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她们:二十世纪西方先锋女性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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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弗利达·劳伦斯 查泰来夫人和她的情人们

她曾是著名语言教授的夫人和三个孩子的母亲。

她也是英国著名作家D.H.劳伦斯笔下“查泰来夫人”的原型。

在她死后的若干年,她并不知道有多少人曾幻想她美丽而富有风韵的香肩。

三十多岁时她超越了世俗的挂碍和一个年轻作家私奔。

人们对她议论不断,而她勇敢地选择了自己的生活和爱情。

当世界大战来临,被颠倒了的不仅是整个世界——

当年那个温存的丈夫也终于变成了无法再回转的粗暴狂汉。

而过了半个世纪,她却要告诉世人,只有他最值得珍爱。

1.白雪公主与青蛙王子的诞生,并不是一个童话故事

如果说在爱情的世界里,或者在婚姻的国度里我们总找不到可以让两个人安身立命且能各自保持自我的方式,这个契约式的关系最终也真的会变成一个温柔的牢笼。这样的故事常发生在若干人的身上,普通人还是艺术家都一样,面对它时人们总会变成另一个孩子,手足无措,或是变得愚痴或是变得狂躁。

在中国传统的观念里人们笃信着“门当户对”的法则,在西方传统的社会里也同样在演绎着这个生活的法则,从来王子配的是公主,灰姑娘也只能嫁给平头百姓。而这种由世俗看法逐渐形成的阶层分类法的来由,其实是有其道理存在的。门当户对的背后包含着的不仅仅是两家人的财富地位,还有两个年轻人的生长背景和所受教育使他们形成的相似的金钱观、世界观和审美观。

只有在那些造作的文艺作品或童话故事里,你才会读到那些唯美而浪漫的演绎:最终,王子带着他心爱的灰姑娘过上了美好的生活。《阿拉丁》里的穷小子终于在最后如愿以偿,既得了美人还当上了一国之君,从此天下太平歌舞升平。在现实的生活里来自不同阶层的人相爱,过程总是浪漫而激情的,但结局往往让人叹息,从那些流落民间的野史里你总能窥见弃妇或者为情抛却了功名的浪荡书生。

弗利达·劳伦斯在她三十一岁之前,也就是还被人称作是弗利达·弗雷因·弗利希特霍芬男爵之前,当然也许是还被人称作欧内斯·特维克利教授夫人之前,她还是个完全保留了传统典型举止的德国贵族后裔。但她骨子里包藏的尽是模棱两可,摇摆不定,她就像天边的一朵孤云,四处飘游。

她的父亲,那位著名的工程师军官、世袭男爵大人和那位同样受过高等教育的母亲给了她童话里才会有的生活。弗利达就像所有官宦人家的大家闺秀一样,从小就生活优越,在自家带花园的小别墅里和姐妹们一起在游戏中一天天长大,如梦境一般美丽的别墅门口还有一队守卫军站岗,她从小就像公主一般被家人宠爱着,任何事都不需要她操心,从衣着、学养到选择丈夫,父亲都为她挑选安排了最好的。

一八九九年,弗利达刚好二十岁,到了可以婚配的年纪。作为权威大家长的父亲为她挑选了一个可以配得上他们贵族姓氏的年轻人作为她的夫婿。这个人就是著名的英国现代语言学教授欧内斯·特维克利。并且在之后的五年里她生下了三个孩子,一个男孩儿,两个漂亮的女儿。她那位学究型的丈夫一直被人们称道着,不仅学术卓越而且脾气温和。在这段时间里弗利达除了成为一个妻子和母亲外,还尝试了翻译写作,将德国的童话译成英文。她开始了她从一个女孩儿到女人的全新生活,一切似乎都进展得异常顺利。

2.相识不到六个星期,这个二十六岁的年轻人完全改变了我的生活

如果在弗利达三十一岁那年的那个早晨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打开房门迎接她丈夫的客人,如果她没有和那个比她小五岁的英国年轻人交谈起来,也许后面的故事就永远不会发生,那位英国大文豪D.H.劳伦斯也将永远不会诞生,而被我们认识的也许将是一位终老于德国某普通大学的文学教授,一个愤世嫉俗且脾气古怪的糟老头而已。

就在那个早晨,欧内斯·特维克利昔日的学生,一个清瘦而表情沉重,似乎还流露着哀伤的年轻人来到了他们的家,丈夫热情地向她介绍道:这就是D.H.劳伦斯。弗利达是到后来才知道那时的劳伦斯正处在人生中最重要的时期,他最亲爱的母亲刚刚去世,因此他辞掉了原本在英国一个中学校长的职务,他正面临着另一个选择——是否接受一所德国大学发来的邀请,去做一名大学教师。

而这一切的改变或者称之为迁徙,劳伦斯称之为是在和他以前的生活做一种告别。这个急于表达自己观点,又表情坚定的年轻人立刻引起了她的兴趣,她认真地听他说着,并不发一言,于是他越说越热烈,谈论的话题也拓展开来,当然那几乎是他一个人的演讲,他说出了对女人的看法,说了很多的批评的意见,弗利达并没有表示出一点不快的意思,事实上对她来说,这个年轻人所说的一切实在太新奇了,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而此刻,她的孩子就在屋外的草坪上跑来跑去,就像她小时候一样,在她的生活阅历里没有悲苦也没有不幸,所有劳伦斯的话对于她,更像是在说一个文学故事和传奇,不过他那坚定而自信的表情让她忍不住继续听他说下去。而之后他们讨论了文学﹑神话,通过交谈他们渐渐了解了彼此的兴味和观点。

告别了这幸福的一家子和那位暗藏魅力的女人之后,劳伦斯步行了五个小时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就在那个夜晚,他打开了窗台旁的灯,铺开了一张信纸给弗利达写下了一封短信——你是全英格兰最出色的女人。并且他很直接地告诉弗利达:“你一点也不在乎你的丈夫,我看得出你几乎无视他的存在。”

接下来的六周,事情发展得太快,最开始是恼怒,接下来是不可抑止地彼此吸引。直到一日欧内斯·特维克利不在家,弗利达要求劳伦斯晚上就别走了,劳伦斯却严肃地说道:“我永远不会在你丈夫不在时,在这里过夜的。你必须赶紧把实情告诉你的丈夫,我们一块儿离开这里。你知道我爱你,我要娶你。”

来自不同的阶级,同时还要跨越种种界限的爱情,还是使两个人走到了一起。事实上他们有太多的不同了,劳伦斯是英国人,清教徒,严峻而坚定,有着极高的觉悟和责任心。他的父亲是一位一生辛劳的矿工,来自社会的最底层,而他的母亲就像无数平民妇女一样,总是动用所有的智慧去喂饱一家老小。从小因为家庭的缘故他受过别人的歧视,从此变得异常敏感。也许这正是促使他对文字、对生活有着别样感悟的原因所在。

在他们相识了六周后,弗利达将儿子留在了家中,将另外的两个女儿送到了孩子的爷爷奶奶家。一夜披星戴月地疾奔之后,她终于告别了过去的一切,背离了家庭,也背离了整个家族和这个年轻却有着自己主见的男人沿着阿尔卑斯山一路流浪到了意大利。从此劳伦斯便开启了她的另一段生活,流浪漂泊伴着贫穷和病苦却充满了爱意与激情。在最穷困的那段日子,他们能保证每日有足够的黑面包吃就感谢上帝了。

3.婚姻的契约,查泰来夫人和她最后的情人

“男人和女人都应该保持各自的尊严和独立,同时保持一种相互的契约关系,就像北极和南极,由此囊括他们之间的整个世界。”劳伦斯曾这样对她说,似乎这也概括了他们日后将形成的婚姻关系,或者称之为契约的关系。

即使在感情最热烈的那段日子里,劳伦斯都始终保持着他清教徒式的克制,不论对感情还是对情欲都一样。不过他会为她写诗。在她沉沉睡去或者准备饭食的那段时间,他会独自跑到山上散步,然后回来告诉她他一路的探险经历,或者他会一连几小时地跑到瀑布边写作,从他们结合那天起,劳伦斯便开始了正式的写作生涯,靠着不稳定的稿费支持着两个人波西米亚式的生活。

即使生活在深山乡下的地方,战争的乌云还是覆盖了过来。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了,谁也预料不到,谁也躲不掉。作为一个英国人和德国人组成的家庭,弗利达和劳伦斯走到哪里都会受到排挤。她觉得很绝望,觉得自己是劳伦斯的负担,而劳伦斯的新作《虹》也被当局禁止了。因为太露骨的性描写,这个作品连同作者都被判有亵渎罪,被英国发了禁令。

而此时她的父亲也去世了,她觉得生活绝望却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任何人。因为从小生活的艰苦,劳伦斯的身体一直都不好,时常都会感染上各种病症,加上这些年的漂泊生涯,他就像个没有免疫能力的人,随时都会被病魔缠身。

一九二五年,他们终于从遥远的阿尔卑斯山一路漂泊到了目的地——意大利。他们来到了佛罗伦萨并且住进了米兰达庄园,这里海洋性的气候并没有让他的身体好上一点,他们一如既往地过着贫穷的生活,除了写作外,劳伦斯开始教一个意大利人英文,借以补贴家用。

而这似乎也是命运的巧合,这个叫做拉瓦利尼的意大利军官,正是在这种不合时宜的情况下进入了他们的生活。因为长期折磨人的肺病使得劳伦斯无力再履行一个丈夫的职责,本来就有些禁欲意味的性格变得更为彻底,他们除了还睡在一张床上,两个人几乎就只有夫妻之名而已了。

也许正因为如此,劳伦斯觉得在弗利达面前失去了一个男人的威严,他反而对她刻意地冷漠起来,态度也更加严苛粗暴,似乎是在用坚硬的外壳去刻意维护他内心里那微薄的尊严。也就在弗利达最苦闷的这个时候,拉瓦利尼出现了。本来他只是来向弗利达的丈夫学习英文的,而那寂寞的妻子却爱上了这个闯入者。

也正是这样的机缘,当劳伦斯发现两人的私情后,便诱发了他写作《查泰来夫人的情人》的灵感。书中那位身为男爵大人的丈夫因为战争而成了柳下惠,而他的妻子也从此与家中雇来的花匠梅勒斯发生了私情。在劳伦斯的笔下,那个原本工人阶层出身的梅勒斯却在情节的逐渐推进中逐渐显示出了中产阶级的特性,这越来越让人们联想到梅勒斯就像现实中的拉瓦利尼。

一九三〇年后劳伦斯的肺结核病日益严重,拉瓦利尼便给弗利达写了封信:“我等着你。”于是,弗利达便毅然来到了他的身边,一切木已成舟。在《查泰来夫人的情人》书中便有这样的描写,她追随他而去。而那时的拉瓦利尼实际上也并非一个单身汉,他原有妻子并且还有三个孩子,但就像弗利达当年随劳伦斯私奔一样,他也抛了家弃了子,彻底远离了过去的生活。

他就这样同弗利达同居生活了近二十年,最终两人在一九五〇年才正式结婚。而一九五六年弗利达便辞世了。她的第三任丈夫的晚年生活实际上甚为优越,最终他那痛苦了一生的情敌的一本复仇之书让他发了一笔横财。

一九五九年《查泰来夫人的情人》解禁销售,并且销量大得惊人,他顺利地拿到了弗利达留下的四分之一的遗产,而这大部分的钱就是劳伦斯的版税。直到一九七二年拉瓦利尼去世,享年八十四岁,一个已被全世界闻名的情夫最终登上了《时代》的布告栏,标题便是——《查泰来夫人的情人》。那些曾被弗利达刻意用二十世纪初便消失了的苏林体速记法写出的私人信件,最终还是被一个古德语学家破译了,于是那个关于查泰来夫人的秘密也终于大白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