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帝姬赋
116300000045

第45章

夜,漫长而荒芜。

洛君赶到玉溪城郊,渡边的时候,人眼的是满目的疮痍。

无数的尸体堆积在一起,鲜血在地面的沟壑上四处蜿蜒。刺鼻的腥味让他眩晕,呕吐,发狂。

明月高悬,皎洁的月华洒在他如玉雕般绝美的脸上。

一些被刻意遗忘的记忆随着月光渗进他虚弱的灵识,他的瞳孔骤然紧缩,似是中了可怕的魔咒一般,顿时头痛欲裂,心似被记忆的利刃刨成了两半。

“啊……”他不堪忍受地抱住头,倒在地上痛苦地痉挛,打滚起来。清秀的面容扭曲得分不清眉眼,

凄惨的叫声在漆黑的夜空凄厉而诡异地回响。

血腥,尸体,明月,剑的寒光,刀的森冷,妇人的叫喊,小孩的啼哭……那些抹不去的记忆,疯狂地凌虐着他的心脏,凌迟着他的每一寸神经。

让他神智癫狂,错乱。

“不要……母亲……阿姐……不要离开我……”他神志模糊地凄厉喊叫,恍惚间,看到母亲在仇人的逼迫下冲进肆虐的大火,回过头来对他温婉地笑,用唇形无声地对他说,孩子,你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

又仿佛看到了姐姐,在那群丧心病狂的男人身下痛苦地呻吟。而他自己,被压在父亲早已冰冷的尸体下瑟瑟发抖。父亲的血,一滴一滴的渗进他的眼中。

看着自己的最后一个亲人——姐姐在那个男人身下咽气,他的心脏炸裂了,世界破碎了,疯了,什么也不顾了。

双目血红,他突然提起父亲的剑,狂笑着从血泊中冲出来,杀……杀……杀……他疯了,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父亲,母亲,姐姐,等我……

挥舞着利剑冲进那群侩子手堆里,漫天盛开的血花是那样的妖艳美丽,他似乎望见了火红的三月,听到了城外踏青时粼粼的马车声,看到了那些深闺小姐们头上火红的杜鹃和她们看向自己时羞涩而炙热的目光。

母亲说,他长大了,定是个风华绝代的美男子。

视线渐渐模糊了。

母亲,我不能听你的话了,我一个人活在世上,会害怕,会孤独。

爹,娘,姐姐……你们等等我。

无数的利剑招呼到他身上,妖艳的血芒在漆黑的夜空诡异地盛开,鲜血喷涌、剑戟碰撞发出凄厉的声响,刺鼻的血腥味浸透无边的黑夜,凄绝的笑容在绝美的脸上绽开,侩子手残忍得意的笑声刺穿他的耳膜,他以为自己触摸到了死亡的影子。

“住手!”一个清脆的女声,夹杂着震惊和愤怒,穿透死神的笑声,击碎死亡的阴影,直抵他的内心深处。

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一双清澈的眼睛,一张温暖的小脸,一个身着鹅黄绣裙的女子对他伸出手!

当他醒来的时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他看到一袭柔软的鹅黄的女子静静的立在他床前,透过阳光的缝隙,他看到一张清丽的小脸,温婉而宁静的目光注视着他。

春风般地和煦……

“如果你愿意,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可以叫我小姐,也可以叫我阿宁……过去的事,忘记吧!”轻柔的声音如淙淙的清泉,又如温柔的清风,拂过他千疮百孔的心灵,涤荡着心灵的创口,在他痛苦而绝望的记忆的另一边,涂上温暖的色调。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活着的人,要好好地活着。因为那些爱,不会随着死亡而消逝。

你的父亲拼死保护你,你的母亲临死的叮嘱,都是想要你好好地活着,只有活着,才不负他们厚重的爱。

那个叫阿宁的女子这样的告诉他。

那一刻,他绝望的心得到了救赎。

从此,在血腥的记忆之后,他有了另一个家,在那个梅花遍野,清风徐徐的地方,一群明媚的少年,和一个温婉的女子组成的家。

落梅山庄的风是那样的柔和,那里的阳光是那样的明媚,那个温婉的女子的笑容是那样的柔软,使得他渐渐忘记了疼痛,屏蔽了过往的记忆。

偶尔,他也可以开朗地笑起来。

但是,每逢月圆之夜,他还是会神智癫狂,错乱,那些血腥的记忆仍然会将他的灵魂湮灭。幸好有医术天下无双的无忧公子扁鸿为他施针,每次,月圆之夜,他都可以安然度过。

他曾深深地憎恶这个世界,痛恨命运的无情。

但现在,他已经很满足了,天下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他这般的幸运。

命运的残酷无情,往往置人于死地,不会留给你一丝的救赎。

而他,在那般的血腥和仇恨之后,居然可以碰到那样一个女子,来到那样一个地方,供他的心灵栖息,疗伤,给他绝望的灵魂以救赎。

所以,当他听到那个给他救赎的女子陷入险镜的时候,他不顾一切地出了落梅山庄,找到龙涉,打听到那女子的下落。

他要找到她,陪她一起应对危险,一如她当年给他救赎。

他的心情是这样的迫切,只顾想着小姐面临的危险,全然没有考虑到,自己是不能在望日离开落梅山庄的。

月圆之夜,对他来说,是致命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