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宗教唯识学概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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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唯识学的产生及其史略(2)

无著(梵文Asaga),音译为阿僧伽。生于公元四五世纪,可确认为大乘瑜伽行学派创始人之一。又称无障碍,北印度犍驮逻国普鲁夏普拉(梵文PurusaPura布路沙布逻)人。依《婆薮盘豆法师传》,父名尸迦(梵文Kaus'ika),为国师婆罗门。有兄弟三人,无著居长,皆称婆薮盘点(梵文Vasubandhu)。无著乃“位登初地,证法光定,得大神通”之菩萨,初于小乘化地部出家。因系大乘根性,故于所学多不满意;因思空义,不能得入,欲自杀,时东毗提诃(梵文videha)有宾头罗(梵文pindola)前来为说小乘空观;师初闻悟入,然对此犹不满意,后在中印度阿逾陀国,乃以神通往兜率天从弥勒菩萨受大乘空观,归来如是思惟,遂达大乘空观。后又数往兜率天学《瑜伽师地论》等大乘之深义,并集众宣说,人皆不信,于是乃请弥勒降于下界,经四月夜,为众讲说《十七地论》。当时虽无著与众人同闻,唯无著得近弥勒,余皆遥闻;昼间无著更为余人讲解弥勒菩萨所说,由是大乘瑜伽之法门传至四方。无著致力于法相大乘之宣传,又撰论疏释诸大乘经。其弟世亲菩萨本习小乘,后依其劝遂归大乘,竭力弘举大乘瑜伽教义。无著晚年尝游化于中印度萨弥国,先世亲菩萨示寂二十五年,享高寿百岁以上,他著有《金刚般若论》、《顺中论》、《摄大乘论》、《大乘阿毗达磨杂集论》、《显扬圣教论颂》、《六门教授习定论颂》等。

世亲(梵文Vasubandhu),音译婆薮盘豆,意译作世亲,亦译天亲。真谛法师译的《婆薮盘豆法师传》说:“婆薮译为天,盘豆译为亲。”所以中国古代许多译经师,均将“婆薮盘豆”译为“天亲”。其实,真谛的这一翻译是不准确的。考婆薮盘豆一名,原为印度一位天的名字,此一神祇,为印度人(特别是西北印度一带的人)非常敬信,人们所有之事,都以祈祷此一天神为决断,所以其意义是为世人亲近敬信之义,故名“世亲”。世亲父母因祈祷世亲神而生世亲,于是将世亲命名为婆薮盘豆。

世亲系无著菩萨之弟,初于说一切有部出家,由于聪慧颖悟,博闻强记,达学研机,不久便将犍驮罗一带的有部法义全部通达,成为一位典型的有部学者。但他并不以此自满,旋又继续研究经部法义,作取舍抉择的宗本。其时有部的正统思想在印度西北的迦湿弥罗,由世友(梵文Vasumitra)领导结集的《婆沙三藏》,也保存在那里,严禁外传,所以当时迦湿弥罗成为各方学者仰慕的地方。世亲为了探讨《婆沙》法义,想尽种种方法,混进迦湿弥罗,归投悟入(梵文Skandhila)论师门下,钻研《婆沙三藏》,历数年始去。

世亲离开迦湿弥罗回到犍驮罗后,他对迦湿弥罗所保存的《婆沙》法义,早已熟记在心,了若指掌。但世亲是一个“理长为宗”的自由思想主义者,虽然在一切有部出家,为有部之学者,但他的思想并不偏局在有部一系里,所以他著《俱舍论》时,常常以经部的思想来批评有部,发挥他独自的思想见解。后来《俱舍论》传到迦湿弥罗,使迦湿弥罗的有部学者感到无比惊惧。其时迦湿弥罗著名的学者众贤(梵文Samghabhadna)论师,为了维护有部的正统思想,特悉心研究《俱舍论》,经十二年写成八十万言的《俱舍雹论》,“言深致远,穷幽洞微”,对世亲的《俱舍论》作彻底详细的批驳,并率领他的“三四俊彦”弟子,自迦湿弥罗出发,要与世亲当面辩论有部法义,以便一决长短。世亲当时正在北印度磔迦国(梵文Jakka)的奢羯罗(梵文Sagala)城,他听到众贤要来跟他辩论,就带着他的弟子到中印度去了。世亲避见众贤,并不是他的理论短缺,如《大唐西域记》所说:“吾今远游,非避此子,顾此国中,无复鉴达,众贤后进也,诡辩若流,我衰耄矣,莫能持论,欲以一言,颓其异执,引至中印度,对诸髦彦,察乎真伪,详乎得失。”世亲菩萨的用意,因为北印度一带没有饱学硕德的人能够评判他们的是非曲直,所以要将众贤引到中印度去辩论,以便在那里请到髦彦之士主持评判他们的真伪得失,而要以一言破众贤的异执。

众贤论师到了磔迦国未能见到世亲,此时亦深有所悟,特地写了一封信致世亲说:“如来灭后,弟子部执,传其宗学,各擅专门,党同道,疾异部,愚以寡昧,猥承传习。览所制《阿毗达磨俱舍论》,破《婆沙》师大义,辄不量力,沉究弥年,作为此论,扶正宗学;智小谋大;死期将至。菩萨宣畅微言,抑扬至理,不毁所执,得存遗文,斯为幸矣,死何悔哉!”同时,众贤告诫他的弟子们说:“吾诚后学,轻陵先达,命也如何,当从斯没。汝持是书,及所制论,谢彼菩萨,代我悔过。”从众贤致世亲的信,以及他最后告诫弟子的两段文字里,可以知道众贤抵达磔迦国后,对其所著的《俱舍雹论》已经察觉理有不足而深有所悔了。世亲菩萨读完众贤来信之后,沉思良久,并感慨地对自己的弟子们说:“众贤论师,聪敏后进,理虽不足,词乃有余,我今欲破众贤之论,若指诸掌。顾以垂终之记,重其知难之词,苟缘大义,存其宿志。况乎此论,发明我宗,遂改题为《正顺理论》。”由此可见世亲菩萨的为人是如何的深厚含蓄了。

关于世亲菩萨舍小归大的传说是他初抨击大乘佛教,谓大乘佛教非佛所说。后其兄派遣一人到世亲那里说:“你的兄长病重,想见你一面。快去!”于是世亲随来人一道,往见无著菩萨。无著对世亲说:“因为你不信大乘,并且常常毁谤大乘,以此恶业,必定永远沉沦于恶道之中,我正为你的生命不能保全,感到忧愁苦恼而生病。”事实上是世亲抵达中印度后,不免生起思亲之情,那时他的兄长无著论师正在阿逾陀(梵文Ayopdhya)国弘扬佛法,因此他便到阿逾陀探望无著菩萨。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他听到无著的弟子(亦有说是无著有意安排的)在窗外读诵《十地经》,其文词法义,为他闻所未闻,不禁使他欢欣雀跃,喜极而泪,“感悟追悔”,因而接受无著的化导,舍小乘转学大乘了。由于世亲菩萨睿智聪慧,博学多闻,才神俊朗,无以俦匹,听无著方便开示大乘之理,转而信奉,弘扬大乘要义。他在修学弘扬大乘佛法期间,广造诸论以释大乘经典,其论著与注释之典籍甚多,据传有大乘论五百部,合以前所造之小乘论五百部,共为一千部,时人称之为“千部论主”。世亲菩萨对大乘唯识学的贡献,真是功勋彪炳,为印度佛教史所罕见。其重要著作有《俱舍论》三十卷、《摄大乘论释》十五卷、《十地经论》十二卷、《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论》、《广百论》、《菩提心论》、《唯识三十论颂》、《百法明门论》、《无量寿经优波提舍》等四十多种。

但据现代学者的考证,著《俱舍论》之世亲与无著之弟世亲,为同名二人,前者为说一切有部之论师(称“新世亲”),后者为瑜伽行学派之论师(称“古世亲”)。将二人混同之原因,系因真谛法师所译《婆薮盘豆法师传》之记载,该书以两人为一人,其中间部分主要为新世亲之资料,前后部分则为古世亲之资料。无著之弟其年代应在公元320—380年顷,新世亲之出生地不详,曾以佛陀蜜多罗为师,属于有部,然又倾向经部;据传说,甚受正勤日王及太子婆罗袟底也(梵文Bālāditya)礼遇。其年代约在公元400—480年间。《俱舍论》、《七十真实论》等书均为新世亲所著。记此以供读者参考。

(第三节) 师子觉与陈那

师子觉(梵文Buddhasimha),音译佛陀僧诃。据《婆薮盘豆法师传》说,世亲有三兄弟,上有一兄,名阿僧伽(即无著);下有一弟,名比邻持跋婆。念常的《佛祖历代通载》卷四,亦作如此记载。所不同的,念常对世亲之弟译音与真谛稍有出入,如《佛祖历代通载》云:“幼曰比邻持弗婆提,此云师子觉,造《集论释》,大有研寻。”真谛译的“比邻持跋婆”,念常译成为“比邻持弗婆提”,这也许是梵文原音的拼音上彼此略有出入而已。这是世亲兄弟三人的历史记载。但唐玄奘《大唐西域记》卷五《阿逾陀国条》却说:“无著菩萨,犍驮罗国人也……其弟世亲菩萨,于说一切有部出家……无著弟子,佛陀僧诃(唐言师子觉)者,密行莫测,高有才闻。”这显然是说无著、世亲只有兄弟二人,所谓师子觉,并非其“弟”。征诸西藏的历史文献,也只有无著、世亲二人的历史,关于所谓“此邻持跋婆”或“比邻持弗婆提”的记载,一点资料也没有,这是值得注意的。师子觉的梵语原音为佛陀僧诃,而不是比邻持跋婆或比邻持弗婆提。

师子觉应该是无著的门人,通达密行,以高人闻名于世。他从无著修学,又为无著注释《阿毗达磨集论》而出名,玄奘所译之《阿毗达磨杂集论》,乃糅合无著之《阿毗达磨集论》及师子觉之释者,为十支论之一。书中常常将他与世亲并举,据《大唐西域记》卷五载:师子觉与无著、世亲等尝互谓:“凡修行业,原觐慈氏,若先舍寿,得遂宿心,当相报语,以知所至。”其后师子觉先舍命,然三年未见其报。后世亲亦舍寿,时经六月,亦无所报。时诸异学皆讥之,以为师子觉、世亲流转恶趣,故无灵鉴。其后无著菩萨于夜初分,方为门人教授定法,有一天人乘虚而降,告无著曰:“从此舍寿内,往睹史多天(兜率天),慈氏内众莲华中生。……旋绕才周,即来报命。”又告无著:“我旋绕时,见师子觉在外众中,耽著欲乐,无暇相顾,讵能来报?”故推知师子觉学解深奥,为一德学俱高的大论师,然未享高龄。

陈那(梵文Dignāga,Dinnāga),称为域龙、大域龙、方象。一说为南印度香至国人,属婆罗门种性。初习外道教旨,又入小乘犊子部;后师事世亲菩萨,研究大小乘佛教;曾自一阿阇梨受明咒,深得密法;至乌荼国(梵文Odivis'a)修习禅定。能言善道,折服诸多外道,因与尼夜耶学派辩论而著称于世,于那烂陀寺讲说《俱舍论》、唯识、因明学说。后受文殊菩萨之劝诫,撰述《集量论》。未久,历游南印度降伏外道诸论师,复兴已荒废之道场,常行十二头陀行,示寂于于乌荼国森林中之洞窟。另一说以其为南印度案达罗国人,受国王供养,证阿罗汉果,依文殊菩萨之启示,遂起兼济之志。

世亲菩萨所处的时代恰是印度笈多王朝最兴隆的时期,不但一般的文化极为发达,佛教也走上兴旺的红运,与此并行,对教理的研究,几已达到了最精密的领域。尤其是在世亲的门下,出现了很多的人才,形成了瑜伽行学派,而从中更出了不同系统的学派。世亲示寂后,瑜伽行学派最低已分为三大系:第一系由陈那(约400—480)开设,传于无性(约450—530)——护法(530—631)——戒贤(529—646)——玄奘(600—664),玄奘之后,更传于窥基(632—682),而成我国之法相唯识宗。第二系是由德慧(约420—500)开设,传于安慧(470—550)——真谛(499—569)的。真谛把其中的一部分思想传入我国,而形成摄论宗,盛极一时,后来乏人继承,只昙花一现而终了。第三系是由难陀(约450—530)开设,传于胜军(530—645)的。这一系真谛、玄奘也都有所传习,但未成立独立的系统,所以至今只有其踪影而已。

近代唯识学被誉为佛学的组织学或心理学,因明学被誉为辩是论非论理学(逻辑、理则)或辩证法,因是博得广大学者们称赞不绝。然而,这因明与唯识的大功臣,当是世亲菩萨的这位高足——陈那论师。陈那一系在三大系的最初,从无性的《摄大乘论释》多引用陈那的著述为其典据就可以证明。后来护法虽有依无性的《摄大乘论释》,但终究未脱离陈那的著述与三分说的范围。关于这一点,欧巴弥多(Dbenmiller)博士说:“在西藏所据的唯识派,有从圣教的唯识派和从正理的唯识派二种。前者属于古派,为无著世亲的系统;后者是新派,为陈那的系统。”

陈那是唯识学的大功臣;在因明学方面的地位,也是无人能与匹敌的。他的因明学说,被称为新因明,传说是改革旧因明的。新因明的中心基础,陈那立九句因,明示同品异品的论理关系后,建立因三相说大成——组织新因明的,改五支作法为三支作法,所以对于旧因明的比论的论识,使其成为演绎的论证,变古因明之归纳为演绎,而一变其论理的性质,这不是一种普通的改革,而是一种大革命。从此以后,在印度不管任何的学派,凡是研究论理学的,都直接或间接地受到了陈那的影响。就是以论理学自命为专家的学者,也都背弃古因明,而采用新因明的原理。陈那造成印度论理学划时代之新里程,被称为中世纪正理学之父或新因明之祖。由此可见,陈那的功绩确是千古不朽。

陈那在认识论方面,就心、心所而立见分、相分、自证分,称为三分家,昔来与安慧之一分、难陀之二分、护法之四分说并称,是属于从正理的唯识派,因为他对唯识说的考究以及论述,很会应用正理的论证法而得此名的。不然,就是把正理视为一种方法之后,复更深一层地究其根源,能以佛智为其智而解释唯识。他的从正理的学说,以无性为媒介,得护法的宣扬,再由戒贤传于玄奘,后得窥基大师集大成而成为法相唯识宗流传至今。今日,法相唯识学在佛学上有着崇高的地位,陈那的学说给予了很大的帮助。

关于陈那的著作,虽然有相当可观的数量,但其主要的著作是《集量论》,其梵文本已经失传,而藏译本仍然存在。我国净义于公元711年曾从梵文译出了《集量论》四卷,可惜译出后不久,仅仅二十年间就散佚了,所以《开元录》作为失译本。藏译本的《集量论》,有单颂与颂文、释文连在一起的二种,这也许是分两次译出的原故。传说注释是陈那亲自著作的,他于最初造颂后,更著述了《因明正理门论》,然后再作颂释。我国近代有人抄译《集量论》的要点,署名《集量论略抄》;日本也传入了藏本的一部分,并广加研究,可惜未有完译本的研究报告。《集量论》中的“现量论”是值得注意的,这里面有唯识学上的重要三分说,若根据《集量论略抄》的研究,大略好像只是重视因明了。在《成唯识论》中曾这样说:“能量所量量果别故;相见必有所依体,故相分为所量,见分为能量,即要有证分为证者,是量果也……若无自证分,即见分不能自忆故知须立三分。”陈那对于因明学的论述很多,作有《观所缘缘论》、《因明正理门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