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帝姬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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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轩辕宫在皇朝三大内中规模最大,建筑布局以丹风门、含元殿、宣政殿、紫宸殿和朱雀门为南北轴线,官厅、别殿、亭阁与楼观等四五十所分布于东西两侧。轩辕宫的南半部为朝政建筑区,其中三大殿又构成前、中、后三个空间,前为“大朝”,以高大雄伟的含元殿为主体,面朝宽阔的丹凤门广场,国家盛大的庆典多在此举行。中为“中朝”,以宣政殿为主体,朝廷各重要机构如中书省、殿中内省、御史台、门下省、弘文馆、史馆等均设在其左右,为皇帝常朝和百官办事的行政中心。后为“内朝”,以紫宸殿为主体,紫宸殿是紧连后宫的便殿,官员召人此殿朝见亦称“入阁”,被人们看成是一件非常荣耀的事情。轩辕宫宫的北部为生活建筑区,富丽堂皇的宫殿楼阁环绕着风景如画的琼华池,以琼华池为界又可分为东西两大活动区,东部为蓬莱阁、浴堂殿、绫绮殿等,为皇帝与后妃的活动区。西部以麟德殿、金銮殿和翰林院等为主,是皇帝在内廷引对臣僚,举行宴会和观乐赏戏之处。

一路穿过琼华池,紫宸殿,马车停在了绫绮殿外。殿内侍奉的大太监恭谨地上前,扯着公鸭嗓子:“恭迎南主子大驾。”

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掀开翠锦车帘,南宁朝大太监微微颔首:“无须多礼,皇上可在里面?”

“回南主子,皇上不在绫绮殿。”大太监毕恭毕敬地弯腰答道。

南宁双目泛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平日,她一入宫门,便会有人飞快地告之凌风,凌风便早早地等候在绫绮殿中,待到她从马车上下来,第一眼便能看见凌风清淡的笑颜,秀美的凤目静静地看着她:“你来啦。”

一袭飘逸的紫衣如同梦幻,广袖飞霜,衣袂翩翩,如同从古老的传说中走出来的遗世的贵公子,他的身后是安详恬静的碧瓦重檐,他淡淡的笑容如同最晴朗的天空下最炫目的一抹彩虹,给她内心带来丝丝暖意。

可是这次,凌风却不在这里,他已决定不再站在那里等她,不再对她扬起温雅如玉的微笑了么?南宁心中顿时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心口像是被什么重物挤压了般,淡淡的郁结。

“速去通报皇上,就说我有急事要见。”南宁淡淡的吩咐殿中主管太监,清淡的面容看不出一丝情绪。

殿内的凤髓香香烟袅袅,燃尽了小半截,更漏细细簌簌。

半个时辰过去了。

“启禀南主子,皇上回话,政务繁忙,请南主子有事改天再见!”主管太监边说着边小心翼翼观察南宁脸色。

“去告诉皇上,我会在这里,等他忙完。”南宁淡淡地说着,手却掐紧了沉木椅背。凌风,竟然不愿见她,这是从古至今的第一次。

凤髓香香气盈室,燃尽了大半截。

一个时辰过去了。

“启禀南主子,皇上回话,今日诸多急报亟待处理,无暇来见南主子,请南主子不用等。”主管太监脸色忐忑地看向南宁。

“传我的话,我在这里等着他。”南宁淡淡地说着,白皙的手指用力的握紧了手中的雨过天青瓷杯,杯心碧波荡漾,抿了一口君山银针,原本香气鲜灵浓郁,甘芳爽口的茶,在南宁嘴里却已是微微泛苦涩。

凤髓香沉沉的香气渐渐淡去,香已燃尽,两个时辰过去了。

“启禀南主子,皇上回话,南主子爱等多久便在这里呆多久,皇上今天不会来。”传话的太监身躯和声音都在颤抖,满满地焦灼和不安,紧张地去瞧南宁脸色,生怕一不小心会被主子迁怒。

久久地静默,南宁怔怔地望着殿外随风摆动的梅树枝丫,没有回话。只因南宁喜欢,凌风帝便下令在这绫绮殿周围遍植梅花,有:白梅、红梅、绿梅、墨梅、红绿双色梅、肖梅、雪梅、品字梅、红果梅、青梅和寿桃梅等,其中还有从其它各国运来的珍稀品种“朱砂红、美人梅、满天星、榔梅”等,为了那些梅树,凌风花费了不少心里,哪怕,一年里,南宁来不了几次绫绮殿,看不了几眼殿前的梅花。

可如今,它们褪去了花叶,孤零零地矗立在那里,被狂风吹得如醉笔乱抖,如同南宁此时的心境。

“南主子……”主管太监在一旁不安地唤了声。

南宁回过神,淡淡道:“你下去吧。”

主管太监顿时如蒙大赦,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

南宁脸上闪过一丝坚定,起身便往殿外走去,一旁的宫女忙取过挡风的狐裘披在她身上。

今次来轩辕宫,却是为了秦风,从看到萧总管带着季大将军府的人进落梅山庄伊始,她就知道了这是一个针对她的圈套,而秦风,只是一个开始。但是,她不愿意让秦风受委屈,她要到凌风帝面前,为秦风讨一枚赦免金牌,无论发生了什么事,落梅山庄的每个人都有能力保护自己,可秦风不一样,他有绝世的剑法,但他的心灵却是那么的单纯和脆弱,俗世的污浊、血腥和诡异的权谋他全然不懂,无论如何,她不能让他受伤害。

凌风不愿见她,那么,她便去找他罢。

麟德殿外,侍卫拦着。

“南主子,皇上说过,此时在处理政务,不见任何人。”

“任何人?也包括我?”南宁淡淡地问。

“南主子恕罪,皇上特意强调,哪怕是南主子,也不能让进。”侍卫首领惭愧地低头,似乎很不好意思,“我们只是奉旨办事,还请南主子体谅我们的难处。”

南宁一时无语,轻轻叹了口气,凌风,你竟如此决绝么?

殿中镂金的吊窗后,紫色的幕帘微动,南宁敏锐地侧首望去,凌风,是你么?你知道我来了,你在看着我吧?只是,为什么?

是什么使得你如此决绝?

南宁略一思索,便转身,回马车,既然见不到凌风,便不必在此处耗费时间,她从不把时间用在无用的等待上,今次,却在凌风这里浪费了两个半时辰。

难过吗?谈不上,她从不无谓的难过,她只会把更多的时间和心思用在思考上。

风扬起她的衣袂,如同一株娴静淡然的雪梅,静静地开放,并不浓烈的香气和风姿,却让人挪不开眼。

身后金碧辉煌的大殿,如同一座黄金的囚笼,囚锁了多少寂寞和空虚的灵魂,却无论如何也挽不住她一缕盈香。

身后的麟德殿内传来一声苍白的压抑的轻咳,微弱颤抖而压抑的咳嗽声,似乎饱含了隐秘的苦痛和深沉的挣扎,南宁脚步一顿,心中一震,心似乎被一双手狠狠地拉扯。没由来的揪心。

南宁记得,凌风身体孱弱,每次心中焦虑苦痛的时候,就会旧疾复发,开始是咳嗽不止,最后就是咳出大口大口的血了。

凌风,你到底怎么了?到底为什么要避着我,却在我转身离去的时候难受得旧疾复发。

然而她没有回身,只是加快了步子,上了马车,她只有快些离开,凌风便不用压抑咳嗽声了。

马车内,秦风睁着清澈的眼,认真的凝视着她。

马蹄迍迍,马车骨碌骨碌向前,南宁掀开车帘,静静凝望着大殿雕窗后微动的幕帘,陷入了沉思。

秦风走了过来,坐在她身边的地毯上,将头靠上她的膝盖,摇了摇。

南宁低头看看膝上那个黑发的脑袋,伸手轻轻揉了揉,轻声问道:“我们秦风怎么了?觉得寂寞了?”

秦风仰起头,清澈透底地眼睛看着他,道:“不要伤心!”

南宁稍稍有些怔住,半晌后,她露出一个温婉的微笑,“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想得入神罢了,并没有伤心的,秦风不用着急。”

秦风摇了摇头,还是坚持道:“不要伤心!”

那一瞬间,南宁觉得自己的整颗心突然酸软了一下,仿佛有些把持不住,只余一口荡悠悠忽明忽灭的气提在胸口,支撑着身体的行动和表情的控制。想要不伤心,其实是多么容易的事。只须回到那个山明水秀的去处,隐居休养,闲来给师傅做几样精致小菜,看霜晚儿练剑,品梦姬酿的果子露,听风涛阵阵,赏松下鹤舞,何等的惬意自在。既无勾心斗角,也无阴谋背叛,受人情意也不须辜负,于身于心何乐而不为?只可惜,那终究只能是个奢望,已背负上身的东西,无论怎样沉重怎样痛苦,都必须要咬牙背负到底。

“秦风,我送你去一处世外桃源好不好?”南宁抚着少年的头,低声问道。

秦风的眼睛登时睁的大大的,猛地向前一扑,抱住了南宁的腰:“不要!”

“你不是总抱怨这世上再没有人可以做你师傅,再没有人能指点你的剑法,使得你的进境一直很缓慢么?那里有一位剑术宗师,可以让你的剑术日上层楼哦。”南宁诱哄道。

“不要!”

“可是秦风,那不是你最想要的么?”南宁的语调中带着一种难掩的怆然,“如果你留在我身边,会有很多我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那些事情,会让我们心情变得很差,到时候……就连秦风也会变得伤心起来……”

“秦风最想做的事,是留在阿宁身边,”少年将脸紧紧贴在南宁的膝上,“只要在阿宁身边,秦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会伤心!”

“这样就够了么?”南宁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只要能留在我身边,靠着我的膝盖休息,你就可以很快乐吗?”

“秦风快乐!”

南宁轻轻捧起秦风的脸,用指尖慢慢抚弄着他的额角,神色更显忧伤:“好……既然这样,那我最起码应该可以保住你的快乐……秦风,你要记住,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害怕,因为永远都会有人照顾你的,你永远都会是落梅山庄……最无忧无虑的那个孩子……”

秦风眨着眼睛,听不太明白这些话里面的意思,但却能感受到话中温暖的善意,所以他在那张还不习惯出现笑容的冰冷的脸上,学着南宁的样子扯出了一丝微笑,尽管那生硬拉动嘴角的样子还有些古怪,可已经是他表达自己情绪的一个难得的表情了。

“我们秦风真可爱,等回山庄以后,也笑一个给秦鹜哥哥看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

“他坏!老是教训我,说我这做得不好,那做得不对。”

“你这么讨厌秦鹜哥哥啊,”南宁轻柔无声的笑着,将秦风搂进怀里,缓缓摇动,“还是你好……我要是能象你这么无忧无虑,能象你这么快乐就好了……”

秦风挣开他的怀抱,坐直了身子,认真地道:“可以!”

南宁温柔地看着他:“真的可以吗?”

“可以!”秦风重复了一遍,起身坐到南宁身边的绣榻上,再把南宁拉到地毯上坐下,搬住她的头放到了自己的膝盖上:“象秦风一样!阿宁也可以!”

南宁觉得眼角有些润润的湿,靠着秦风的膝,感觉到他的手指穿进自己的的发间,轻轻地揉啊揉啊,把他最纯粹的爱与依赖揉进了自己的体内。

“还是我们秦风聪明,”南宁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喃喃地道,“原来阿宁也可以这样……”

“可以!”秦风再次努力地想要微笑,同时晃动着自己的的膝盖,慢慢地哼出一段舒缓的曲调,那是许多个不眠的夜晚,南宁哄洛君和秦风入睡时的歌谣。

“这首歌,秦风也学会了?”

“学会!秦风唱歌!”

南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着放松了全身每一条肌肉纤维,一股倦意漫过心头。

“睡觉!”秦风道。

“秦风困了,想睡觉了吗?”

“不是!阿宁睡觉!秦风打坏人!”

阿宁秀美微蹙,这么快,他们就被人盯上了吗?这里还是轩辕宫的范围呢,那些人就敢这么嚣张吗?

秦风的第六感一向出奇地灵验,如果不是感觉到周边的敌意、杀气和潜在的危险,他不会说周围有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