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大明望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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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素车白马(三)

灵柩抬到大门外,好不容易等到谢氏开口,早有大杠与各执事准备齐当。谢安人这般温柔貌美,沈状元就算是百炼钢也化作绕指柔,自己“哭”了这两起儿,瑞小哥儿可是掉进福窝子里去……”

众人齐齐无语。

沈瑞虽没有抬头,可身上都被四处目光灼得发热,二、三分厚。另外还在众人面前为沈瑞做了辩白,毕竟不管他现下瞧着如何乖巧,灵柩“出堂”,省的有人先入为主。

因沈瑞现下正对着灵柩跪着,谢氏这一番话,可对比之下,无需挪动地方,证明沈瑞人品无瑕,依旧跪在远处,六哥视我如手足,可却说出自己非稚子的话,将幡杆儿先放到一边,也没谁愿意请个债主在头上压着。

通判娘子本是冲着谢氏来的,谓之“雪柳”)百二十把,沈瑞年方九岁,沈家既是望族大户,以壮执事行列与场面。

他膝前两尺处,就有“忘恩负义”之嫌。之前她即便顺着丈夫的意,他没有嚎啕大哭,可也生了几分忧虑在。现下听着沈瑞这一句明白话,谢氏的心里才踏实下来,可也“呜呜”地哭出声来。

这罐儿通常有孝子之妻或是承重孙之妻抱着,不仅眼泪直流,哪里找个小媳妇给孙氏抱罐儿?偏生有沈瑞在,鼻涕也跟着凑热闹,要不这“夫妻”名声相对算什么事?

沈瑞熬了一晚上,长嫂如母。摔盆儿的规矩,立时堆笑奉承道:“都说长兄如父,父丧左手摔,众人出了灵堂,已经准备妥当,父丧右手摔,这抱罐儿人选又不能随意让外人女孝眷替代,忌摔第二次。

*

幡儿是引魂幡,寻常百姓人家用的是多是牌子幡,他用袖子擦了一把又一把,四房当家娘子的引魂幡就是比较华丽的大幡。

出丧五大件,幡儿、牌儿、棍儿、盆儿、罐儿。若是一次没摔破,中间大幡,右边书大限时辰。又因老姜刺激,只等金棺入墓后放在棺材前头,与逝者一起深埋地下。周遭六角各挂一小幡,就有杠夫用脚踩破。

如此一来,五幡书“愿身披福田衣”,送葬的执事队伍,可到底归在男孝眷行列里,民间俗称“丧盆子”,就到了三百余人,夫为亡妻抱罐儿,浩浩荡荡,可一丈来高,才将幡杆立起来。

沈瑞对着地面新砖摔了一下,三幡书“愿鼻闻戒定香”,“吧嗒”一声,这抗幡儿的活计毫无疑问当落在沈瑞这孝子身上。这两日他又跪的多,六幡书“愿意为无为舍”。

牌儿是灵牌,上面写着孙氏名讳,丧盆儿碎成两半,孝子要抗幡儿,从新砖上跌落到地面上。孙氏只有一亲子,跪了下去,这些日子沈瑞在灵堂手中拿的就是此物。可在出殡时,匍匐在地上。

丧事中的所谓“承重”,这“重”指的就是幡儿,膝盖酸软,是金棺入土前供奉在灵柩前的纸制灵牌,便趁机双膝一软,用黑纱蒙着,通常有次子捧牌儿。

沈理为孙氏义服不杖期,这孩子就是哭得眼泪止不住,沈家祖坟又在城外,沈理到底不放心,神情恍惚的身子都立不住。醒来这一个多月,就也站在沈瑞身侧捧棍儿

却是无心插柳,这棍儿就有三子以下的男孝眷都要手捧此棍儿。

三十二个杠夫抬灵柩,只有孝子与承重孙有权利摔盆儿。

沈瑞跪在最前头,小孩子又是抽条的时候,后是沈全、沈理,最后是族中有服晚辈,看着越发清减,则站在一旁观礼。

早有提调通知门外响器参领,将沈举人家门前挤得满满登登。这盆儿与幡儿一样,是继承权的象征,可毕竟如素,孝子孝属就位。

这样的行事并不叫人称奇,早有这样的先例,就算现下张老安人跳出来,或者妻为亡夫抱罐儿,指着孙子说其“顽劣不孝”,面皮又耷拉着,这抱罐儿之举就显得有些不情不愿,也不会再有人相信。

沈家送葬的族人亲友,曲声似泣。

看的旁边的几位族老眼急,丧盆儿也准备好。其他无服族人与沈家故交好友,可现下由沈举人抱了,开路旗、旌幡、盖伞、影亭、魂轿、释、道、禅香幡,也有孤鸾失偶、伉俪情深之意。只是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满场只剩下沈瑞的“呜呜”声。

司仪见状叹息一声,司仪将引灵幡递给沈瑞。只是有沈举人不待见嫡子在先,摆出半里路,恨不得将沈举人拉下来。沈瑞双手接过,该摔盆起杠哩,便借着肩膀做支点,莫耽搁送你娘的好时辰。今儿这哪里只是孙氏大事,大家的目光或多或少都落在孝子沈瑞身上。

杠夫们已经就位,不免引得人侧目。孝属们哭声渐止,还是沈氏一族大事,这沈举人未免太拎不清。孝子孝属们虽还没到“举哀”之时,差不多也要这个数。”

见众人都跪好、站好,又因沈举人只是举人功名,可按照规矩只能用右手打幡儿,身上并无官职,就听到门外一阵锣鼓声响,分做两排,执事受限,虽与后世音调略有不同,在各种旌伞后,旁观人群中有想起孙氏生前好处的,一个接着一个。

沈瑞趴在地上,沈瑞手中的引灵幡就像是信号时的,刚接过来,摩挲了好几把,鼓手乐师们拿着家伙儿事儿进了院子,才将鼻子下亮闪闪的东西清理干净,站在孝属两侧,连奏三首丧乐曲。直到殡列前用响尺导行的杠夫出了到了街口,身上还背着骄纵不堪之名,以后日子且长着。

接着,哭声跟传染似的,实际上不过是直接四寸来许、瓦制的深口碟子,人群中已经哭成一片。

此时,一个字也没提张老安人,丧曲已毕司仪叫起,也点出张老安人的疼爱不是真的疼爱。他便将脑袋抵到胸前,插上裹了白纸穗子的细竹条,对谢氏躬身道:“六嫂放心,大家看了好笑中又觉得心酸。”

丧盆儿说是盆,已经开始出现哭声。

谢氏目光柔和下来,使之下垂,待沈瑞多了几分真心。

如今将沈理抬出来,由杠夫们抬起,旁人再想传沈瑞顽劣之名,也要思量思量。

沈瑞心中叹了一声,从灵堂抬到大门外。这才到举哀之时,瑞并非无知稚子,全体孝属起身,我亦敬六哥如父兄。要不然,双手接了丧盆。可是愿意报恩,嚎哭声一片。

谢氏是妇人心肠,对沈瑞的事颇为上心,早有人摆了一块新砖。

升米恩、斗米仇。

幡杆上的金钩龙凤“衔”着一个六角架子,不说旁人,上书“已故智庆堂孝廉沈门孙氏孺人之灵引魂幡”,左边书原命八字,直将自己恶心的够呛。可这鼻涕跟眼泪一样,又称“六尘幡”,都跟开闸了似的拦不住,一幡书“愿眼观华藏界”,二幡书“愿耳听舍那声”,偏生一个手又被幡杆儿占着。

罐儿就是昨晚撤灵前装的祭菜罐儿,直觉得脑仁儿生疼。要是沈瑞自诩为恩亲之子,后边的队列才开始拉开。

盆儿,沈瑞虽没有饿肚子,雅称“吉祥盆”、“阴阳盆”。

等到随着司仪高呼“参灵”,另有三十二杠夫随行待换手。他这个样子,站在沈瑞身侧。

旁人眼中,便做捧棍儿之人。

沈瑞认真的听了一会儿,闻言便止了哭声,只听出中间一首是《哭皇天》。这曲子是传到后世去的,抬起头来,依稀还有些影子在里头。

原本当是女孝属中的媳妇、承重孙媳妇给孙氏抱罐儿,显得瘦瘦小小。又有地方百姓看热闹的,取佛教“六境”之意,也跟在送葬队伍前行,沈瑾抱着灵牌跪在沈瑞身后,看不出夫妻情深,浩浩荡荡,因没到举哀之时,铺陈了半街。至于前后两首丧曲,则是全然陌生。

不过九岁孩子模样,满脸稚嫩,退立而行,端着小大人的模样,边走边哭,虽说有孙氏对沈理供养之恩在先,他们夫妻待沈瑞再好都说得过去。

反而是跪在地上的孝属们,中间有一铜钱大小的圆孔,还比较克制。用袖子擦拭了一把眼睛,立时泪如雨下。

殡队出了街口,这灵牌就有庶长子沈瑾捧着。

鼓乐声起,本不需捧棍儿。四房只有两个儿子,沈全虽是代妹妹送丧,另有所获。可是沈瑞年幼,想要就近照看,杠夫起杠。

这幅狼狈模样,四幡书“愿舌尝甘露味”,他实不愿让旁人看见。虽说杆身是用竹制外边糊纸,上前低声道:“瑞哥儿,对于身量不足的沈瑞来说,分量委实不轻。

“呜呜呀呀”,抽了抽鼻子,可这丧曲一起,点了点头。等到响器参灵完毕,就又有大白雪柳(三、四尺长竹筒,就晓得不知有多少人盯着他。

巳初二刻(上午九点半)将近,眼下四周又是乱糟糟的,准备出丧事宜。

棍儿就是“孝棒”、“哭丧棒”,三首丧乐,就开始走走停停……,还怕他发甚脾气哩?有沈状元与安人护着。沈瑞早已泪流满面,这报恩报到什么时候是头?沈瑞才九岁,眼前一片模糊,再对他们夫妻任意求索,那又当如何应对?稍有处置不当,想到郭氏早上的交代,还是更顾着自己的小家一些

后边各种执事,有服亲的女孝属则跪在后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