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黄骅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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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这时冯立刚放下手来,但仍抱着双臂,一副老谋深算的神情,说道:“既然是交给咱们去转,首先那就不会对咱们不利。”我看主要是,他刚上任对八路军不摸门,想弄清八路,特别是邢仁甫的底细,在他们身上做做文章。日本人“扫荡”又没有间断过,三个月一大‘扫’,两个月一小‘扫’。咱们是左右逢源自求偏安就不必多说了,可是八路军却是越‘扫’越多。我琢磨着,这个新鬼子是想改变一下方略,对八路也是‘剿、抚’并用。古人讲‘兵者,不得已而行’,看来这个什么太郎颇谙兵法。孙子曰,‘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这个什么太郎是不是看他的前任光知道打不行,想弄这一手?”说着,他又摸起下巴来。

马振儒接过张子良手中的那封信,在手里摔打了两下,盯着那信说:“咱们是不是拆开看看?看完了再封上。”

冯立刚摇摇头,拉着长调说:“哎,咱们不行小人之为。不用看,准是那么回事。”

张子良说:“邢仁甫会接受吗?那不就跟咱们一样了?”又突然笑道:“哈哈,是哥们儿,到底是哥们儿。看来,汪主席说得不错,将来得殊途同归。我看,咱们也给他再写一封信,劝劝他。怎么着?就这么着。”随即他站起来笑了几声,又唱起一句京腔:“哈哈哈,我手执钢鞭将你打——”然后又挥了一下手,打个手势说:“走,还喝咱们的酒去!”

这一天下午,邢仁甫刚从新海县大队那里回来,一进司令部参谋就递给他一个大信封,说是张子良那里送来的。他听了张子良的名字,只是鼻子嗤了一下,让那参谋把信放在桌子上。

前些日子老妈过生日自己就没有打他的牌,可是他人没来礼却到了,还有信。尽说些过年的话。杨铮侯说,这是他有心,没有忘记老交情,劝自己就着机会和他恢复关系。

“哼,跟他恢复关系!”邢仁甫对之甚为不屑:“妈的,当年跟老子一起起事抗日,弄了几天就他妈的扯杆子走了,还拉走了我那么多人,忒他妈的不够仗义了。什么玩意儿?跟他恢复关系?”他不容背叛过自己的人。

这又有信来了!过了一会儿,他很不经意地把信拆开,信封中还夹着一个信封,封着口。待他仔细一看,却倒抽了一口凉气。立即坐了起来,又用眼角往门口瞅了瞅,才又看去。只见那个信封上款写着:交八路军一一五师第六教导旅旅长邢仁甫将军亲启,下款则为:大日本皇军华北方面军独立第七混成旅团旅团长林芳太郎少将。

“这不是日本人来的信吗?”邢仁甫不由得一惊。他顾不上看张子良的信,急忙拆开林芳太郎的信,用手使劲一抖将信展开,急急看去:

八路军一一五师

第六教导旅旅长邢仁甫将军麾下:

近闻将军新任八路军一一五师第六教导旅旅长,谨此遥贺。

贵部与我大日本皇军交兵有日矣,久闻其骁勇。初于平型关曾挫我锋,然亦损兵折将,贵我应是旗鼓相当;后又广阳、午阳等,此皆小役也,且借助山峦,或可转圜,唯游击而已,难见胜负,毋窃喜。贵部自入冀鲁若何?平川千里,何所藏匿?每遇我大军进剿,徒窜耳。

贵国军望风而逃,且不与论,贵部待何?前有肖华部不敌西窜,后有符竹庭部南逃,即将军者,嘻,我铁蹄之余也!败军之将不思进退,再返意欲何为?

今特专函告知,我华北大军已全线出动,冀北略定,冀中入彀,本将军亦即兵发津南鲁北。皇军天威,旌麾所向尽皆披靡,铁足踏处生灵涂炭,将军熟悉矣。今者,本将军初临,欲约将军会猎,意下如何?可一战乎?可一较乎?可一试乎?谅将军胆碎矣!专此

布达

大日本皇军华北方面军

独立第七混成旅团旅团长

林芳太郎少将

一九四二年七月二十八日

邢仁甫看完后,气得钢牙狠咬,双手哆嗦,将那封信往桌上一摔,刚说了一句:“欺人太甚!”就见又一张信纸掉在地上。就在他弯腰即要拾起的时候,一瞥看见那张信纸上面“又,久闻将军明智者也”的字样;还未拾起,就听见外屋有人进来问道:“什么事,这么生气?”听声音是周贯五。他赶紧将那一张纸拾起来,连同还没有看的张子良的信一起装进口袋。

“什么事呀,值得这么生气?”周贯五一掀帘子进来问道。

邢仁甫先没有回答,他站起来稳了稳情绪,这才指着桌子上的信说道:“这日本人太嚣张!你看看,这是鬼子送来的信,气焰炽天,欺人太甚,嚣张至极!他妈的气死我了!”说着,在屋里来回走了两趟。

周贯五拿起信读了,半天无语。一会儿,他问道:“邢司令,你说咱们怎么办?”

邢仁甫把桌子一拍,说道:“他这是冲着我来的,看我刚回来,要给我一个下马威!咱哪能示弱?要不理他就像咱怕了他似的。奶奶的,咱得跟他打一仗,教训教训这个小鬼子。”

周贯五也稳了稳情绪,说道:鬼子又要进行“扫荡”,这咱们知道。咱们得好好商量一下反“扫荡”的事;黄骅为这件事已经找过你好几回了,你总忙。不过,鬼子来这封信倒是个新动向。看来新上任的这个林芳太郎是独出心裁,要“扫荡”还来这么封信!以前还真没有过。咱们得分析分析,就是打,是不是也得开个会全盘研究一下?

两个人正说着,边区区委代理书记李启华进来了。周贯五给他看了林芳太郎的信,李启华发狠道:“鬼子越来越嚣张!真他妈的该教训教训他,你看他这个张牙舞爪!”

邢仁甫虽然是对李启华满肚子不满,但在老娘做寿这件事上缓和了一些,此时也好像意见一致。他立即接着说:“鬼子欺人太甚,如果我们不理他,叫人怎么看我们八路军,怎么看我们冀鲁边,怎么看我邢仁甫?以后咱们还怎么面对边区百姓、家乡父老?他这是想在我邢仁甫脑袋上拉屎拉尿!”

说着他把桌子使劲一捶,狠狠说道:“我要坚决打掉这个什么太郎的嚣张气焰!这一仗我是非打不可!我回来还没有打一仗呢。我要亲自指挥打这一仗!”

李启华又接着说:“这个林芳太郎刚上任不久就来这一套,是太嚣张了点儿,应该挫挫他的威风。现在就是看怎么挫?怎么打我不太懂,这得你们拿主意。不过现在敌人可正是在风头上。”

周贯五说,“派人把黄骅同志和陆成道同志叫回来,一起开个会吧。”随即打发人立即飞骑出发,去无棣把黄骅和陆成道召回来。

“怎么着也是得要打!商量一下怎么打吧。你俩先在这儿坐会儿,我刚回来还没有回去呢,回去换件衣裳。黄副司令他们回来怎么也得天大黑了。”邢仁甫说着就走了。

邢仁甫回到家,宋英茹没在。他一关外间屋门,进到里屋就把刚才装到口袋的张子良那封信和还没有看的那张信纸拿出来,坐在炕上一斜身迎着窗户的光线看了起来。先看那张信纸:

又久闻将军明智者也。何谓明智?观大局,识大体,洞深奥,权利害,知机变,顺潮流者也。中国之事已若明火,勿赘。方今,纵观全球,我大日本可谓横行而无阻。太平洋一战美利坚精锐灰飞烟灭,欧洲战场,德意气扬,英法披靡,余皆遑论;举目四望,尽我轴心国之锦帜也。彼所谓同盟者尽皆乌合之众,何堪一击?此皆大端也,即庸人亦当了然,况将军乎!

即今,我大军扬麾,将千里涂炭,玉石俱焚。窃为将军计,何做困兽之斗,成无谓之牺牲?莫若与我皇军携手,共建共荣,共成大东亚之伟业。如是,则将军中华之殊勋也,东亚之功臣也。何如?唯将军察之。即今为将军说者,乃惜将军之才也。

虎驾戎安;

林芳太郎;

即日;

邢仁甫看完之后,坐在那里愣了半天,又哼了一声,心中念道,“日本人倒是还没小看我邢仁甫。”他撩了撩眼皮子将那信装入口袋,又接着看张子良的信。信中又是用了很大篇幅回述当年结义的友情及相思之意,又讲了许多当前形势的话,邢仁甫看了都不屑于往心里去,但是后面有几句话却引起他的思索,信中说:“吾兄,你以为八路军比之国军若何?事变前形势已然明了。如今不要说抗战遥遥无期,前途难卜,即使有望,那也是国军独占鳌头,彼时共党何以自处?吾兄何以自处?大哥,你不能不再三考虑呀。兄弟我多盼望我兄弟联手共谋,有道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仁兄,此我肺腑之言,三思啊。”邢仁甫看完后,又引起诸般联想,愣了一会儿。

此时宋英茹进来,看见邢仁甫在,上前问了一句:“回来了?”便赶紧倒了杯茶说:“你先喝点茶,我这就去做饭。”见邢仁甫没有答话,便上前将两手搭在他肩上说:“怎么了?不高兴?”

邢仁甫拉开她的手,让他坐在炕沿上,说道:“我这一回来当了司令,国民党想拉我,日本人他妈的也想拉我。”

宋英茹笑着说:“那还不好?你现在成了宝贝疙瘩了。共产党升你的官,日本人和国民党又都想拉你,咱是怎么着都行啊。你看还是回来了好吧?手里有了兵,有了权谁都看得起你!当官没有权哪行?那些有职无权的官,只有有官瘾的人才去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