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高扬不说话，众人误以为合作有变，目光不由得紧张地循着他的视线下移，最后停在两人相握的手上——
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紧接着高扬身后的扬天集团的员工的表情变得十分的奇怪，像是在竭力地憋着什么。与之相比，楚修凡身后的楚翔员工神色就显得难看了，全像是见了鬼般，一副惊恐不安的表情。站在楚修凡左侧的陆雪卉似乎想到了什么，气得脸都绿了。
楚修凡终于发现众人的异样，低头一看，只见自己和高扬相握的手，正确点说，是那只手的指甲上不知何时被人涂满了红色的指甲油。阳光下，那鲜艳的颜色显得异常的耀眼，配上他那双修长厚实的手，要说有多怪异就有多怪异。
想起出门前，夏凝汐盯着他时嘴角那抹不怀好意的诡异笑容，楚修凡一下子明白了。
不用说，这些都是那个女人的杰作！
心里虽然气得要冒烟，楚修凡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嘴角甚至还维持着那抹淡淡的浅笑，“我的新秘书年纪尚轻，不懂规矩，爱搞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让高总见笑了。”
高扬嘴角含笑，似真似假地说：“敢把玩笑开到楚总裁的头上，我觉得这个新秘书挺有性格的。有机会的话，楚总可要介绍我和她认识认识。”
“一定一定。”楚修凡笑着点头答应，“高总不介意的话，先随我的助理到会议室，我清理一下稍后就来。”
高扬也没有刁难他，笑着点了点头，就带着自己的团队跟着陈特助向会议室走去。
从意外发生到结束，楚修凡整个过程都表现得十分淡定。淡定地应对，淡定地清理，淡定地主持会议……
会议结束回来，经过夏凝汐的办公桌前，楚修凡本想继续淡定，怎奈夏大秘书一句话就让他保持了两个多小时的淡定瓦解了。
“楚总，今天的会议，还顺利吗？”
顺利？想起回来的一路上，公司员工看他时掩饰不住的古怪目光，一向冷淡的楚修凡也不禁升起一股怒气。托她那些破指甲油的福，他还顺利得了吗？
“夏秘书，我有些事要找你谈谈，跟我到办公室一趟。”
哈！终于憋不住了吧？夏凝汐背着楚修凡吐了吐舌头，离开座位跟在他的后面，心里乐开了花。让你装酷！让你装酷！本小姐倒要看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回到办公室，关上门，楚修凡坐在自己的专属皮椅上，也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盯着夏凝汐。那张“面瘫脸”上依旧没有表情，难以从中窥探到什么信息。
夏凝汐也不畏惧，挺直腰杆勇敢地站在他的办公桌前，大咧咧地和他对视着，那双骨碌碌的大眼里甚至还流露出几许得意，丝毫没有犯了错误的感觉。
两人对视了片刻，楚修凡终于忍不住先开口，“夏秘书，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叫你进来吗？”
夏凝汐眨了眨眼，故作天真地问：“难道是因为我最近工作表现出色，楚总要嘉奖我？”
是啊！奖你一碟“炒鱿鱼”，要不？
楚修凡强忍着回她这么一句的冲动，不断地在心里提醒着自己，眼前的女人身份特殊，为了顾全大局，他必须要忍！
“我指甲上的东西，是你涂的吗？”
夏凝汐的目光移到他的手指上，那恢复原貌的指甲让她不禁有一丝遗憾，“已经擦掉了哦，真可惜，我好不容易才涂完的呢！”
“你为什么要给我涂指甲油？”
“指甲油？谁说我给你涂指甲油了？我的指甲油可是SANIYI的，一小瓶可得要一千美金，我怎么舍得给你涂那个！”
“那你给我涂的是什么？”
夏凝汐的眼珠子转了转，目光落到他的笔筒上。楚修凡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不出他所料，夏凝汐拿起笔筒里的红水笔，得意地晃了晃，“这个！怎样？效果不错吧？看起来就和真的指甲油一样。”
这个该死的女人！居然给他涂红墨水！
楚修凡气得脸色都变了，语气里也不禁带着几分厉色，“夏秘书，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会使公司的整体形象大打折扣？要是客户怪罪下来，后果你担当得起吗？”
“我看你是怕你的个人形象大打折扣吧！”夏凝汐小小声地嘀咕着。
楚修凡看了她一眼，停顿了片刻，声音恢复了过去的淡漠，“夏秘书，职位上你是我的专属秘书，我们属于同一个团队。你我皆知，团队成员间最讲求的就是团结。不管我们以前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我希望在以后的工作上，你能放下私人恩怨，全力配合我的工作，为公司创造最大的利益。否则，我只能把你调到别的分公司去了。”
“原来楚总还记得我们是同一个团队的。”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夏凝汐就来气，就连说话的语气也不自觉地带着讽刺意味，“那么请问前几天楚总为什么让我带着一袋白纸到江苡呢？想必您早就知道江苡分公司的赵部长会过楚翔来，让我过去不过就是想把我支开，以免我坏了您的好事，对吗？楚总，您不想让我参加会议就请直说，可是您为什么要骗我呢？您知不知道我那天带着那袋白纸跑了多远的路？我满怀希望地出去折腾了那么久，最后却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一个骗局，那种感觉有多难受，您懂吗？楚总，我觉得该放下私人恩怨的那个人是您才对吧？”
夏凝汐越说越激动，白皙的瓜子脸因怒气而涨得通红，楚修凡却慢慢地沉默了。
他不想承认，可是他不得不承认，那双燃烧着熊熊怒火的清澈眼睛竟让他的心生出了几分愧意。
可是，这是不应该的啊！她是夏景雄安排在他身边的一枚棋子，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经过夏景雄精心策划的，说不定她此刻说的这番话，甚至是她此刻的表情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他是带着重要任务来楚翔的，任何事都要步步为营，一步走错便会全盘皆输。心软是成就霸业的大忌，他绝不可以被她的戏码骗了。
对，绝对不可以！
楚修凡整理了一下思绪，淡定地说：“无论夏秘书相不相信，江苡的事确实是个误会。至于这次的指甲油事件，我本想就这么算了，但夏秘书似乎并不认为自己有错。既然如此，那夏秘书就先去江苡分公司学习三个月吧！我稍后会让陈特助通知人事部的。我还有事要忙，夏秘书没事的话就请先出去。”
“我不去！”夏凝汐倒退了两步，深吸了一口气，毫无顾忌地直言，“要去也是你先去！先犯错误的明明是你！”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却不承想在出门的时候和门外的人撞了个满怀。
“好痛！是哪个走路不带眼睛的浑蛋……”夏凝汐捂着隐隐作痛的额角抬头，又是一惊，“是你？！”
“Hi，小妞，我们又见面了。”高扬笑嘻嘻地伸手向她打招呼，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她胸前的工作证，眼底流露出一丝惊讶，“咦，原来你是楚总的秘书？”
“你也认识楚修凡？”夏凝汐起初还觉得还有些惊讶，转念想起那天他和楚修凡的对话，又故意说道，“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像你这么无耻的人认识楚修凡这种公私不分的浑蛋也不奇怪。”
高扬一听这话，立刻明白对方是想起初次见面的事，那次他贸然地跟着她回家，确实是失礼了，“呃，关于初次见面的事，我想有些误会，夏小姐千万别放在心上。”
夏凝汐不屑地撇了撇嘴，低声嘀咕道：“果然是一丘之貉，就连狡辩的句式都差不多……”
“夏秘书，别乱说话！”
一声厉喝从左侧传来，两人同时抬头。楚修凡不知何时站在两人的旁边，俊朗的脸上布满了乌云，那双冰冷的墨眸中凝聚着骇人的怒气。
夏凝汐还是头一次看见楚修凡这么生气，与他往日那张毫无表情的“面瘫脸”相比，此刻的他显得那样的冷漠生疏，这样的楚修凡是她从没见过的。夏凝汐暗暗心惊，缩着脖子再也不敢乱说话。
高扬扫了夏凝汐一眼，又看了看楚修凡，嘴角一动，正想说些什么打圆场，这边的楚修凡已经一脸歉意地开口，“高总，真不好意思，这是我的秘书夏凝汐。她刚进公司没多久，尚有些小孩子心性，说话不经大脑，如有什么得罪之处，请高总多多包涵。”说罢，他转头严厉地瞪着夏凝汐，“还不赶快向高总道歉！”
夏凝汐撇着嘴，心里虽有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但想到自己还要在楚翔混，也只得妥协，“高总，对不起。”
“没关系，小事一桩，大家别放在心上。”高扬淡淡地笑着，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两位下班后有空吗？不如一起用晚餐？我请！”
“能和高总用餐是我们的荣幸，只是夏秘书恐怕抽不出空来，她还得赶在下班前到江苡分公司报到。”
“夏小姐要调到江苡？”高扬看着夏凝汐，有些意外。
夏凝汐和楚修凡都沉默着，谁也没有解释的意思。然而，高扬是何等聪明的人，转念一想，再把夏凝汐的职位和下午发生在楚修凡身上的那段小插曲联系在一起，立刻就猜到事情的七八分。
“我是不会去江苡的。”沉默了半晌，夏凝汐率先开口，“谁喜欢谁去！”
夏凝汐这样毫无顾忌地在外人面前拆他的台，这无疑是火上加油，楚修凡的脸色更难看了，“夏凝汐！”
“楚总别生气，年轻人的性子难免会比较刚烈。”高扬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吟吟地劝说道，“难得的是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圈子里，夏小姐尚能保持这份直率，我甚为欣赏。不如楚总给我高扬几分薄脸，这件事就到此作罢？”
楚修凡垂下眼睑，目光在肩膀的那只大手上停留了一秒，一抹了然的精光在那双敏锐的鹰目中飞速闪过。再度抬头时，他的脸色已缓和了很多，眼底也少了几分怒气，“高总和夏秘书是旧识？”
“谈不上旧识，算是有两面之缘吧！不过夏小姐的为人我十分欣赏，如果夏小姐不嫌弃，我很乐意和她做朋友。”
高扬边说边微笑地看着夏凝汐，后者却视若无睹，低头自顾自地盯着地板神游太虚。
楚修凡的目光在两人的脸上转了一圈，眼底掠过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而后淡淡地笑开了，“既然高总亲自开口，这点面子我自然是要给的，调职的事就这么算了。夏秘书，还不赶紧谢谢高总。”
“谢谢高总。”
从楚修凡的办公室出来，夏凝汐心情甚好。看看手表，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她正准备找林小柔去公司的茶水间聊聊八卦，却不承想高扬嬉皮笑脸地跟了上来。
“夏小姐待会下班后有空吗？不如我请你吃饭？”
“没空！”夏凝汐连眼皮也懒得动一下，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
“那明天呢？”
“没空！”
“后天……”
夏凝汐蓦地停下脚步，回头一脸厌烦地瞪着他，“没空！没空！没空！我天天都没空！你这人真烦！你别以为刚才帮了我，我就会对你百依百顺！我告诉你，本小姐对花花公子没兴趣，你要找艳遇就去酒吧！就这样，再！见！”
说罢，她转身头也不回地向电梯走去。
高扬站在原地，左手抚着下巴，饶有兴味地凝望着那个远去的纤细身影，眼中闪烁着一抹毫不掩藏的征服欲。那眼神，就像是在观赏一只上好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