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天地颂(第三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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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天地者,规律也(1)

●王淦昌在核基地气得发抖:“没有任何人‘胁迫’我去天安门,是我自己要去的!”

●毛泽东去世前说,我一生干了两件事,一是与蒋介石斗了几十年,二是发动了“文化大革命”,这两件事都没有完,这笔遗产将交给下—代,怎么交?

●天怒人怨,“四人帮”被粉碎。历史的新时期开始了!

●张爱萍日夜忙“三抓”——洲际导弹飞向太平洋,水下发射潜地导弹成功,地球静止轨道通信卫星上天了!将军兼诗人张爱萍称之为:中国的“三鸣惊人”!

●人们在沉默中哀悼、回忆、怀念,突然一阵春雷般的掌声,把大家从痛苦中惊醒:邓小平来了!他说:“只有社会主义才能救中国。只有社会主义才能发展中国。”

●钱学森在授奖仪式上说,我只是沧海一粟,渺小得很。真正伟大的是中国人民,是中国共产党,是中华人民共和国。

●江泽民号召:要大力发扬当年搞“两弹一星”那么一种顽强拼搏、艰苦奋斗和协同一致的精神,实施‘科教兴国’战略,贯彻科技强军方针,为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而奋斗!

天昏昏,乌云低垂。

地沉沉,狂风四起。

天地之间的人啊,经受着极大的痛苦和磨难。周恩来逝世的噩耗传来,在城市,在乡村,在天上,在地下,多少人放声痛哭,多少人低头饮泣,多少人夜不能寐,多少人忧心如焚……

“老北京”们又像遇到重大事件那样,纷纷走出“四合院”、“大杂院”。一时间,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夜观天象,今年凶多吉少!”

“别胡扯了,这几天乌云遮月,你连星星都看不到!”

“嗳,我这个眼睛呀,甭说是天上的星星,就连人造卫星我都能看见。”

“还是面对现实吧,周总理走了,我们国家怎么办?”

“是呀,怎么办,怎么办?只好听天由命吧。”

“听天由命?我问你,命是什么?”

“命……命就是天命、天意呗!”

“天命、天意又是什么?”

“天命、天意……就都是天呗!”

“天是什么?”

“天……就是,地的上边就是天呗!”

“地又是什么?”

“地……天的下边就是地呗!”

“嗳,老爷子,你今天是咋啦?天呀,地呀,好像挺玄乎嘛!”

“其实,一点也不玄乎。在我脑子里,天地者,规律也。不是说,生死由命吗?这个命就是规律,自然规律也。”

“天命、天意,就是规律?”

“是的。人,生老病死,一切都由自然规律来决定,谁也违反不得,谁也逃脱不了。社会,兴衰存亡,一切也是由社会规律来决定,谁也违反不得,谁也逃脱不了。”

“那要人干啥?”

“人,唯一能做的,也是唯一难做的,就是认识规律,掌握规律。认识到规律,掌握了规律,人就从必然王国进入了自由王国,人也就获得了真正的自由。”

“嗳,老爷子,你好像对马列著作、毛主席著作很有功夫嘛。”

“功夫谈不上,学过一点点。”

“什么地方学的?马列学院?中央党校?”

“咱又不是党员,只是一个‘臭老九’。在牛棚里关了五年,我好好读了马恩列斯毛的著作,那才过瘾哪!”

“老爷子,你看,现在这世道会咋样?”

“历史潮流,浩浩荡荡,顺之者存,逆之者亡。不信,你就看吧!”

核武器研究院副院长王淦昌坐在沙发上,双手掩面,无声地哭泣。他已年近古稀,化名“王京”奔波在核试验基地。在原子弹、氢弹爆炸以后,他又亲自参与地下核试验,爬山沟,钻地洞,出生入死,精神抖擞。和年轻人在一起,不时听到他朗朗的笑声,他真是越活越年轻了。现在,他默默地坐在那里,眼前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周总理、周总理。啊,周总理!上次汇报,周总理向他提出了五个问题,当时他回答了三个,还有两个没有回答。这两个问题可以回答了,可周总理再也听不见了,晚了,晚了!

第二天,王淦昌大声宣布:“第三次地下核试验要加紧准备,这是周总理交代的任务!”

轰然一声巨响,像闷雷一般,在风雪高原上滚动,大漠荒山震得发抖。

1976年1月23日,我国成功地进行了第三次地下核试验。播音员齐越的声音传遍了神州大地:“中国政府重申,中国进行必要而有限的核试验,完全是为了防御,是为了打破超级大国的核垄断,最终消灭核武器。”

1976年3月8日。太空中,只见一颗陨星以每秒十几公里的速度坠入大气层,燃烧、发光而成为一个大火球,在吉林地区上空爆炸,美丽壮观的陨石雨散落在五百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

又传来“老北京”街头巷尾的议论声:

“老爷子,这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看你,胡说什么呀!这是自然现象,是天体运动的规律!”

1976年清明节,刚从基地回来的王淦昌,从公共汽车上挤着下来。他拿着从山上采摘的野花做成的小花圈,从六部口步行到天安门广场,汇入悼念周总理的人海之中。

回到北京理论研究所,王淦昌激动地说:“今天我去了天安门,你们去了没有?”

人们不好回答,只有沉默。王淦昌火了:“太不像话了!为什么不去天安门?总理为国、为民、为国防尖端呕心沥血,难道你们对总理没有一点感情?”

晚。有人在黑暗中悄悄地告诉王淦昌:“大家都去了,都去了!”

王淦昌这才会意地笑了。

核基地。王淦昌正在指导年轻人做试验,有人送来一封信。他看了气得发抖,愤怒地说:“没有任何人‘胁迫’我去天安门,是我自己要去的!”说着,他把“调查表”撕得粉碎,“不听那一套,我们继续干!”

1976年5月15日。D型遥测导弹在基地进行飞行试验成功。

1976年6月15日。毛泽东召见华国锋、王洪文、张春桥、江青等。昏暗的灯光中,我们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毛泽东的侧影和几个人影,但能清清楚楚听到毛泽东的声音:我八十多了,人老了总想后事,中国有句古话,叫盖棺定论,我虽未盖棺也快了,总可以定论吧!我一生干了两件事:一是与蒋介石斗了那么几十年,把他赶到那几个海岛上去了;抗战八年,把日本人请回老家去了。对这些事持异论的人不多,只有那么几个人,在我耳边唧唧喳喳。无非是想让我及早收回那几个海岛罢了。另一件事你们都知道,就是发动“文化大革命”,这事拥护的人不多,反对的人不少。这两件事没有完,这笔遗产得交给下一代。怎么交?和平中交不成就动荡中交,搞不好就得血雨腥风了。你们怎么办,只有天知道。

随着他的声音,人们看到——

朱德最后一次被人扶着走进人民大会堂接见外宾;

C型导弹全武器系统在基地进行淋雨试验;

E型导弹进行地下井点火试验,获得成功;

1976年7月28日。唐山发生大地震,伤亡四十万人……

1976年9月9日,毛泽东逝世。

大海在翻腾。

黄河在呜咽。

天上,电闪雷鸣,狂风怒号。

地上,飞沙走石,山崩地裂。

天,发怒了。

地,冒火了。

天和地合二为一,一片混沌,一团漆黑……

黑暗中又响起了人的声音——

“老爷子,这太可怕了。”

“不用怕。地球照样转,你怕什么?”

“什么也看不见,分不清天和地啦!”

“天和地本来就分不清。天连着地,地连着天,地球是圆的嘛。”

“嗨,我跟你说的,不是地球,是我们人间的事,阴阳颠倒,人妖不分,奸臣当道,天下大乱,朱总司令去世了,毛主席又去世了。老爷子,天真的要塌了,地真的要沉了!”

“天怒人怨,天诛地灭呀!”

“老天爷,谁来救咱们呀?”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嘛。”

“那我们靠谁呀?”

“你听说过吗,中国有句古话,叫‘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听是听说过。可是,老爷子,你指的是谁呀?”

“不知道,反正,总会有人的。时势造英雄嘛!”

月光下。玉泉山。叶剑英坐在湖边钓鱼。他手里拿着钓鱼竿,眼睛却望着天上的星星。

星星突然变成了火星,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邓小平坐在窗前,手里拿着一支香烟,眼睛也望着天上的星星。

突然间,火星变成一团火,十亿人民的愤怒像火山一样爆发了!

1976年10月6日,万恶的“四人帮”被粉碎了!亿万人民拥上街头,欢呼中国人民的伟大胜利。

1976年10月17日,中国成功地进行了第二十次核试验。基地全体官兵和科学家们像过节一样载歌载舞,王淦昌、邓稼先等和小伙子、姑娘们一道扭起了秧歌。

1976年11月17日,我国成功地进行了一次新的氢弹试验。播音员齐越的声音:“这次试验成功,把我们核武器水平提高到一个新的高度,反映了我们科学技术的重大成就。”

1976年12月7日,“长征2号”火箭再一次发射成功,把返回式人造卫星准确地送入预定轨道。

1978年12月18日,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

邓小平在会上讲话,全体起立,向他热烈鼓掌,向陈云、叶剑英、聂荣臻、徐向前、李先念、邓颖超、王震等热烈鼓掌。

一个时代过去了。

一个历史的新时期开始了!

1978年12月27日,范长江追悼大会在八宝山隆重举行。

王旗少将和他的儿子杨?巴特尔少校,在范长江遗像前行军礼致敬。

张爱萍挥笔写了几个大字:“不尽长江滚滚来。”

1980年5月5日,中央军委科学技术装备委员会主任张爱萍在基地发射场动员大会上说,同志们!洲际导弹就要上天了!过去,我们试验都在国内进行,还要保密,生怕人家知道,这次全程试验是打到太平洋里去,新华社要向全世界发表公告。因此,它关系到我国尖端事业的发展,也关系到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荣誉和军威,所以,一定要成功,也一定能成功!

暴风雨般的掌声响彻大漠,钱学森、朱光亚微笑着鼓掌。

随着张爱萍的声音,人们看到——

年轻的操纵员望着发控台上六七十个红白指示灯和十几种仪表,两手精确地做着一个又一个动作,用右手大拇指按动最后一个绛色电钮。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大地在不停地抖动。

远程运载火箭喷火吐焰,像一把利剑直刺苍穹。

南太平洋上空,从云层里钻出一个火球,它像流星一般向洋面坠落,发出一声巨响,掀起冲天的水柱,从弹头中抛出数据舱,挂在降落伞下,缓缓飘落水中。

南太平洋上,我国十八艘海军舰艇官兵齐声欢呼:“我们成功了!”“我们胜利了!”“中国人民万岁!”“中国人民解放军万岁!”

在一片欢呼声中,邓小平、叶剑英、聂荣臻、徐向前等在北京指挥所热烈鼓掌,互相道贺。

邓小平:“赶快发贺电!”

聂荣臻:“贺电已经准备好了!”

叶剑英:“马上广播!”

聂荣臻:“从今天起,我们成为世界上第三个进行了洲际导弹全程试验并取得圆满成功的国家!”

徐向前:“了不起啊!”

1982年10月12日。阳光灿烂,海面平静。

试验艇装载着潜地导弹从容下潜。

火箭像鱼跃一般飞出海面,直指蓝天。

火箭在预定海区降落,冲起一片水柱浪花。

英国记者说:“水下发射潜地导弹试验成功,意味着中国已建成核武器系统,拥有第二次打击能力。”

1984年4月8日。我国用“长征3号”洲际火箭成功地发射了一颗地球静止轨道通信卫星。

10月1日。邓小平在新中国成立三十五周年的阅兵式上,望着远程导弹通过天安门,脸上现出自豪的微笑。

中南海怀仁堂。叶剑英、王震边走边谈,叶飞、廖汉生、耿飚等将军和科学家们纷纷走来,济济一堂,使人想起50年代那次难忘的聚会,毛泽东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在党的领导下,将军加科学家,那就不是加法,而是乘法!……乘法!……”

在陈士榘、陈锡联、赛福鼎、乌兰夫、宋任穷、薄一波、彭真、李先念、杨得志、杨成武、余秋里、刘振华、傅崇碧、郑天翔之后,何长工慢慢走来。

陈云笑道:“长工呀,你是不是从月亮上回来啦?”

何长工:“岂止是月亮啊!我是昨天夜里从火星上飞回来,专门参加这个大聚会的!”

人们哈哈大笑。何长工:“四十年前,不,几百年甚至一千年前,中国人飞天的梦想实现了!当然,现在还刚刚起步。”

聂荣臻:“刘杰呀,当年,毛主席说,你们找到的铀‘是决定命运的’,这话灵验了吧?”

刘杰:“灵验了!灵验了!”

王秉璋、刘有光、刘瑄、刘伟、张钧、刘秉彦、林爽、任新民、屠守锷、梁守槃、黄纬禄、陈芳允、梁思礼、庄逢甘、谢光选、李明实、张镰斧、李伯勇、柏凤和、王永志、王德臣、陆元九、卢庆骏、李一鸣、冬春、苗逢辰、刘纪原、南新宇、孙家栋、闵桂荣、戚发轫等走来。

钱三强、钱学森结伴而行,使人想起周恩来所说“搞‘两弹一星’都有姓钱的”情景,也使人怀念起去世不久的卫星专家钱骥。

人们嚷着:“‘两弹一星’飞来了!”“周总理说过搞‘两弹一星’都有姓钱的!”“一切都离不开钱,没有钱,哪有‘两弹一星’呀!”

陈云:“我早就向聂帅了解过,为‘两弹一星’国家花的钱并不多,三百万人的汗水,人才济济,可以称得上百万雄师;成果累累,可以堆成一座山啰!”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又有个姓钱的来了!”

钱伟长笑眯眯地走来。

陈云对大家说:“可别忘了,这位姓钱的,40年代就在美国研究火箭、卫星,也是一位大科学家啊!”

钱伟长谦逊地说:“不敢当!不敢当!”

陈云:“‘钱伟长方程’世界闻名,连我这个不懂科学的人也知道嘛!不仅如此,你还是一位教育家,一位社会活动家。”

钱伟长:“过奖了!过奖了!”

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严济慈、全国政协副主席华罗庚走来,和大家握手问好。

聂荣臻笑嘻嘻地说:“爱萍同志,你这个‘三抓’抓得好呀!”

张爱萍:“哪里是我嘛,是聂帅你亲自在抓呀!”

聂荣臻:“不光是我,小平、叶帅、徐帅都在抓,还有我们的将军和科学家,叫众人一起抓!”

徐向前:“一抓就灵!”

张爱萍:“聂帅,我把这‘三抓’,叫做‘中国的三鸣惊人’!你看如何?”

聂荣臻:“好,非常准确、生动。又要写一首诗吧?”

这是参与“两弹一星”工程的科学家、专家和部长、将军们的大聚会。王诤、刘寅、孙继先、刘西尧、刘华清、李耀文、李福泽、张志勇、张贻祥、张蕴钰、张震寰、朱卿云、林毅、赵东寰、栗在山、徐明、胡若嘏、常勇等人的到来,在会场激起一阵热烈的掌声。大厅里,欢声笑语,热气腾腾。

“火车头来了!”人们向健步走来的张劲夫和杨嘉墀、杨南生、王希季等人笑着说。

张劲夫:“周总理说科学院是‘火车头’,并非说我张劲夫是‘火车头’呀!”

张爱萍:“为了这个‘火车头’不是演了一场戏,叫‘二龙(聋)戏珠’吗?”

当年的小张已经成了专家,他悄悄地问:“什么‘二龙戏珠’?”

钱三强:“杨秀峰和郭沫若两个聋子吵架……”

小张:“为了什么?”

钱三强:“争人才。”

小张:“后来呢?”

钱三强:“毛主席给他们调解了纠纷。”

小张叹了一口气:“可惜,他们都去世了。”

钱三强指着1958年元旦在北海公园聚会而今已成为高级工程师的小丁、小李、小孙等人说:“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一批又一批成长起来了。你看,今天黑头发的超过了白头发的,这些中青年科学家,差不多都是在红旗下长大的。‘长江后浪推前浪’嘛!”

大胡子将军李觉和朱光亚、张文裕、王淦昌、姜圣阶等人走来了。在他们身后又有一大批核专家:赵忠尧、彭桓武、杨承宗、陈能宽、胡济民、卢鹤绂、丁大钊、戴传曾、胡宁、朱洪元、王方定、王承书、肖伦、汪德熙、吴征铠、李正武、张沛霖、彭士禄、陈国珍、连培生、何祚庥、胡仁宇、葛昌纯、钱皋韵……

小张又悄悄地问小孙:“这位是谁?”

小孙:“吴自良,我们上海的。他是分离膜专家。”

小张:“什么叫分离膜?”

小孙:“简单说,没有分离膜,提炼不出浓缩铀,也就没有原子弹。”

从未留过洋,被日本人称为中国“土专家1号”的于敏和黄祖洽、程开甲、钱绍钧等匆匆赶来,一下被人们围住了,有人喊着:“‘中国氢弹之父’来了!”

于敏急忙摆手:“不能这么说,不能这么说啊!原子弹也好,氢弹也好,都是集体智慧的结晶!”

黄祖洽连连点头:“是的,是的。当年,如果不是钱老(指钱三强)有先见之明,指定我们去研究氢弹……”

有人打断他:“那钱老应该叫‘氢弹之父之父’了,哈哈!”

人们一阵哄笑。

程开甲:“归根到底,一句话——荣誉属于祖国!”

钱绍钧:“祖国高于一切!”

于敏:“祖国是我们的母亲啊!”

黄祖洽:“没有祖国,哪有我们呢?”

人们热烈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