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冷吗?”说着,他脱下身上的袍子披在她身上,将她的手捉在手心里哈着气,希望能给她带来一丝温暖。
流萤却仿佛受惊了一般,连忙将自己的头发扒下来挡住自己无助的脸庞,一把将他推到在地,朝他蛮不讲理地大声喊道:“你走,你走开,我不要你的同情,我不要!”
君天澜跌坐在地不解地看着她,见她哭得毫无形象,衣服贴在身上整个人看上去落魄之极,却不知她为何还要拒绝他的帮助,不由道:“你这人好没道理,我有哪里得罪你了吗?”
“对,我就是不讲道理!”流萤将身上的袍子扔还给他,转过头去道:“你就当我是疯子,是傻子好了,你管我做什么?我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走,你走啊!”
君天澜吃惊地看着接近歇斯底里的流萤,缓缓站起身来,最后竟是抱紧手中的袍子,转身走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流萤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也仿佛被抽走了,她忍不住扑倒在冰冷的地面,哀哀痛哭。谁能知道她心里有多矛盾,她不是讨厌见到他,她不是真的想要赶他走,她只是不想被他看到这样无助落魄的自己,她只是希望能以最完美的形象出现在他眼前,让他的目光欣赏地停驻在她身上,而非现在这样,在错误的时间里出现在她面前,看着弱小无助的她,内心仅剩同情和怜悯。
“不要走,不要走……”流萤内心深处拼命的呼喊着,磨损的指甲抓过地面,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虽然她口中叫嚣着让他走,可是内心深处,她是多么得希望他能够留下,留下来陪着她,哪怕一会儿也好,可是他走了,他不会再来了。
现在的他,心里早已没有她的位置,知道这个现实,比什么打击对她而言,都更加具有毁灭性。前世和今世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所有的压力如无形的大山一般,压在她弱小的肩头,连呼吸都带着痛。
这么多天以来,她一直独自强忍着、支撑着,不让自己有丝毫的胆怯和懦弱,可是这份压力积蓄得太多太久了,她终于在今晚彻底崩溃,再也承受不住得嚎啕大哭。
“快别哭了!”也不知哭了多久,流萤又再次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她愣愣直起身,抬眸傻傻地看着再次出现的君天澜,再也舍不得说一句让他走的话,再也不忍对他任性发脾气,甚至就连哭她都不敢,因为她怕自己一眨眼,他就会忽然消失不见了!
他是她经历生死,好不容易重生才再次见到的人,她怎么舍得离开他一分一秒,她怎么忍心苛责他一字一句?
“瞧你,脏得像个小花猫一样!”适才短暂的离开,他竟是为她打来热水,细致得为她擦净哭花的脸蛋,沾满泥土和血迹的一双小手……
“手是女孩子的第二张脸,下次你可不能再这样用力了,知道吗?”他皱着眉为她擦着沾血的手指头,将柔软的垫子放在她膝下,将厚厚的斗篷披在她身上,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又命人就地升起一堆火来。
看着她傻傻愣愣的只顾盯着自己看,他竟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握着她的小手伸在燃起的火堆前,转眸问她:“现在感觉可好了一些么?”
君天澜的目光在火光的映射下熠熠闪动,是那样的动人心弦,流萤朝他轻轻一笑,下意识地轻轻说道:“天澜哥哥,你脸上有灰。”
“哪里?”他自然地抬眸看她,手在脸上擦了几把,反倒弄得脸越来越脏,竟是没发现她对自己称呼的改变。
“这里,还有这里。”她用自己湿透的衣袖轻轻为他擦拭着,看着这张刻进心里,即使闭了眼依旧眼依旧清晰到不能再清晰的脸,流萤的泪却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下来,如果天澜哥哥的心里有她,那该多好。
“怎么又哭了呢?”他抬手为她擦干眼泪,却把她的脸也弄脏了,他不禁扬唇一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笑道:“算你走运,你这次倒霉的时候,又遇到我了!”
看到流萤破涕为笑,他不由又摇头叹息道:“不过,真没想到,你和潆儿一样能闯祸哎,今天你啊,可是让所有人都震惊了,害得潆儿都为你担心死了。”
“那么,今夜你来看我,是受潆儿姐姐所托吗?”流萤心头顿时一痛,缩回手,不动声色地与他分开一些距离。
“算是吧。”随着君天澜的点头,流萤的心瞬间跌到谷底,原来,她又自作多情了。
“多谢太子殿下来看萤儿,下次太子殿下见到潆儿姐姐的时候,麻烦太子殿下帮我向姐姐道一声谢,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夜已深沉,请太子殿下回宫歇息吧。”不知不觉中,流萤已是将对君天澜的称呼由天澜哥哥改成了太子殿下,还好经过刚才的痛哭,她的心情已经逐渐恢复了平静,才能如此心平气和地与他说完这些话。
君天澜颇感意外地看了看流萤,只觉得心头有些闷闷的,这个女孩儿真让他有些捉摸不透,一会儿好像很信赖他似的,一会儿又对他这般冷淡。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跟她只是初识,却总是会不由自主地牵挂着她,而且每次看到她,他总有一种仿佛很久之前就已经认识了她的感觉。之前他以为是因为他们有过一面之缘,所以才会对她印象深刻,可是直到此时,他才知道,这种熟悉感,绝不只是因为他救过她一次。要不然,他也无法解释,为什么在返京的途中,他会从万千人当中一眼就看见了她,并被她吸引住目光,看到她坠楼,他会立刻飞身过去接住她。
而让他感觉最不可思议的,是在他看到她写的《削藩论》之后,当他发现他们的字迹竟然如出一辙时,他整个人都被惊呆了。
一个年仅八岁的小女孩,在别人尚不太识字的时候,竟然能用那样有功力的文字,写出那样尖锐的政论?他无法控制住自己,不对她产生好奇。
说实话,他并不认为那篇政论是出自梅落尘之口,因为凭他对梅落尘的了解,他知道梅落尘是绝对不会假别人之口说出这番话的,也绝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小女孩说这些可谓大逆不道的言论,那么,这些文字出现的背后,到底是何原因,就值得他去探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