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她们:二十世纪西方先锋女性传奇
1214700000008

第8章 弗朗索瓦兹·萨岗 你好,忧愁。再见,萨岗

十八岁时她写下了一个爱情故事,一夜之间她便成了千万富翁。

从一个会考失败的预科生到法国家喻户晓的少女作家、巴黎之星。

就在那时,父亲告诫她:这么多钱对于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来说太危险了,花掉它。

于是,飙车、狂饮、豪赌,激情就成了萦绕她一生的标志词汇。

作为一个文化名人,她曾与两位法国总统交往密切,她是那个时代真正的明星。

她就是弗朗索瓦兹·萨岗。

1.改名字,少女时代的完结篇

十八岁时,你在做什么?我想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那还是个造梦的年纪。天才作家张爱玲在她十八岁时便写下了《我的天才梦》,在这篇文章里她充分抒写了一个血性少年的远大抱负。而当张爱玲得到第一笔五元钱的稿费时,她毫不犹豫地给自己买了一支丹琪唇膏,一个女人最初的虚荣心和爱美之心得到了初次的满足。她说成名趁早,晚了就没意思了。这句当年被众多弄潮青年传为座右铭的一句话,在大洋的彼岸却被另一个年轻人实践成了一个真实的神话。

五年后,当张爱玲满二十三岁时才以一纸《沉香屑》成就了一代海上花名。而十八岁的萨岗则早在张爱玲怀着成名梦想的年纪就以一本《你好,忧愁》风靡了全世界。那时她还不叫萨岗,她的全名是弗朗索瓦兹·夸雷。父亲说,如果你成名了,那么人们会很快从电话簿里查到我们的电话号码,然后扰乱我们的生活。所以,孩子你应该改一个名字。很快地,弗朗索瓦兹就从《追忆似水年华》里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名字——萨岗,一个王妃的名字。大家都认为这很不错,不过她单纯的少女时光就从她叫萨岗的那一天起彻底改变了。

应该说,从小萨岗就是个向往自由的孩子。写《你好,忧愁》时她正着迷于一个比她大十岁的小伙子,为此她和父母分开,从度假村回到了宁静的巴黎,一边幽会,一边完成她的处女作。她小时的叛逆和坚决应该是从一次弥撒课结束时开始的,作为中产阶级的孩子她每周五都会被送到修道院里听上四个小时的宗教课,可当她第一次看到那些宿醉之后的年轻人时,她对自己说那才是生活。彻夜狂欢,大声地谈论爱情,抽烟喝酒,自由自在。于是,她回到家便对父母说她已经放弃了上帝。像所有那个年纪的年轻人一样,说放就放,干脆决绝。

2.某种青春,以享乐的名义

当萨岗的第一本书的版税超过千元时,父亲对她十八岁的女儿只说了一句话:对于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来说这些钱实在太危险了,花掉它。于是萨岗便从大笔进账到大笔出账,买了一辆美洲豹XK140高级跑车,一路把时速开到了180公里。

她开始体会到金钱带给她的快乐,虽然她从来都不是缺钱的孩子,可金钱所带给她的自由感却是从这巨额的财富中提炼出来的。她用她的笔向她的中学老师证明了她不是一个蠢材,也就此摆脱了那些恼人的宗教课。她和朋友深夜出去喝酒,大声说笑,一路把车开到听不见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直到两旁的树木一律地排成了一条直线,爱情不再让人激动。

这就是速度带给她的快感,她这一生也好几次为此付出了沉痛的代价。在一次途经库塞尔街时她因为超速驾驶,被一辆公车逼得连人带车撞向了路灯。这一次虽然没有造成人员的大伤亡,可她的美洲豹也就此报废了。不过没过多久她便添置了三辆跑车,她驾驶着它们横穿美国,为此她曾大赞过美国的高速公路能让她把跑车飙到时速两百公里。

评论界总喜欢“传承”这样的字眼,乔治·桑去世的那年,柯莱特名声大噪,而弗朗索瓦兹·萨岗成名之前的那几个月,正是柯莱特去世的日子。这样的巧合更让人们对这位少女作家充满了好奇,而她那彰显奢华的不羁生活更成了人们茶余饭后最热衷的谈资。当年颁布龚古尔文学奖时就曾产生过这样的争论,一部分老派人士认为她的写作风格低俗,作风放荡。可最终人们还是把票投给了这位法国玫瑰,她笑称那些心理不能平衡的人只不过是因为她写了一个青春期的少女初尝禁果,既没有怀孕,也没有得到惩罚。

在文学繁荣、文化繁盛的那个时代,文学艺术对时尚生活的影响往往是不容忽视的。当《瓦尔登湖》诞生时人们开始回归自然,而当《你好,忧愁》出现时正响应了战后极度消费的热潮。年轻人对金钱、对性的观念获得解放,占有的欲望不断膨胀。

也许人们从未想过一个作家也可以成为一个时代的名星,而萨岗就是这样一颗耀眼的新星并且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们的生活。在萨岗的世界里,她最爱的服装品牌是Jean Louis Scherrer,她最爱的香烟是Chesterfield,而她的爱车则是Aston Martin。有的人爱屋及乌,也成了这些品牌的追捧者。

但更多的影响还在于她让时尚这个词汇不再空泛,她曾如此概括服装的功用:衣服只有当它能鼓动着男人把它们从你身上脱下来时,它才具有了真正的意义。也许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如此钟爱Jean Louis Scherrer所表达的女性气质。

Jean Louis Scherrer的首席设计师Jean Cocteau是她多年的好友,为了纪念这位传奇女性,他便以萨岗写的一部小说LA CHAMADE命名了一款娇兰香水的名字。这款香水混合了风信子和黑醋栗的味道,它的前调强烈如狂风骤雨般,而后调却充溢了一种迷乱又略带情色意味的神秘感,充满东方情调的麝香、檀香和茉莉的组合又让这香氛里增添了些许孩子般的天真童趣。仿佛一位女子从远处疾驰而来,那种爱之将临的幸福感正是萨岗那耀眼光芒散尽后,保留下来的质朴品质。品评过这款香水的人,都说仿佛遭遇了一次爱情的袭击。也许这正是人们所熟悉的萨岗的“忧愁”的味道吧。

3.爱情像只小鸟,两次短暂的婚姻

“我的爱可以持续三到四年,但决不会更久。”当她和第一任丈夫,比她大二十多岁的出版商结婚之前她就曾如此说过。很难想象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子会突然想起结婚这样的事情,当然和她结婚的男人几乎都魅力非凡,绝非等闲之辈,可毕竟爱情和婚姻是两回事。而这场由媒体主动参与进来的婚事几乎轰动了全世界。

在萨岗发表《你好,忧愁》时,人们对这个十八岁女孩儿的感情生活似乎还没有那么大的兴趣,可当她的第二部作品《某种微笑》问世时,人们就开始拿她身边的人对号入座了。当然最初她也只是说笑,在经历车祸后她越发喜欢那个大她二十多岁的法国男人了,那个叫吉的男人不仅全身充满了活力,为人风趣而且还很英俊,他们也许谈起过在一起,可结婚还是很遥远的事。

在一次媒体采访时,萨岗无意透露出了她的感情生活,还有那个本来还很隐秘的小伙子,她告诉记者她喜欢在冬天结婚。于是在第二天,这篇轰动全世界的报道就发布了出来:一个叫吉·舒勒的男人将成为萨岗的丈夫,这位法国玫瑰将在下一个月或下一年结婚。舒勒当时还在外地,突然之间他就被人叫成了萨岗先生,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又震惊又哭笑不得。就这样,在媒体的促和下,两个新人很快就走进了结婚的殿堂。

你无法要求一个二十岁的年轻女孩儿整天都只和她的丈夫待在一起,舒勒起初还能容忍她那没完没了的聚会,渐渐他们开始显得步调不一。深夜时分往往是“萨岗帮”真正夜生活的开始,而舒勒那时却早已经进入了梦乡。而当萨岗带着一夜宿醉回家时,舒勒已经出去骑马了。新婚的他们很快就产生了裂痕。萨岗无法为了这个丈夫放弃自己的朋友,而对舒勒而言那些人只是想骗萨岗的钱而已,她白养活一群人这样的事实让他深为恼火。

离婚的手续几乎没有费任何力气,两个人都愿意安静而和平地解决这件事,后来舒勒自嘲似的写道:“我死后留下的一切也许只是萨岗传记里的一个小故事。”而那时萨岗正靠在让·保尔宽厚的肩膀上,感受着新的爱情带给她内心的喜悦。她后来写道:“我喜欢这个男人,他很讨女人的欢心,渐渐地我就忘记了吉。”

而她的第二次婚姻也如她当初的预言一般只维持了十一个月,不过这次她生下了一个儿子。两个男人她都爱过,而当这个爱人以某种固有的形式成了她的丈夫时,某种不能调和的因素就使她不得不很快地结束掉她的婚姻关系。对此她曾这样说过:人只有千分之一的机会获得幸福的婚姻,所以我只有把丈夫重新变回到我的情人,我们才可能重新在一起。所以,虽然你们知道我们离婚了,但事实上我们后来又共同生活了六年。一旦有了自由的空间,我们就可以生活在一起了,不是吗?

4.法国最著名的情书,亲爱的总统先生

几乎每个人都写过情书,可有谁试过在成年后写一封给自己儿时偶像的情书并且还把它刊登在了报纸上。法国人也许是地球上最浪漫的人,而萨岗也许应该称得上是法国最勇于表达爱情的人了。

那时萨岗已经四十三岁了,一封题为《给让·保尔·萨特的情书》经由她手发表在了法国的报刊上。可以想象一个七十三岁的老人,一个已经双目失明了的老者对此是何等震惊。虽然萨特对这位女作家还不熟悉,不过他依然表示很愿意和她单独约会,十天后萨岗便来到了他的住所。

“您知道,我眼睛已经失明了,那封情书我是叫别人念给我听的,在这个寒冷的季节那些温暖的词句对于一个像我这样的老人来说是多么重要啊,如果能有人随时可以给我读读那封信该有多好啊。”

于是,她用她十八岁少女般的浪漫激情做出了一个壮举,她私下花了六个小时的时间去读那封信并录制成了磁带,还在磁带盒上作了标记好让失明了的萨特能摸索到。爱得炙热时她也曾说过“我不愿意在这个没有萨特的地球上多活三十年”。可烟花散尽人去楼空,在萨特去世不久她便又重新找到了她新的爱情。

有人曾说萨岗是个世故的女人,她的世故在于她懂得迎合出版商,懂得如何把自己推向一个名利双收的层面。通过她的第一任丈夫她和蓬皮杜总统建立了深厚的情谊,蓬皮杜曾两次私下邀请萨岗入住爱丽舍宫,这让外界揣测了很久。

而通过她的第二任丈夫她又和继任的密特朗总统打得火热。和这些男人周旋不仅让她得到了她想要的激情,同时这些有权势的男人也给她带来了许多意外的财富。密特朗总统在任期间,萨岗就曾作为埃尔夫石油公司的说客请求密特朗批准它在乌兹别克斯坦的石油开采权,为此萨岗就为自己挣下了四百万法郎的巨额收入。

人们为此说她嚣张说她没有尺度,可对于这样一个上帝的宠儿你还能说她什么呢?成名的女作家不在少数,杜拉斯一本《情人》就足以和《你好,忧愁》媲美,可萨岗是在十八岁的年纪就获得了杜拉斯晚年才获得的荣誉,她的年轻气盛来得直接,她活力四射是因为她有燃烧的资本。

要说学术的功底,也许她比不上桑塔格。在最初发表作品时就曾有人对她作品中出现的语法错误写出了一本书来纠正,可这一切还是不能抵挡人们对这个任性女孩的喜爱。要说作品,她所写的著作里也许没有一本可以比得上麦克勒斯的《伤心咖啡馆之歌》来得笔力深刻。可萨岗是法国人喜爱的萨岗,是那个酗酒飙车永远以真实表露于世界的萨岗,她就是整个世界的明星,就是真正的法国之花。

在二十世纪,人们就曾作出过这样的调查:《你好,忧愁》的作者在大洋彼岸已成了与老牌歌星皮雅芙和香奈儿五号香水齐名的法国最大的出口产品。荣誉来得太突然又太彻底,如果说萨岗之所以可以成为人们所熟知的萨岗,更多的滋养是来自她因写作而带来的财富,还不如说是来自喜爱她的那些人们赋予她的自由和宽容的尺度。

二〇〇七年这位法国之花,终于与世长辞。而早在一九八九年杰罗姆·嘎尔桑在他那著名的《名人辞典》里就曾请萨岗为她自己写了一段墓志铭,作为她烂漫一生的完美句点。她优雅地写下了下面的话:“一九五四年,她以一本成为世界丑闻的菲薄小说《你好,忧愁》出道,在经历了令人愉快而又草率的一生和一系列作品后,她的消失却只是一个对她自己而言的丑闻。”

你好,忧愁。再见,萨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