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幻情神仙,谁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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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迦弥若无其事的看向窗外,一个个森林消防标志赫然可见——车正沿着防火隔离带行进——满目可见大片郁郁葱葱的天然林、次生林、人工灌木林……不由感慨八十年过去,凡界对大自然的驾驭能力愈发强大,可对灵魂的驾驭能力始终未见长进——黑心肠的总是不见减少。

“对不起了,冥王大叔,今天您老人家会比较光火。”迦弥默默翕动口唇,露出一抹暧昧不明的笑意。

“嘀咕什么?”大虎虎视眈眈的看着少年完美的侧面,嫉妒,不甘,恼火交替划过脑海。

原本指望跟这个身手不凡的少年过过手、一较高下,不料两把手枪一亮,少年便斗志全无了,忒扫兴!

迦弥不鸟大虎,兀自看风景,心里却对这个四肢粗短、满身戾气的男人说不出的嫌恶——不知出于什么心态,自打上车后他就一直盯住他不放,且用力抵紧他,仿佛将他挤扁了方才过瘾。

暗自庆幸:幸亏老子有先见之明早早的用仙气护体,否则没被他俩挤死,也被浑身的臭气熏死。这两具肉身一左一右,自以为夹紧了他,事实上连他的衣服边儿都没沾到。

性能卓越的汽车载着他们轻松的越过沟沟坎坎,离开防火隔离带,折入采伐道路。

道路尽头,有片约半亩面积的开阔地,十多个着便装、遮口罩、戴墨镜的男人静静的守候在开阔地那端,一张便携式长条桌横在身前,上面搁着一台打开的笔记本,身后不远处是三辆涂着伪装色的越野车,更远处是一辆后盖掀开的白色面包车,车身上印有“红十字”标记。

没人开口说话,林子里显得格外静寂,静寂得有些瘆人。突然有鸟儿扑楞着翅膀飞过密林上空,发出凄厉的鸣叫,引得众人抬头观望。

迦弥半眯着眼睛追随鸟儿离去的方向,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幺妹嘱咐他们这边的几个人停下,提着纸片般薄的笔记本朝对面那帮人走去。

一个穿着花里胡哨短袖衬衫、臂膀纹有狼头图案的瘦高个墨镜男走到电脑前,摘了口罩,吐出口香糖,弯下腰,在键盘上熟练地敲击了一阵子,站起身朝幺妹点点头。幺妹凑过脑袋跟他窃窃私语,还朝迦弥的方向看了一眼,墨镜男的目光跟着她看向迦弥,似乎很满意,点了点头。幺妹谄媚的笑着,打开自己的笔记本,也在上面忙碌了一阵子,直起身朝瘦高个墨镜男嫣然一笑,让到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墨镜男面无表情的在幺妹的键盘上输入一串数字,幺妹立即朝袁波竖起二指抖了抖,很得瑟的表情。

这边的袁波和赵庆峰似乎舒了一口气,人也垮塌了些许。

收起各自的笔记本,幺妹点头哈腰的站到一旁。瘦高个墨镜男冲另外几个墨镜男打了一个手势,立即有三个人小跑到袁波他们这边,其中一个抓住小九的瘦胳膊,另外两个从大虎、二虎手里接过迦弥押向白面包车。

袁波跨上前几步,对押着小九的那个人做了个阻拦的动作。“让我跟她道个别。”得到默许后,拔出塞在小九嘴里的堵物。

小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不明白,疑惑的看着舅舅——他打算把她卖给边境外的人贩子么?

“小九......”袁波俯低身体,鼓起勇气拿微红着的眼眸看她,手指僵硬的抚在她乱蓬蓬的发间,“别恨舅舅啊,你这次遭难,没准下辈子能投个好人家。舅舅给你拉个垫背的,黄泉路上你不会觉得孤单。舅舅养了你快十四年了,如今日子难过,也轮到你替舅舅分分忧啦,别恨舅舅啊!”说完,手下移,在小九瘦削的肩上用力揉了揉,目光变的淡漠。“走吧。”站起身,让出路。

小九终于明白舅舅不打算留她的性命了,心倏地下沉。

“舅舅!”她回头喊,“小九没有做错事啊!”话刚说出口,立即想起蔚叔叔刚跟她说过的话:有时候并不是你没得罪过什么人,或做错什么事,这些人就不会对你做极恶的事情的。比如为了某种看得到的好处,或是为了省去更多麻烦!”

舅舅嫌她是个累赘?他对她说过:“带着你这么个小东西,老子一辈子都毁了!”

舅舅能在她身上得到什么好处?他要杀她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小九很想弄明白,但恐惧迅速占据了她所有的思想。

远处那辆印着红十字标记的面包车令她产生窒息的感觉——他们要摘走她的器官!

上学那会儿,曾听一些老师隐隐约约谈起过一些孩子失踪的事情,感觉像听恐怖故事——既陌生又遥远。

可此时此刻,零距离接触!

她就要成为那些恐怖故事中的某个主角了。

她会没命吗?

小九立即想起叔叔就在身边,惊慌的朝一旁的迦弥看去。

依旧一副不以为然的平静神色。从她的角度刚好看到他英挺的下巴,坚毅而果敢。

她一直看着他——从他那里可以获得勇气。

迦弥侧过脸,嘴角优美的弯起,还以她宽慰的眼神,

彼此就这样凝视着走到面包车前。

面包车里有一个戴着近视镜的医生,同样戴着口罩,正用套着橡胶手套的手准备针剂。他的身边放着一排车用旅行冰箱,几个空的加塞的玻璃器皿,还有一张简易的铺着一次性桌布的手术台。

意识到将面临什么,小九的心狂跳,瘦小的身体挣扎着,“不要碰我!不要碰我!”非同一般的恐惧告诉她就要被开膛破肚了。

“一点不疼的,小姑娘,睡着了就没事啦。”白大褂慢悠悠的说道,哄小孩打针的口吻。

小九被一双大手摁在车内,身体翻转向上,白大褂掀起她的衣服,看着她起伏不定且又瘦骨嶙峋的胸部微微蹙眉,无可奈何的耸耸肩。

“叔叔救我!”小九勾起脖子朝迦弥呼救,却发现叔叔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仰天而立。

他在干什么?小九再次呼救。

“小孩不要吵,打个疫苗很快就好,很舒服的哦。”白大褂无动于衷的说谎。

远处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夹杂着奇怪的风哨音。天色突然变暗了。

不知从哪里飞来天一大群鸟儿,黑压压的,盘旋在上空,将这一带的上空罩得一层又一层,遮天蔽日的,宛如夜晚提前降临。低空处,是数十只体型硕大的鸟儿,轰炸机一般轮番袭击空地面上的人,且专捡眼睛啄击。惨叫声正是被鸟儿啄瞎了眼睛的人发出来的。满地的墨镜,很快被杂沓乱的脚步践踏进潮湿而柔软的泥巴里。

白大褂呆若木鸡,举着麻醉剂的罪恶之手悬在空中僵住。

小九感觉压住自己手脚的力量陡然消失,挣扎着起身,却见窗外的昏暗中,叔叔发红的眼眸熠熠发光,似在喷射愤怒的火焰。

两个戴墨镜的家伙不知怎的脸对脸“碰杯”在一处——脑浆和着血浆迸射飞溅。几米远的地上另外横躺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不知何时遇袭又是怎么死的。

这实在不是可以观瞻的美丽景象——此刻的叔叔恰如一头暴戾的野兽,令她感到毛骨悚然,身体恐惧的僵直了。

迦弥感应到小九恐惧的视线看向自己,回眸,略微侧头,越过白大褂,朝她羞赧的一笑:“乖,闭上眼睛。”

小九哆嗦了一下,赶紧闭眼睛。

白大褂总算晃过神来,情知不妙,连滚带爬的向车头窜去,妄图从副驾驶位开门逃走。

迦弥也不急,俯身靠近小九。小九睁开眼,正对叔叔那双温柔的眸子,与先前喷火般的可怕眼神截然不同。“别怕,小九,叔叔说过没事的。”

没见他怎么动作,绳索似乎自动松了开来。

林中乱作一团,一帮人趴在地上,被鸟儿攻击得抬不起头来,唯有抱住脑袋喊:“开枪!快开枪!”

“小九,你先在这里待一会儿,闭上眼睛,叔叔不叫你睁开就别睁开好不好?”

“你要杀了那些人吗?把他们都杀光吗?”一下子死了好几个人,死状可怖,女孩的小脸儿早就惊得煞白的。

迦弥的心不由颤了颤,意识到目前这类恐怖场景对小九而言实在太过刺激,于是暂缓这就去杀个片甲不留的念头,胳膊一兜,将她揽到自己身前,同时支起一条腿,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说道:“就因为这些人,很多像你一样的孩子再也回不到父母身边,再也回不到课堂上,再也看不到鸟语花香,感觉不到春来秋去……”他有些哽咽,顿了顿,方才得以继续,“叔叔必须做应该做的事,不能让他们再干坏事。”

“可是……别杀我舅舅!”小九脱口而出,大大的泪滴滚落眼眶。

迦弥一怔,花茎一阵乱颤:“他要杀小九,这样的舅舅留着作甚?”

不想则罢,越想越气。

“不要啊,叔叔,你杀了他,小九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亲人也没有了。你不要杀他!吓吓他就可以了,求求你!”瘦小的手颤栗着抓紧他的衣领,苦苦的哀求。

迦弥的心顿时柔软,轻轻拂去她的泪滴:“好,叔叔答应你就是,先闭上眼睛。”

空中的鸟鸣声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振翅离去的声音和地面“哒哒嗒”的枪声。再过片刻,枪声也停了。

四周陡然静下来,死一般的静寂。

小九感觉天色恢复了最初的光亮,但答应过叔叔不睁眼的,便不急着睁开。不久,一个柔和的声

音对她说道:“再等会儿,还没到睁眼睛的时候。”身体一轻,贴上一个柔韧的胸膛,飞的感觉又起,耳边尽是呼呼的风声。

当她的脚再次触及坚实的地面时,听到不远处传来沉闷的扑通声,好似一个米袋子被人扔在了地上。 “可以睁开眼睛了。”

小九总算等来这样的吩咐,立即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然回到家里,就在二楼的棋牌室。

她舅舅躺在地板上,死了般动也不动。

“你没杀他吧?”小九担心地抓住叔叔的手。

“我答应过小九不杀他的,放心,他只是暂时不能动。”迦弥冷冷的看向趴伏在地砖上的那一堆肉,依旧无比的嫌恶。

小九很性急的拽着他的手往袁波那里拖。“那你让他动一动,躺在地上很难受的。”

迦弥心里叹息:“真是个善良的孩子,他可是经常让你躺在极不舒服的地上?”

上前攥住后领口,迦弥将袁波拎坐起来,暗暗念苏醒诀。

袁波抖瑟了一下,猛的睁开眼,一眼便看到正打算拿手摸自己的小九,惊惧的如同见了鬼,“你、你这妖孽,离我远点儿!”一边狼狈地向后缩,一边哆嗦着骂外甥女。

“舅舅……”小九小心翼翼地跟上去,不明白舅舅为何这般反应。

“你个妖孽,你不是人!”袁波语无伦次地对小九喊,“你不是我家小九,肯定不是!小九一岁就死了,你这个丑八怪一定是妖孽!”

“舅舅!”小九的声音里含着委屈,“我就是小九啊,真的是小九啊。”

袁波疯颠颠的一个劲往后退缩,被迦弥一把拎站起来,再重重的掼到小九面前。“睁大狗眼看好了,她是你外甥女,不是妖孽!没她帮你说话,你早该去阎王殿报到了,还能留在这里鬼话连天?”迦弥一看到他那副嘴脸便不由的生厌,不觉间眸中又闪现隐隐的杀气。

袁波看看小九,又看看迦弥,恍然大悟,立即伏地忏悔。“舅舅鬼迷心窍!舅舅该死!小九,原谅舅舅吧!舅舅欠了一屁股债,一时糊涂才做下对不起你的事啊!舅舅心里也不落忍的。”

不等小九说话,早已看不下去的迦弥呼的一下将掌心贴在男人后背上,袁波顿时感觉后背燃起了烈焰,烫得他杀猪般的嗷嗷叫,“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听着混蛋!从今往后,若再敢动小九一根汗毛,就会像它一样!”说罢,手轻轻摁在身旁的花岗岩桌面上。

袁波看过去——他手摸大理石是什么意思?没怎么样啊?

下一刻,呼吸骤停——压根没见少年劈斩,也没听到任何声响,就那么随意一摁,整个大理石桌面突然没了,瞬间碎成了齑粉,扑簌簌的粉末飞扬开来,再落下,地上结了厚厚的一层,真正的粉碎!四个桌腿倒是好整以暇的立着,过了数秒才哐啷啷倒地,再骨碌碌滚向四方。

袁波脸色惨白,浑身抖筛般剧颤,半晌才回过神来,匍匐在地,磕头如捣蒜。“不敢,不敢,再借我十个胆儿也不敢啦。”

迦弥再次将袁波从地上拎起来,跟拎一只家猫般轻松,叫他站直了,厉声道:“好好做人,能做人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不然,下辈子只配做牲畜。”

“是是是!”袁波连连应诺。

“我们来谈谈小九吧。你觉得她是个累赘?”目光如剑,锐利的锋芒几乎蛰瞎袁波的双眼。

“不不不,当然不是!”哪敢说是,不要命了?脑袋更摇得像拨浪鼓。

“一个男人要把聪明用在正处,小九是你命中的贵人,你对她好,日后自有回报,你对她恶,也自有恶报落在你身上,信不信?”

“信信信!”点头如鸡啄米。

“明白了就好,既然我们意见达成一致,今后就看你怎么做人了。我会一直盯着你。”

袁波抹了一把冷汗,回想起密林里那一地的死尸和嗷嗷漫天乱飞的鸟群,腿软得站立不起来。

太邪乎了,这人超乎寻常的邪乎!

迦弥轻蔑的扫过他,一边向小九输送静心诀,一边拎起两台笔记本开始研究。

余下的时间,袁波很自觉的把自己关进小黑屋里面壁思过,心头始终盘旋着一个问题:这人不可能是警察吧?警察怎么敢动手杀人,而且一杀就是那么多人?幺妹,峰哥,大虎、二虎,现场十多个交易的,加上外围放风、警戒的,近三十条人命哪,这小子稀里哗啦,一口气就全给弄死了。

袁波又恨又怕的想着,待到日落西山,月出东方也没能理出个头绪。

照理死了那么多人,现场一片狼藉,很快就会被护林工人发现,接着报警,引来一大堆警察挨家挨户寻找线索,可目前很晚了,镇上一点动静也没有,这又该如何解释?

会不会警察已经发现了,有意包庇,故而封锁消息让这案子不了了之?

不太像。

问题是这少年如此出神入化的身手,他究竟是人?是鬼?还是魔?

大热天的还打着寒颤,袁波瑟缩成一团,在黑暗里继续疑窦丛生。

密林深处的尸首会不会那群数目庞大的鸟儿啄食了?极有可能,可就算来的全是秃鹫,也不可能啄食得一点痕迹不留啊,那么多鸟,跟乌云似的黑压压的一片,怎就没人注意呢?

袁波越想越害怕,越怕还越是止不住的想,冷汗披了一层又一层,脑门疼了一阵又一阵。那个小子看着温和,实际是夺命罗刹啊。

怎么想都不对,完全理不出个头绪来。

他又惊恐地想今后对小九再也不能同从前那般了,有了这么个诡异的小子盯着,他袁波万万惹不起,可是……躲得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