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中国政治制度史导论(第二版)(21世纪政治学系列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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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王霸之道——两汉(4)

跟秦朝一样,汉代的乡也有三老、啬夫和游徼这样的官职,只是秦朝的乡官是有国家经常性俸禄的,而汉代则说不准了,实际上,汉代的乡官只有个别地区有官俸,更多的则只是一种荣誉头衔,当然也可以获得减免赋税和得到赏赐的物质好处。三老有教化乡里之责,是乡里的道德楷模,应该是由退休的官吏,具有道德学问的士大夫担任。啬夫与游徼协助官府征收赋税、办理诉讼、维持治安,明显属于跑腿的。

2.社会管理

汉代的社会管理继承了秦朝的什伍编制和户口管理制度,只是没能实行秦朝的联保连坐法规,居民的流动也经常发生,流民到了一处新地方,往往是给予另立户籍了事,并不追究他们为什么流亡,户口增加,对于地方官来说,在考核上是要加分的。汉代的户籍大概分为四种,官员设官籍,商人设市籍,一般农民为民籍,而皇族另设专门的户籍。每年都要进行户籍统计,不过也相当粗糙,先由各家自报,然后里正等人粗粗地汇总报给乡官,乡官汇总后报到县上。

相对而言,城市的居民管理要严格得多,因为城里按居民居住的片设置亭长,这种亭长是拿“工资”的基层官员,一个亭长往往有十数人的下属,完全可以将所辖居民管起来。这种亭长跟交通干线上的亭长是不一样的,后者有点类似后世的驿站负责人。同时,对城里的商人往往有专门的管理,一方面约束其行为(保证在服饰和地位上的限制),一方面强化税收,以保证王朝的税收和“崇本抑末”政策的实施。

七、汉代的选举制度

秦代的官吏选拔制度湮无可考,但据枝节的史料来看,应该是一种积功升迁的体制。国人不问身份,只要有功(军功和事功),就可以得爵或者做官,然后一点点升上去。汉兴伊始,极度缺乏人才的中央政府开始启动一种“征召”机制。结合了春秋战国时期的推荐,糅杂以朝廷的有意招徕,经过几代人的磨合与完善,逐渐形成了以察举与征辟为标志的选举制度。

汉代的选举制度主要由两大部分组成,一是察举,二是征辟。

我们先说察举。自汉高祖刘邦以来,汉代开初几位皇帝时有下诏举才之举。到汉武帝时才大体形成了固定的制度,由郡国定期向中央推举人才(每郡岁举一人)以及应中央政府的特殊需要,不定期推举若干专门人才。察举的标准有四条:“一日德行高妙,志节清白;二日学通行修,经中博士;三曰明达法令,足以决疑,能按章覆问,文中御史;四日刚毅多略,遭事不惑,明足以决,才任三辅令,皆有孝悌廉公之行。”(《续汉书》志24《百官志》注引《汉官仪》)这四条标准实际上指的是四类人才(四科),在具体的选举操作中往往又变成了两科:明经与明法。前者比较强调被选者的道德学问,后者则更看重其实际的行政(断狱)能力。当然,两者的道德底线则是行为要合乎儒家一般的伦理道德,不能有非孝不悌行为。

在历史上常见的察举名目是举孝廉。西汉年间每个郡国岁举1人。到了东汉又改成按人口多寡的比例推举,每20万人岁举1人。除了孝廉以外,汉代察举还有贤良、文学、尤异、治剧、兵法等名目,以应付各种特殊的人才需要。

察举虽然由地方官掌握,但前提往往是被选拔人当地的士人舆论,当地舆论对所有候选人往往都会有一个基本的评价。评价高者,很自然就能够被推举。东汉时汝南地方的“月旦评”,就是这种地方士人舆论的代表。(月旦评,是指汝南地方士大夫每月初一都要搞的品评当地人物的活动,活动定期品评当地人士,品题一定,这个人物的命运也就定了。在那时,这种品评一般都比较公允。)由于当地舆论的品题往往决定士人的命运,所以出现了不少以特别的孝悌之行来博取高名的人。被选拔的对象,不仅有白丁,更有已经通过征辟为官做吏的人。事实上已经入仕的人们,经过察举的推荐之后,仕途会更顺利。所以,在两汉,时常可以见到已经为现任官吏的人被推举为孝廉,或者贤良方正的现象。

察举制主要依据自下而上的推荐,但还是要经过考试。考试的科目是儒生试经义,文吏试奏章,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王朝儒家经学气息越来越浓,考试逐渐成为经学的一统天下。通经者,不仅考试容易通过,而且被推举为孝廉的可能性也大。如此一来,极大地刺激了传授儒家经义的太学和郡县学校,甚至名高的儒者办的私学也因此大盛。

下面再说征辟。征辟与察举相反,是指自上而下的选拔。所谓天子的选拔叫做“征”,公卿二千石的选拔叫做“辟”。实际上,所谓征辟主要是指辟,又叫辟除,而天子之征往往与特殊情况下的察举混淆不清,真正实行更多的是辟除。所谓辟除就是公卿和二千石可以自己按需要选拔自己的属吏,被征辟者虽然也可能是察举的对象,但不是也可以,因为人才需求数目很大,选拔的人数相当多,往往要超过察举数目。对于举主而言,越是官做得大、时间长,选拔的能力和能量就越大。无疑,辟除是一条通往仕途的终南捷径。不过,被征辟的人,要想走向高位,往往也要通过察举这一关。所以,有的时候,人才先征辟后察举,有的时候,被察举的人复被有力者辟为自己的属员。

汉代的这种选举制度,在当时条件下,为王朝提供了大量各种人才,最大限度地将社会上的优秀人才集中到了政府体系之中,保障了王朝的兴盛与强大。如果单从效果上看,汉代的选举制度可以说是历朝历代最好的,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既保证了人才的能力,也兼顾了人才的品质。但是,这种选举制度在运作过程中也产生了两个额外的效应,对后世影响之大,竟然远远超过了汉代选举制度本身。

其一,催生了士大夫阶层,为后世提供了一个既负载主流文化,又提供行政人才的群体。此后社会上任何阶级和阶层的人,要想进入官僚体系,必须设法进入这个群体,或者与这个群体有些关系。按阎步克先生的说法,两汉是春秋战国以来儒生和文吏融合的年代。(参见阎步克:《察举制度变迁史稿》,第二章,沈阳,辽宁大学出版社,1997。)但是细究起来,这期间还有一个战国以来各种面目的士,蜕变为儒生的过程。这个过程,就像被独尊的儒术,不断地糅合吞噬其他学派的学说一样,各种士包括墨者、侠士,最后都演变成了被经学包装起来的儒生。而原来的刀笔吏,也逐渐经过经学的濡染(主要是不通经做不了大官的选举诱导),变成了经学味道的官吏。大家殊途同归,变成了士大夫(当然,还是有大量文吏游离于士大夫阶层之外)。这个阶层虽然面目并不是很清晰,但必须具备以下三种条件,一是通经史,具有一定的知识;二是讲求道德修为,无论虚的还是实的;三是跟官僚体系有一定关系。

汉武帝时的廷尉张汤,即为文吏出身。他亲近儒生,师事当时的大儒董仲舒、公孙弘,凡有难狱未决,即请董仲舒以经义判断。汲黯对张汤总是迎合皇帝不满,骂道:“天下谓刀笔吏不可为公卿,果然!”(《资治通鉴》卷18《汉纪十》)

其二,汉代的选举制度,主要是辟除制度,导致了官僚性质的门阀的产生。也可以说,自秦统一以后,已经被消灭了的贵族体制,借辟除制度,在官僚体系上以另外一种形式死灰复燃。一般读书人通过辟除渠道就可以直接进入官僚的金字塔,虽然属吏位置在这个塔的底层,但上升的可能性依然不小。两汉时代,曹掾出身的公卿与二千石并不在少数。所以,这无疑是一个十分具有诱惑力的上升渠道。关键是,这种任官方式,使得受惠者与施惠者之间的关系过于明晰,属吏所有的一切,都来源于上官的选拔。另一方面,在国家政治性的经学氛围日渐其浓的情况下,没有一点儒学的基础几乎不太可能人公卿和二千石的法眼。而这些有力选拔人的大人物,同时很可能是具有相当名望的儒者,至少也是略通一二的读书人,所以,被选拔的人与选拔者往往又有了一层师生关系。事实上,有力者往往有意选择那些有德望和才学的人做自己的属吏,而几乎所有属吏都自认为是选主门生。在那个时候,距先秦不远,士大夫正在形成之中。读书人的身上还存在着很浓重的昔日士的积习,他们效忠的指向,首先是选拔了自己的恩主、自己的老师;其次才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帝。对他们来说,自己的主公既是给自己官做的人,是自己发达的根源,也是自己的恩师,是将自己的道德学问提升的人。施惠和受惠之间的恩义,再加上师生关系的强化,使得恩主与属吏之间、老师与学生之间形成了堪称当时最牢固的关系。这种关系远远超过了臣子与皇帝之间的联系。甚至在皇帝与恩主之间出现冲突时,门生宁愿得罪和背叛朝廷,也不肯抛弃昔日的恩主。

李固因党锢之祸被杀,其门生故吏郭亮冒死上书,请求为之收尸。杜乔遭戮,故吏杨匡守护其尸不肯离去。第五种(人名)因弹劾宦官,遭到放逐。宦官故意将之放到他仇家的势力范围,去了肯定性命不保,于是其门下掾孙斌追上第五种,杀掉押送人员,带着恩主一起逃亡。太原太守刘瓚,因得罪宦官下狱死,王允为其故吏,将刘璜尸体送还家乡,并为之守丧三年。公孙赞为郡吏,太守遭到流放,他跟去服侍,临行前到父亲墓前告别,申明忠孝不能两全之意。

然而,问题远远不止于此。王朝在延续,官僚也在升迁沉浮。当门生有了出息以后,自然像他们的恩主一样,获得了辟除官吏的权力。这个时候,为了报恩,他们往往更乐意助昔日恩主的子孙一臂之力。对他们来说,这样做既不费多少力气,也不违反原则。结果越是官做得大的人,其门生故吏就越多,门生故吏越多,他们中有出息的概率就越高,而高官的子孙受到特殊关照的可能性就越大,不仅可以被轻易地领进门,而且升迁也比一般人容易得多。而这些官宦子弟升到公卿和二千石后,靠手中的辟除之权,再接着加强这种施恩报恩的关系。如此循环往复,两汉四百多年,一大批准世袭的门阀自然而然地就诞生了。像东汉袁氏家族和杨氏家族,累世公卿者并不少见。同时,在那个印刷术尚未发明的时代,儒学传授除了书之竹帛之外,心口相传是个很重要的途径。在这方面,儒学大家的后代,不可避免地具有优势。许多大族世家,往往对于经学有家学传统,汝南袁氏素习《孟氏易》,弘农杨家素习《欧阳尚书》。这些世族累世高官,跟这种家学渊源也不无关系。另外,由于辟除制度规定只能选当地人担任属吏,而属吏又必须有文化,这些人一般都出在有点头脸的家族,某些家族出本郡曹掾出得多。这样,这些属吏即使不能进一步升上去,但很自然地对本族势力的壮大和家族后代出仕有帮助。这种情况在边疆与少数民族杂居地区尤为严重。如此一来,称雄一方的地方豪强就出现了,形成了更为普遍的地方贵族和门阀,即史书上所讲的地方豪强。无论是中央门阀,还是地方豪强,事实上都有了贵族世袭的意味。

东汉章帝时,周纡为洛阳令,到任先问境内的大姓有哪些,属吏就将境内的豪强列数一遍。周纡大怒,吼道,我问的是像马、窦(东汉开国元勋)这样的世家,谁要知道这些卖菜佣!这里,马、窦世家和卖菜佣(当地豪强),就是我们要说的门阀和地方豪强。

应该说,汉代选举制度的运行所产生的这两个副产品,对中国历史后来的社会和制度变迁产生了极大的影响。门阀的出现,最直接的后果是为魏晋南北朝时期的门阀政治做了铺垫。但是士大夫分裂成寒门和世族,寒族仕途无望,转而进入军界,化为军事贵族。军事贵族和门阀两者的斗争最后又导致了门阀贵族的覆灭。

八、汉代的意识形态与学校制度

秦代以吏为师,实行愚民政策,除了中央设置的少数博士官以外,没有官办的学校。汉代公立学校的设立是从设立博士弟子员开始的。汉武帝采纳董仲舒的建议,又经另一个知名儒者公孙弘的推动,于公元前124年在京师长安建设校舍,正式确立博士弟子员制度,成立太学。开始的时候,设立太学无非就是为博士找一些学生教教,好让儒家的五经有传人。博士很少,一经设一员,总共不过5个,学生也少,每个博士可带十名弟子员,整个太学也不过五十余学生。当时儒术虽然因制礼的缘故有了一定地位,但整个王朝主要的治理思路还是黄老之学,因此,儒者还只是点缀。然而,随着汉代统治者对于儒术的感情日深,孔门之学逐渐从“术”变成了意识形态意味的“教”,对官吏的选拔越来越重视道德讲求和儒学造诣,在这种大环境下,太学逐渐扩张,日见其膨胀,凡是有意入仕的人,都往太学靠拢。到了西汉末年,学生数已经达到近万人,东汉时期更是常年保持3万左右的水平。在这个规模上,原有的师资(博士)已经不够用了,太学于是实行了开放式教学,朝中凡是有水平的官吏都可以参与太学的教学,公卿大臣们竞相收罗才俊之士到自己的门下。这些门下弟子则通过辟除和察举进入仕途,以未来的权力回报老师。太学再加上地方的郡国之学和一定数量的私学,构成了两汉的学校系统,几乎所有的学校教学的主导方向都是经学,显然,这跟官方的导向有关,跟选举的导向关系更大,在那个时代一个读书人如果不把自己变成儒生,那么就别想进入仕途。只是到了东汉灵帝时,才在洛阳设置了鸿都门学,专以传授诗歌赋词为目的,学生有成就者,可以直接进入仕途,但这一直是作为弊政载入史册的,而且由于灵帝之后,东汉名存实亡,所以,鸿都门学寿命无几。

汉昭帝(汉武帝之子)时,有男子乘牛车上阙,宣称自己是卫太子。皇帝让百官前去辨认。由于此人相貌真的很像卫太子,百官见了此人之后,自丞相以下,谁也不敢说话。京兆尹不疑后到,见了此人之后,马上命令从吏将其收缚。有人劝道:说不定是真的,暂且放一放吧。不疑引证《春秋》,说明即使此人是卫太子,也是朝廷的罪人,因为他得罪过先帝,所以必须先将他关起来再说。皇帝和大将军霍光听闻不疑如此作为之后,说:当用懂经学、明大义的人做公卿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