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前尘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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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六个半高僧

儒家归宗于圣,道家炼修成仙,释家皈依我佛。所以在释家居佛第一等,菩萨次之,第三为罗汉,第四便是高僧。高僧谈何容易,非有大智慧,大愿力不可。民国以来,可称为高僧,为鄙人所熟识的,却有六个半:一印光,他著作等身,刊有《印光法师文钞》,有尺牍,有序跋,有杂记,不但蕴义妙奥,文笔亦极雅洁。可是他很自谦,人家呼他法师,他却自称粥饭僧,说法师不敢当。他把禅机作一妙喻,他说:“月丽中天,影现众水,不但江湖河海,各地全月,即小而一勺一滴,无不各个皆现全月。又江湖河海中月,一人观之,则其月与己相对,即百千万人于百千万处观之,亦皆各个与己相对,人若东行,月则随之而东,人若西行,月则随之而西,人若安住不动,月则不离当处,一人乃至百千万人,悉皆如是。菩萨于一念中,遍法界感,遍法界应,感应道交,无少差殊,与此一月普现众水,随人随地各见全月,了无有异。”他是陕西郃阳人,驻锡普陀法雨寺的藏经楼,晚年才往苏州灵岩,发扬佛法。有时到上海来,总住在南成都路的太平寺,这太平寺和供养庵相对,是毗陵盛氏的家庙,不轻见客,鄙人去,却很殷勤接见,回去了又和鄙人通讯,所以至今敝笥中尚有他的遗札哩!他八十三岁圆寂灵岩,灵岩造有纪念塔碑碣,上海觉园为建纪念堂,《弘化月刊》为他出生出纪念号。他法名圣量,别号常惭。二谛闲,是台州人,潜于内典,云游四海,到上海来,住南市海潮寺;鄙人去访谒他,恨相见晚,可是口音不通,谈话未免隔阂哩!三道皆,是北京法源寺的住持,从北京来沪,年已六十七八岁了,有很多的著作,当时鄙人就邀他在三马路禅悦斋吃素菜,那惮悦斋是八指头陀开的,现在已辍业多年了。四太虚,是提倡新僧运动的,具科学头脑,有文学修养,德佛学奥旨,编有《海潮音》数十期。记得有一次,某校请他去讲演,他就从佛学讲到理化,听的人没有不佩服他的渊博。鄙人和他相识很早,在光复时,社会党的会所,设在西新桥的仁济堂,太虚沈缦云马相伯等,都是社会党中坚,鄙人也是该党的一分子哩!五兴慈,住持法藏寺,把该持扩为十方丛林,来挂单的络绎不绝,这是多大的功德啊!六弘一,弘一便是南社诗人李叔同,风流倜傥,不可一世,早岁曾和鄙人同演新派剧,他幼化女儿身,饰茶花女一角,扮相很明艳,擅音乐,工书画,敝笥中尚有他所书的楹联和水彩画幅,作为纪念哩!他赁居上海法租界的卜邻里,和袁希濂、蔡小香、张小楼、许幼园,设文化社于南市青龙桥之诚南草堂,号称“天涯五友”,又和乌目山僧,汤伯迟辈,办海上书画公会,一时高邕之朱梦庐,都纷纷加入。辛亥革命后,应陈英士招聘,主《太平洋报》,为曼殊大师修《润断鸿零雁记》。出家后,严守律宗,每天子午卯酉做课,衲袄四季如一,和昔日的豪俊,判若两人,真是奇哉怪哉!还有半个头,要推宽道,他住持南市三昧庵,喜善举,没有宗教门户之见,抗战第三年,他募资三百多万金,救济各界。这种精神,洵属不可多得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