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黄骅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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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日寇为了保证这条线路的畅通,占领了沿线所有的大中小城市和附近县城,并在沿线建立了若干据点,修筑了若干个碉堡和炮楼,由日军自己派兵驻守,装甲车在铁路上日夜巡逻,生怕有些许差错。

这一天夜里,夜黑如漆,天上闪着晶亮的星星,俯瞰着静悄悄的大地。杨忠和龙书金带领十七团的战士和地方县大队、区小队并组织了大批民工,沿着鬲津河向西衔枚急走,胳膊上都扎着白毛巾。进入南皮县境以后,分别向北向南两路,贴近了铁路。

炮楼上的探照灯向四周扫视,铁路上飞驰而过的巡逻车,间隔着来往的列车也不时地隆隆而过,那贼亮的车灯能照出好几里远。杨忠负责领着民工破路,龙书金带着部队打掩护。他们随着探照灯的走向不时伏下身子隐蔽或起立疾行。两千多号人,组织得有条不紊。民工们手执木棍、铁棒、铁锨、洋镐,很快就接近了铁路。此时,又一列火车自北而南滚雷般地开了过来。民工们在战士们带领下,一色地伏在了路基下的沟里,就像一群大雁随着头雁伏下翅膀一样,整齐而又无声。

杨忠屏住呼吸看着民工们的动作,生怕谁不小心弄出动静,暴露了目标。终于看着火车又消失在夜色中,他一打手势,一字排开来的民工几乎同时动作,扒路基的扒路基,用撬杠插入铁轨下的插撬杠,都用肩膀顶好,随着一声深沉而清晰的命令声,“起——一、二、三,一、二、三……”路基上成根成根的铁轨被抬了起来,又一声,那铁轨翻了过去。这时炮楼上的探照灯照了过来,发现这边的动静,机关枪立即炒爆豆一样地响了起来。炮楼上的枪声刚响,下面的狙击枪手立即开枪将探照灯打烂。黑暗里,上下对射起来。一会儿只见炮楼上升起了信号弹,那是敌人在电话线被破坏后,用信号弹向周围敌人求救。

民工和执行破路任务的战士们加紧了行动,战果迅速扩大。他们前后分了几段,都顺利地完成了任务。在掩护队伍的打击下,炮楼里的敌人不敢出来,只是在黑暗中没命地扫射。这时,已经得到消息的装甲车分别由南北向出事地点赶来,老远就看见了那贼亮的车灯。

“轰,轰轰——”为了阻击敌人,掩护部队早就在南北敌人要来的铁路上埋设了地雷,地雷的爆炸声使南北装甲车都瘫痪了。

这时,杨忠早已组织民工和破路战士撤退,龙书金领着掩护队伍,兵分南北死死地卡住了敌人。敌人不急于进攻,只是远远地咬住不放。铁路两端的装甲车继续开来,敌人通过铁路调来了大批鬼子和伪军。消息报来,沧县、东光、和德县的鬼子都出动了,他们分明是想拖延时间,等到天亮,采取大包围的方式,把破路的队伍困住然后予以围歼。

夜幕永远是八路军得以掩护的屏障,龙书金看看杨忠带领民工和破路队已经都撤退了,便指挥队伍,一边打一边退。他们地形熟稔,踏着夜色,不长时间就走得无影无踪了。

“你还应该讲些细节,这样的活动对于你们的组织能力是一个很严峻的考验。我相信,咱们的伤亡也不会大吧?”黄骅听后对杨忠和十七团组织的这次活动大为赞赏,“这是我们边区一次重大的胜利。我们应该向师部报告,为你们请功。”

“还有呢。我们捎带着袭击了连镇车站,抢了他们的银行,在那里打死了四五个鬼子,抢了好几万元的伪币。缴获了十来支‘三八’大盖和两挺机关枪。”

“是吗?真有你的!”黄骅高兴地捶了杨忠一下。

“照着这样打,咱们的队伍会很快壮大起来。”周贯五也乐得合不上嘴。虽然早就得到了报告,但是听来到底不一样。

“是咱们旅部最近的决策好。老黄说得对,首先要敢打,不打什么成绩也没有。”杨忠谦虚地回答说。

接着,三个人又议论了打通冀鲁边区和清河区通道的事来。黄骅说:“我来边区时,师部对这个问题强调了多次。罗政委说,不解决这个问题,在山东全省建立巩固的根据地就是一句空话。在全省建立大面积有规模的根据地,这是延安党中央和毛主席的战略部署。咱们下一步要在这个问题上下大气力。”

杨忠立即跟上说:“放心吧,我们不会闲着。南北通道的事就交给我吧。你们这边屡屡胜利,我们那边也决不会落后!”杨忠听到津南一带的几次胜利消息以后,心中一面为之高兴,一面也不甘落后,说话的口吻似有不服气的感觉。

黄骅和周贯五都听出这个意思来了,黄骅便说:“老杨,你们确实打得很好。在铁路线上一闹,让鬼子不得安稳,影响也大,整个边区都受鼓舞。可是,打通南北通道的事,一定要谨慎。这是一个战役,咱们旅部得坐下来好好地议论一下,通盘考虑,还要和清河的同志联络,取得他们的支持、配合,作好各种准备,统一行动才行。”

周贯五也说:“杨主任,通道的事不是个小事,以前已经打过两次,都没有成功。敌人的力量太强,没有充足的准备,不能随便就打。老黄说得对,得好好商量一下。”

几个人正说着,一声“报告”,军区兼旅部机要参谋崔光华进来了,“报告首长,刚接到师部情报,有‘日本青年军官团’八十多人,将于近日从济南出发经由我区前往天津。这是从南线下来的低层军官。他们担心乘火车北上不安全,决定走陆路经由我区到达天津。沿路由各处日伪军护送。”

黄骅听了报告,捶了一下桌子,说:“好啊,买卖又来了。”他立即拉过地图,和周贯五、杨忠一起趴在了上面。

日酋金川美治郎少将有中国书法的雅好,平时他就以这种兴趣平息自己在战事上的郁闷或打发寂寞。这一日天已傍晚,吊灯高照,宽大的卧室里,他在黄梨木雕花玉屏风另一面的一张大书案旁,正挥毫临帖。他挺直身子站在案前默默地读了一会儿《石门颂》帖。帖中那体势瘦劲开张,意态飘逸自然的字体,不止一次地引起他由衷的赞叹。欣赏了一会儿,便提笔在一方荷叶雕花的海砚中舔一舔墨汁,随即在一张宣纸上写了下去。蚕头燕尾,平曲有度,还颇有几分相似。自己时时停下来端详一下,却总觉得没有那种风韵,甚不满意。那个“命”字刚写了一半,卫兵进来报告说,有膝井中将派遣的军务专使从济南来,要立即见他。金川此时上身只穿着一件白色府绸单褂,下着一件府绸灯笼裤,踏着木屐。酷热的天气使得他坐卧难耐。因为要写字,电扇也不敢开,脑门上浸满了汗珠。他一听有膝井中将的军务专使到,不由一惊:“什么事?不在电话中说,也不用电报?”他立即将笔扔进笔洗之中,溅出的水花弄湿了案上的纸,赶紧套穿上军服赶到前院的指挥部。

专使并不多说话,双手递上漆封的信函,要了回执,转身出门,只听得一阵马达引擎声,又隐入了朦胧暮色之中。

金川立即启封看内里文件。原来这是一件绝密通知,他读后才知道内容有多重要,难怪不用电话,也不用电报呢?怕泄密呀!信函说:

为大东亚圣战需要,奉最高司令部命令,从已经参加过圣战的前线下层军官中选调一批立有战功并有发展前途的年轻军官,去奉天培训,提高素质和作战技能而后再返前线,以充圣战之需。

信函还说:这是保证圣战后继有人、确保大日本天皇陛下圣战最后胜利的、具有战略意义的一项措施。要求大日本皇军有关将士必须怀着对天皇陛下无比忠贞的精神高度重视。

并命令道:此次由前线转来八十余名青年军官,近日即到达他的防区,然后陆行自济南经宁津、乐陵、无棣、新海一线至天津,一路不予声张。沿途各区皇军务必派重兵保护迎送,务保安全。如有差池,军法从事!

信函中还规定了此后有关联系的暗码以及保密级别等。

金川读完后,脑门上的汗几乎缩了回去。他知道这件事情的分量:这是生命攸关的大事,远不是其他任务可以与之相比的。他掏出手帕,擦擦脑门还有的一点儿汗渍。送走专使回到书案前,亲自烧掉信函后,他坐了下来,顾不上方才卧室里还铺在那里待书写的纸张。想了一会儿,他决定不动声色,像往常布置任务一样,立即命令副官打电话直接给宁津、乐陵、盐山、无棣、新海等几个地方的日军官佐,命令他们明日午前务必赶到他的指挥部。

金川少将知道沿途几个县的日军机动兵力不足,保护青年军官团的任务不得不动用支那人的皇协军。开会时他又仔细问询了几个地方的兵力配备和治安情况,决定在青年军官团经过各县时,进行其他军事活动以分散人们的注意,障人耳目,再配备必要的军力加以保护。他特别对新海县的高桥中佐说:“你那里地广人稀,不仅有八路,有政府军而且也是土匪遍地。在接到人之后,可沿海岸一线北行,不要惊动任何人。你那里是最后一站,只要把人送到小站一带交付,就算完成了任务。”

最后他强调说:“你们务必保密。对外只说押送物资,不谈人员身份。”

金川不敢怠慢,他知道,自己的管区最近就像是一个被火燎着的大铁锅,锅里的沙土中埋着数不清的玉米粒,在烈火的燎烤中时时会发出爆响,蹦出若干爆米花来。自从来了这个黄骅,不仅处处都起烟,连铁路线也时时不安起来。各县情况可以隐匿不报,津浦线上的乱子是瞒不住的。这件护送“军官团”的事,只能办好,不能出差,绝不可等闲视之。他立即招来有关将佐。他要把任务直接布置到责任人,一竿子插到底。

新海驻军高桥中佐接受任务后,知道这是一项棘手的事。由将军亲自布置任务,没有像往常那样通过玉田大佐,他感到很荣幸;但是“军官团”走的路线,在自己的辖区,途经八路军频繁活动的地区,不能不使他感到忧虑。前不久警备团在杨庄遭挫,固然是因为无能,但是从中也可看出八路活动之猖獗。如果他们前来捣乱,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将军说的“保密”一项异常重要,如何做到万无一失呢?

吉普车在回来的土路上颠簸着,他的头都几次差点儿碰到车顶。他突然想到,前不久受挫,说明皇军在那个地区力量薄弱,需要加强力量。此时如果大张旗鼓要在杨庄建立据点,修筑炮楼应是非常合乎情理的事。一般情况,只要皇军一大规模出动,土八路们早就躲得远远的了。他们不是“敌进我退”吗?到时“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裹挟着“军官团”不就可以安然过境了吗?他想到这里不由得意地一笑,一个想来很巧妙的计划就在他脑中形成了。

中共冀鲁边区军区同时也得到了有关消息,黄骅和周贯五、杨忠都非常兴奋。几个人趴在桌案上看了一会儿地图,周贯五先说话了:“老黄,我同意你关于敌人行走路线的分析。他们不坐火车就是因为火车线上经常出事,打算来个人不知鬼不觉地走僻径,瞒天过海,蒙混过关。老黄啊,这是军事行动,你现在就是司令,你说吧,怎么办?敌人的力量肯定很强,面对强敌,首先是打还是不打?这一帮鬼子久经沙场,肯定很厉害,本身就来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