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出场的两个人,一个名叫王秀杰,一个名叫黄文成。前者女,二十四岁,后者男,二十三岁。时间是1979年4月中旬的一个星期天。按说日子应该定在五一劳动节那天的,但王秀杰不同意,理由是不跟那些人凑热闹。黄文成当然举双手赞成,他的额头和鼻子上已经布满了粉刺,颗颗充盈饱满、粒粒垂涎欲滴,显然是盼望这一天盼的。
在黄一敏的想象中,这一天的王秀杰身穿一套大红的衣装,但王秀杰的脸色跟服装反差很大,冰冷得能刮下冰碴来。同样是出自黄一敏的想象,黄文成这一天穿了一套藏蓝色的中山装,脸上的笑容风起云涌,无疑是从一个开心的傻瓜脸上原封不动地转载过来的。
长话短说,夜色搭乘一弯新月款款降临了。亲戚、朋友、同事、邻居,放下礼金、礼品和罗里罗嗦的祝福话语,带着或深或浅的醉意离去了。王秀杰和黄文成也该来到床上了。这应该说是重要的一刻,古人甚至说过能值千金。千金显然是有些虚拟的,远不如黄文成的话语来得直接。
黄文成说,打一小,算命瞎子就说俺长大能娶个漂亮媳妇,日他奶奶的,准。
王秀杰叹了口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棚。她没说什么,但把黄文成搭在她胸上的手肯定地拿开了。
黄文成说,秀杰,你嫁给俺,你也没吃多大亏。俺爹说了,等咱俩歇完婚假,再上班,你就去坐办公室,俺去二车间当车间主任。
王秀杰还是没说什么,黄文成已将自己处理成了净重。
在黄一敏的想象中,王秀杰一定是拒绝黄文成了的,就像她本人第一次跟江洋在一起时,她也半真半假地拒绝了江洋一样。在黄一敏的想象中,王秀杰大概跟黄文成说了今天实在太累这类的话。而她本人对江洋说的话是,我害怕,你轻一点。黄一敏想,王秀杰的衣服一定是黄文成连脱带撕给褪掉的,黄文成在找寻了好一会儿后,终于进入了王秀杰的身体。这样猜想的时候,黄一敏是感觉罪恶的,而且她想不出,王秀杰和黄文成第一次做爱之后,王秀杰是怎么做的善后工作。她本人是把事先垫在身下的一块白色丝巾给了江洋,丝巾上的血迹让江洋把她紧紧搂在怀里。黄一敏就缓缓地长吁了口气,心想真是十指连心啊,划破了哪根都是钻心的疼。
还是接着说王秀杰和黄文成。
婚假结束之后,果然像黄文成说的那样,他本人由涧桥化工厂的电工成了该厂二车间的车间主任,王秀杰也不再是一车间的配料技工,而是进了办公室,好像是负责团委或者工会工作吧。
再之后就到了1979年12月29日,王秀杰生下一个女孩。
没错,就是黄一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