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物归原主
那天我在回来的路上,康教授几人居然还驾车追了上来,睢那意思是想上演一场高速公路追逐战,奈何这老头的运动神经远不如他们的大脑神经发达,所以追来追去,我就不知道这老头驾车追到什么地方去了。
隔了两天,我打电话给康教授。
你好康教授,我叫苏幕遮。
对不起,我没有印象——康老头回答的倒是老实。
我笑了:康教授,想一想那只金属匣子,那天在采石场……
话筒里传出来一声疯狂的吼叫,我急忙把话筒拿得远一些,避免对我的耳膜造成不良刺激。
等他一声吼过后,咻咻喘息的工夫里,我趁机说道:我想约康教授出来坐一坐,当然,如果康教授不感兴趣话……
康教授的回答是:你说吧,你想要多少钱?
我答复他:康教授,你来的时候,最好先查一下我的资料,你就知道要多少钱才能买动我了。
然后我简单的交待了约他会面的地点,我经常去的猫猫咖啡馆,就挂了电话。
到了时间,我准时到了座位上,看到康教授却已经坐在那里了。
他满脸愁容,焦灼不安,眼睛盯着在我手上拿的一个黄绸包裹。
苏幕遮……他嘀咕了一声,你好象是国际登山协会的会员,潜水专家,冒险家,对稀奇古怪的事情感兴趣……怎么看也不象这么卑鄙的一个人吗……
康教授,我说,我可不认同你对我的负面评价。
他哼了一声:咎由自取。
我笑了,随着将手中的黄绸包裹放在桌子上,康教授那只手不由自主的伸了出来,我嗯了一声,他的动作僵住了。
把东西还给我吧,那是我一生的心血……他的声音终于软了下来,看来人就得呆在房檐下啊。
康教授的心血,怎么会凝结在几亿年之前的岩石里?我冷笑。
无知。他还了我两个字。
无知就无知吧,有你这大教授了,我们小老百姓搞那么聪明干什么?我倒是心平气和,慢慢的打开了黄绸布包裹。
一看到那金属匣子,康教授的瞳孔倏然张大,脸上激动的难以自制。
看得出,他强打精神,才控制住自己的那只手不伸过来,这可真是难为他了。
突然之间他的表情凝滞了。
他看到了仍然残凝在匣子上的那块石屑。
若是不除掉那块石屑,匣子是无法打开的。
他慢慢抬起头,以惊讶的声音问道:苏……幕遮,你竟然没有打开它?
我笑了:没有主人的许可,我怎么可以擅自打开呢?
主人?康教授的表情显现出几分狐疑:谁是这东西的主人?
谁为了这东西熬白了头发,耗尽了心血?我反问康教授:又是谁,为了这东西不惜放下教授的架子,躲到偏僻的采石场中没日没夜的砸石头?
你是说……康教授万难置信的望着我。
它是你的,我把那只匣子推到了康教授的面前,我唯一想知道的只是,这只匣子里边装的到底是什么。
康教授猛的一把将匣子搂在怀里,并迅速的站了起来。
康教授,我急忙招呼他:你还没告诉我匣子里边装的到底是什么呢……
康老头却已经转过身去:年轻人,我很忙……生命是有限的,让我们把尽可能多的时间花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好吗?
康教授……没想到这老头如此的泼皮,让我有点措手不及:康教授,这可是交换条件……
可你事先并没有说明啊……随着这声话,康老头已经消失了。
这老头,真是缺德透顶,亏他还是红学界权威呢。
我呆在那里,哭笑不得。
(2)教授带来的怪异故事
那匣子,是肯定要还给康教授的,不管里边装的是什么。
那怕里边装的是价值连城的珠宝,那人家康老头也有优先权,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所以我只能把匣子归还给康教授。
但我之所以在采石场时将匣子拿走,原因只是好奇,我非常期望着康老头能够当着我的面打开匣子,或者至少,他也得告诉我匣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啊。
可谁想得到这老头竟然如此的不讲道理,让我偷鸡不成蚀把米,看来做君子,实在是吃大亏了。
事情已经过去两天了,我仍然是郁闷不乐,后悔没有事先打开匣子看一看。
正在郁闷之中,家里的门铃响了起来,我听到平叔去开门。
平叔算起来是我的长辈,是看着我从小长大的,可是他一生未娶,到了老来,我将老人接了过来和我同住,但平叔身体还好,从不跟我这个晚辈添麻烦,有了平叔,我出门的时候对家里的事情也非常放心。
客人进来了,我腾的一声站了起来。
来的竟然是康教授,他的腋下,竟然还夹着那个黄绸布包裹,霎时间我欣喜若狂,人就是这样,好奇心一旦得不到满足,那种郁闷几欲让人发疯,如今康教授竟然改了主意,想起我在心里对他多次的咒骂,倒显我有点不厚道了。
康教授坐了下来,劈头就问:苏幕遮,你对中国历史有没有了解?
这个……我的鼻尖淌下汗来:好读书,不求甚解……说到历史学研究,唬弄唬弄高鼻子蓝眼珠的野蛮人,我绝对是一把好手,可在康教授的面前,能有一个洗耳恭听的机会,那已经是非常的荣幸的了。
康教授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多少就有点屈尊俯就的意思,并不等我的回答,朗声说道:
隋大业年间,隋炀帝杨广好大喜功,三次征伐高丽,尽遭败迹,军士辗死于途,达百万人,天下大乱,民不聊生,遂有合州徐子业,暗起异心,密集私党,意图谋反,图霸天下。
然而谋反之事,必须要有死党相应,甘愿为之奔走驱使,才能够啸聚起兵,所以徐子业想要造反,必须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相信他有天子之命,唯其如此,大家才会心甘情愿的追随于他,否则的话,若是跟了一个草头大王,那将来的下场,势必是非常的凄惨。
那么,苏幕遮,你可知道,徐子业用什么方式来说服别人随他起事的吗?
讲到这里,康教授问道。
这个……突然从历史堆里揪出一个没几个人知道的徐子业来,我直觉鼻尖淌汗:……这个……好象是徐子业有一只古镜,一照就……
没错!康教授重重的一拍桌子,用赞赏的眼光瞟了我一下:苏幕遮,你也不象是你表现得那样不学无术吗……徐子业正是有一只古镜,他秘密叫了人到他的家中,拿出古镜,当他站在镜前的时候,人们惊讶的看到镜子里的徐子业竟然是身披龙袍,头戴太平冠。
难道说徐子业真的是天子之命吗?
人们半信半疑,纷纷走到镜子前照照自己。
这一照,让所有的人都为之血脉贲张。
只见镜子里的那些人,或是披盔带甲八面威风的大将军,或是锦袍玉带一人之下的宰相文臣……每个人都相信这就是自己未来的命运,既然如此的话,那为什么不立即将这美妙的未来实现呢?
于是,徐子业遂反,从者万人。
说到这里,康教授冷然问道:苏幕遮,我问你,那徐子业做了皇帝没有?
没有!这个回答我倒是斩钉截铁的。
无知!康教授怒视着我:什么叫无知?知道自己不知道,那不是无知,不知道自己的不知道,尤其是敢对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发表意见,那才是最典型的无知!
可是康教授,我抗议道:中国历史上并没有一个徐子业王朝啊。
是没有,康教授道,可这不碍徐子业的事啊,他完全可以在兵败之前登基,过一过天子的瘾,历史上许多造反者,不都是这么干的吗?
光他自己承认有什么用啊……我强辨。
你可以不承认,可你的态度妨碍不了徐子业登基为帝。康教授继续说道:
闻知徐子业谋反,隋炀帝遂派王世充讨伐,王世充到达之后,三战击溃徐子业部,杀了成千上万的人,徐子业逃回合州,纠集起最初响应他造反的那些人,轰轰烈烈的玩了一把登基游戏,每个人各有封赏,或大将军,或宰相百官……虽然到了第二天他们就被王世充拖出去砍了脑袋,可是他们在镜子中所看到的预言,却真真切切的实现了。
(3)万古不灭的情觞
讲完了徐子业的造反故事,康教授用不抱任何希望的眼神看着我:
苏幕遮,你听这段历史,有何感想?
感想……我苦笑,没什么感想,帝王思想如一条毒蛇盘踞在中国人的心里,这已经几千年了……
康教授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苏幕遮,看来我对你的期望,还是有点过高了。
我脸色不红不白,暗暗侥幸自己不是康教授的学生。
康教授继续把他的话说下去:
清雍正年间,皇帝的第十五个弟弟被封为端王,端王有子,人称世公子。那位世公子长得唇红齿白,风姿秀丽,称得上一个绝世美少年,而且,世公子的才情倾动天下,只是碍于皇家血统,文字从不外传,所以天下之人,咸少知晓。
这老头思维跳跃得实在厉害,突然之间从大隋年间跳到了清雍正年间,让我有点接应不暇,只好闭了眼睛认真听讲。
那世公子既然出身于皇室之家,锦衣玉食,养尊处优,自不必说,只是世公子虽然生得貌美,单单在一个情字上勘不破,他爱上了一个他最不应该爱的女人,端王的第七房小妾。
哦,我听得入了神。
传说那端王爱妾原本是瑶池边上的红草转世,唤做香姬。诗云,云想衣裳花想容,秋水为神玉为骨,比花解语,比玉生香,更嫌有一桩异事,那女人天生就有一股幽香之气,步履跚跚之际,最断人肠,世公子有一次前去给父亲端王请安,无意中与香姬途中相遇,四目交睫之际,两人不由得痴呆了……只奈何垂柳深深宫墙路,相逢无语泪簇簇……从此世公子茶不思,饭不想,日日夜夜,只是思念他的七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