起来责任全在于我。可是此时我只能是死死的揪住他不放,一旦我松开手,那大蛇的巨大下腭铲地而来,顷刻之间就会将他辗为一团血肉……
我只能退,拼命的退,不顾一切的退。
突然之间,我那只紧揪住罗二九的手猛的一沉,怔愕之际,我听见自己大叫一声,已经被巨蛇的下腭强行铲入了火山口之中。
原来,那大蛇耐性耗尽了,火气上来,索性将我们两人一古脑的铲入它的巢穴之中,不信进了火山口,我们还能有路可逃。
当我的身体疾速跌下的时候,我那绝望的眼神迅速的掠过洞壁:
绳子!
池正刚、严风和李荭他们三人曾经系了一条绳子在这里……
我看到那根绳子。
但是此时大蛇已经将它的肚腹紧贴在洞壁上,疾追了下来。
看起来,这大蛇是真的饿急了,居然一点耐心都没有。
肘部在悬壁上重重一撞,我的一只手已经抓住了那条垂下来的绳索。
可是我不敢用力,不停在空中停下来。那大蛇追来的势头太猛,速度太快,而彻底处于昏迷状态之中的罗二九又是如此的沉重,那怕这时候我稍有停顿,都会被那大蛇一口攫入腹中。
我一手提着罗二九,一手抓住绳子,飞快的向下滑行着。
大蛇那灯笼也似的眼睛泛着阴冷的寒光,疾追了下来。
此时我还能逃到哪里去?一旦我跌到火山口的底部,这巨蛇随之而至的巨大身体,轻易的就能将我砸得血肉一团。
想不到我重返将军峭,最终还是未能避免了康教授的命运。
康教授?
我脑子里突然一动,好象康教授曾经说过什么话……
我的身体迅速的向着洞壁一侧荡了过去,为什么要这样做,甚至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的眼前越来越黑暗,康教授那张惨白的脸似乎在黑暗之中浮现了出来。这是一个无行的小人,却窃取了荣耀与名利,但无论他的品行如何,既然他曾经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那么这种存在肯定自有其内在的价值。
他的确曾经对我说过一些话,就在我们从下面的秘洞里出来,再用藤绳往火山口外攀爬的时候,他对我说起过的。
可是他到底对我说了些什么呢?
突然之间我的脑袋上一阵滚烫。腥热的气味差一点令我窒息。
有一团热乎乎的东西跌了下来,落在我的身体上并迅速的滑落了下来,在这个过程中,这东西活物一样的还不时的蠕动着。
上面又仿佛有人当头对我浇了一头的开水,那种血浆的炽热与凝烫,让我于绝望的窒息之中,不由自主的呻吟出声。
救命啊——!
现在我已经可以肆无忌禅的呼喊救命,并尽情的展示深藏于我内心之中的怯懦了。毕竟,那条巨蛇已经死了。
轰的一声,巨蛇在流尽了体内的血液,甚至连它体内的脏器都淌了出来之后,终于彻底丧失了活力,紧擦着我的身体跌入了火山口之下。
而这时我们已经坠落到底,正踏在那余温未散的巨蛇躯体之上。
现在我终于想起来了,在我们一起离开这黑暗的洞穴之时,康教授确实是说过一些话。
可是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此时已经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5)生与死的本能
那一次,我和康教授从秘洞中出来,一同顺着这火山口向出口处攀爬。
攀登了一段路程之后,康教授突然看到了有一方峭壁直上直下,锋利如刀。于是康教授当时这样对我说:
苏幕遮,你看看这道竖壁,多么锋利,简直就是象一把刀刃。当初我们跌下来的时候要是碰一下,那肯定是肠破肚流……
一点没错,真的是这样。
在接近于洞口二十米处,有一道笔直上下的陡壁,壁面宛如精心打磨过一样泛着冷森森的寒光。
当时我见到那锋利如雪刃也似的峭壁,无由心寒三分,甚至还曾想过是不是将这可怕的天然利器打磨掉,以免伤害到后来的探险者。但是后来发生的意外事情接二连三,探险队的成员死的死,疯的疯,我早已把这件事情忘到了脑后。
但是,当我紧拉着昏迷不醒的罗二九坠下火山口,而那巨蛇长驱直下如影随形的追来的时候,这件事迅速的于我的意识之中浮现了出来,只不过,当时那段时间过于短暂了,也许还不到几秒钟,根本来不及形成一个清晰的意识。
而这种远未形成意识的记忆却驱使我采取了最为本能的行动,我脚蹬岩壁,向着那壁刃的方向疾逃,那巨蛇尾随追了过来,可是它那软弱的腹部经由锋利如雪刃的岩壁的时候,于疾速的滑行之中被剖开了肚腹,蛇体内淌流出来的鲜血和脏器稀哩哗啦的全都洒落在我的头上,把我浇成了一个血人。
但是,早在我本能的向锋刃岩壁下方飞逃的时候,我根本没有想到用这种办法杀死这条蛇,当时我的脑子里连康教授说过的话都远未形成意识,怎么会有这种明确的想法呢?
我当时那样做,仅仅是因为我求生的本能意识到,向锋刃岩壁方向亡逃是唯一有望求生的选择。
就是这样。
我跌坐在冰冷的蛇躯之上,气喘如牛,肺部憋胀得几欲炸裂开来,眼前一片金星闪烁,康教授、池正刚、严风和李荭几人的形影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我知道自己行将进入昏迷状态,与这条巨蛇的恶斗耗尽了我的体力。这巨蛇远非是人力所能抗拒的,那野猪是何等的凶悍,在巨蛇之前犹自难以占到上风,而我和罗二九,之所以还能活下来,与其说是体能和智慧的胜利,莫不如还是老老实实的承认是运气起到作用的结果更理性一些。
困倦,乏累,我真想就此昏睡过去。
但在这种地方昏死过去,或许我永远也不会再醒来了。
我扶着岩石站起来,慢慢的活动着身体,我必须要让因为过度的绷紧而失去活力的身子恢复弹性,让我的精神恢复常态。罗二九还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我不能就这样抛弃他。
我走了几步,哗啦一声,脚下踩到了一束树枝,因为过度的疲惫与虚脱,我的脑子里乱成一团,只是感觉上这束树枝应该不在这里,为什么不应该在这里?这个意识仍然不是那么的清晰。
我的手慢慢向前伸着,于我而言这个火山口一直是非常安全的,此前,是一条百足斑斓蜈蚣和无数的蚊虫蝙蝠占据了这里,再后来来了一条大蛇,有这条大蛇在,洞穴中不会再有其它什么生物敢于进入。
我的手又扶着岩石上前一步,手指突然触碰到一个长方形的东西。
什么东西?
我把那熟悉的东西拿在手上,手指习惯性的一擦,啪的一声,一簇小小的火苗跳动了起来,将我的影子投射到洞壁上,那颤微微的火苗带给我的温暖是如此的强势,不唯我的大脑清醒了,甚至连体力都有所恢复。
原来这是一只打火机。
是谁的打火机呢?
我伸手摸了摸衣兜,发现衣服早已撕得碎裂,兜里找不到任何东西。可这个打火机确实不是我的,我的打火机具有防水功能,而这却只是一个廉价的简易打火机而已。
我扭头,拿脚踢了一下刚才踩到的那一簇树枝,才发现那是一支熄灭了的火把。
这应该是池正刚、严风和李荭他们三人留下来的。
我把打火机凑近那焦干的树枝,烧后的树枝焦炭一样的易燃,很快,我举起火把,火山口下已是一片通明。
然后我找到了池正刚三人上一次留在这里的一根绳子,从风月宝鉴的秘洞里直垂下来。
我用手拉了拉。
这绳子仍然是非常的结实,足以支撑我和罗二九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