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在樵夫家睡了整整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的傍晚才醒过来,醒来时屋里没有人,樵夫在外面劈柴,她的妻子正在屋外做饭。
流萤一睁眼看到陌生的简陋房舍,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没想到人刚在地上站好,就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樵夫的妻子听到屋里的动静立刻把樵夫喊来,两人一起进了屋子查看,流萤看到樵夫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多谢他们的救命之恩,质朴的两位老人家见流萤浑身是伤还要下跪,慌得连忙将她搀扶起来,说什么也不让她跪。
得知流萤连夜就要赶路,樵夫夫妇俩说什么也不同意,她一个小姑娘上路不安全是其一,现在她浑身是伤虚弱得不行,他们没钱也没请大夫来为她诊治,她就这样上路,他们怎么能放心得下来呢!
然而流萤是铁了心要走的,樵夫夫妇好说歹说都没用,见实在没法阻拦,他们便拿出家里仅有的吃实来招待她,临走前因为不放心她一个人走夜路,把家里唯一的一盏气死风拿给流萤后,又为她备好干粮和水,这才一路将她送下山。
流萤没想到两个陌生的老人家竟对自己这般照顾,下了山依旧站在山脚下不放心地看着她挥手,摸了摸胸口,将脖子上娘亲留给她的玉佩拽了下来,跑回去硬塞进老两口的手中,也不等他们开口转身便跑远了。
老两口反应过来后追了很久也没追上流萤,只得折回去。
出了棋盘山,走到天亮时分应该就到樊城了,从樊城走到潼关不出意外的话,三天就能到。她出来十多天了,原本十天到达的计划,现在只能用十五天来完成,希望她还能来得及阻止宫变。
天亮时分,流萤果然顺利到达了樊城,看着城内熙熙攘攘的人群,流萤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就向人打听前方的战事如何,谁知连续问了几个人,人家看到脏得看不清真面目的流萤无不退避三舍,一副嫌弃的样子,流萤没法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赶路。
接下来三天的时间,虽然没有再遇到追兵,可是过得却也并不太平。
流萤没有钱就住不了店,租不了车,吃不上热乎的新鲜食物,风餐露宿对她来说原本也算不上什么,可是偏偏老天爷也不做美,第二天就下了瓢泼大雨,可怜流萤连个蔽身的地方都没有,只能抱着身子冒雨前行,怀里樵夫老夫妻俩送的大饼,流萤省着没舍得吃多少,结果被雨一淋全成糊了。
到了晚间,流萤好不容易找到了个破烂的土地庙,便抱着身子蜷缩了一夜。谁知到了次日早上醒过来时,便发现自己全身发烫还异常怕冷。
即便知道自己病了,流萤也只能挣扎着爬起来。走到外面,流萤抬头看了看天,只觉得阳光刺目得不行,眼前一阵阵发黑,眼前的事物都在打转,她这样是不适宜上路的,但想到近在咫尺的潼关,流萤还是捡了根树棍杵着就上路了。
街道上两名追逐打闹的孩子不小心撞到流萤的身上,把她撞得跌进路边的泥泞中,沾了一身的泥水,她赶忙拿过树棍想要站起来,那孩子的母亲只道流萤要打她的孩子,二话不说又把流萤给推到了,末了还加上一顿谩骂,这一跤流萤摔得更重,好半天才爬起来,抬眼见妇人早已牵着自己的孩子转身进了屋。
流萤只能自认倒霉,也没说一句抱怨的话,杵着树棍扶着墙壁一步一挪地挣扎着往前走,现在她只有一个念头……去潼关!就算潼关远在天边,她走一步少一步,总有走到的时候,只要她还没死,就算是爬她也要爬过去!
事实上,流萤的预见性还是很准的,最后到潼关的路,她是爬着过去的,守城的卫兵发现她时,她昏倒在地上几乎已经和地上的灰尘是一个颜色的了。
谁都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为什么会跑到潼关来,他们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听她昏迷了还一直叫着要见慕容将军、天澜哥哥,他们还以为是慕容将军的女儿跑来寻父,慌忙把她带到军帐,喊来慕容锦和君天澜。
君天澜见到流萤时,已经完全认不出她是谁,她的头发上、衣服上、手上、甚至是嘴巴里到处都是尘土,若不是巴掌大的小脸上眼睛一眨一眨的证明她还活着,他几乎以为她已经死去多时。
“你是谁家的孩子,为什么会跑到这边关来?”慕容锦在流萤身旁蹲下,皱着眉打量着她问。
流萤的嘴唇张了张,似乎在说什么,慕容锦没有听清,见她虚弱至此也不再问,只吩咐军医进来赶紧为她诊治,自己便走了出去。
军医为流萤诊治时,君天澜便一直陪在左右,因此她身上的伤痕他全都看清了,那简直可以用体无完肤来形容,她的身体的状况他也很清楚,几乎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若不是被巡逻的士兵发现,她不知道还能不能撑过今晚,他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的意志,支撑着她一路从千里之外的京城,走到了这里,找到了他!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看着她那双眼睛时,他会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那种熟悉感让他心口莫名地发颤发痛!因此他没有让士兵为她擦洗,而是自己亲自动手为她洗去满身的尘埃。
当她的小脸在拭去尘土渐渐显露出来之后,君天澜的手一抖,差点将木盆里的水打翻,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她是流萤,是他叫做小不点的丫头!
看着她瘦骨嶙峋,仿佛随时随刻就会断气的样子,他只觉得心里压抑得难受,命人将熬好的药喂给她吃,自己则跑出去透气。
记得上一次见她,她以一篇削藩策震惊了整个皇城,那一日的她狡黠胆大,就连梅落尘也被她拿来利用,到最后就算是受罚她也毫不退缩,那样的风姿让他震惊,也让他好奇欣赏,没想到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竟瘦得跟枯木似的奄奄一息!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口口声声喊着自己的名字?难道她专程是来找他的么?他蓦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看着他口中也是喊着天澜哥哥,为什么她喊得那么顺口,好像她就应该这样叫,这个称谓就是她的专属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