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昆虫记:圆网蛛的电线报(第9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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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朗格多克蝎子的毒液

蝎子平时捕获小动物很少使用战斗工具。它一般采用的方式是用螯肢将猎物捉住,举到嘴边,然后再慢慢享用。如果猎物挣扎,影响到它进餐,这时,它的尾部向前弯曲,轻轻地蜇刺猎物,使它不再乱动。总而言之,在猎取食物的过程中,蝎子的毒蜇针只是起一个辅助的作用。

每当碰见对手,尤其是形势比较紧急的时候,蝎子的毒蜇针起很大的作用。我实在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样的对手才会使这个家伙自卫反击。难道会有谁敢于向石堆下面的蝎子提出挑战吗?虽然我不知道蝎子会在哪些情况下进行自卫,可是,我至少有充足的时间强迫蝎子认真对待敌人。看来,我得人为地给蝎子制造一些作战机会了。我计划在动物的范围内为蝎子寻找各种各样的强大对手,因为我很想弄明白蝎子的毒液到底有多厉害。

我在一个铺了细沙的广口瓶里放进了一只朗格多克蝎子和一只纳博讷狼蛛。在玻璃上很滑,在沙子上就能防止打滑的情况发生。两个家伙分别带有毒的蜇针和螯牙,谁会更厉害,杀掉对方呢?狼蛛比蝎子瘦弱一些,可是它的动作却非常灵活,能够趁敌人不备突然跳起来袭击敌人。动作迟缓的对手还没有摆好作战的姿势,它可能就已经出招了。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它能将面前挥舞的武器避开,好像动作灵活的蜘蛛处于更有利的形势。

可是,接下来的事实却并没有证实这一推测。狼蛛一看到对手,马上半直起身子,满是毒液的螯牙大张着,勇猛上前作战。而蝎子把螯肢向前伸,身体慢慢地移动过来。狼蛛马上被蝎子螯肢的两个跗节紧紧抓住了,一动都不能动。狼蛛在做绝望的挣扎,尽管它有带毒的钩状大颚,可是无论如何也咬不到蝎子。两个对手之间有一段距离,蝎子的螯肢很长,这样从很远就能将敌人抓住,它不会等到敌人靠近的。

跟蝎子这样的对手作战,根本就没办法反击。

双方几乎没有搏斗,蝎子将尾部前伸,伸向额前,于是毒蜇针轻而易举地刺进了狼蛛的身体。蝎子不是一下子就刺穿对方,这一点和胡蜂以及其他剑客的作战方式不同。它需要一些力气才能将武器插进敌人的身体,而且它的尾巴是多节的,一边使劲向前推,一边轻轻地晃动着。蝎子的毒蜇针在不断转动着,就好像我们要将线穿进针孔却总也穿不进去的时候,需要用食指不断捻线头一样。它的毒蜇针插进去之后,要在伤口里待一会儿,原因可能是为了让毒液更好地流入对手的身体。刚才被毒蜇针刺伤的强壮的狼蛛很快就浑身抽搐,毒液在转瞬间就发挥了它的效用。狼蛛死了。

我亲眼见到了六名遇害者的整个受害过程,很恐怖。几次的作战场景都相似,每次都是蝎子一见到狼蛛就立刻迎战,每次都是在很远的地方用长螯肢将对手夹住,每次都是狼蛛被刺中后立刻死去。即便是狼蛛没有立刻身亡也会被蝎子踩死的,因为狼蛛迅速倒地,就像被电流击倒一样。

与蝎子交战,规矩就是胜利者要吃掉战败者。蜘蛛浑身上下胖嘟嘟、圆乎乎,是蝎子的美味食品。蝎子平时的捕猎地点很少发现这种肥美食物,所以,蝎子等不及了,立即就要进餐了。它按照习惯,从头部开始下手。无论吃哪种食物,它都遵循这个习惯。它不急不慌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将食物嚼烂再吞下去。狼蛛几条腿骨很硬,咬不动,蝎子留下来,其余的部位都被它吃光了。这顿丰盛的宴席一直延续了24 个小时。

蝎子的丰盛宴席吃完了,我却在思考。它的肚子并不比吃下去的食物大,它怎么能够容纳这庞大的食物呢?它们的肠胃肯定有特殊的能力,一方面能忍受长期节食,另一方面又能忍受食物充足时的暴饮暴食。

在狼蛛和蝎子交战之初,它如果不骄傲地将胸部暴露给对手,它是可以和蝎子拼几个回合的。连它都无法对付蝎子,柔弱的圆网蛛又怎么有能力应对呢?所有的蜘蛛,包括强壮的角形蛛、彩带蛛和丝蛛都无一例外地遭到了猛烈的进攻。被吓坏的纺织工人居然都忘记了撒网,说不定可以通过蛛丝将进攻者制服。它们在网上可以通过撒出大量的蛛丝将修女螳螂、黄边胡蜂以及其他一些凶恶的昆虫制服。

可是它们现在离开了家,面对的是凶恶的敌人而不是当初的猎物,几乎忘记施展自己最拿手的捆绑之术。圆网蛛一旦被蝎子刺伤,就会马上身亡,沦为蝎子的美食。

喜欢蜘蛛的蝎子一般只在石头下活动,所以基本不会碰到在其他范围内活动的狼蛛和圆蛛。可是它们有时候会碰上也喜欢生活在石头下的蜘蛛,比如怕见生人的克罗多蛛。蝎子不经常碰到这种蜘蛛,所以它对蜘蛛的个头体型都没有要求,只要胃口好,它都会兼收并蓄。

我认为蝎子大概对另外一种捕猎昆虫—螳螂很感兴趣。不过,蝎子是绝对不会跑到螳螂的生活区,也就是荆棘丛中去捕捉它的。即使蝎子有攀高的能力,但也只是局限于爬墙,在晃动的树叶上,它是一步都不能行走的。在螳螂产卵的时候,它可能会去袭击,因为我经常看见螳螂在蝎子喜欢居住的石头底下修建巢穴。

夜晚,四周寂静无声的时候,雌螳螂正用黏液将卵包围,凶恶的入侵者可能会在这时突然现身。我从没见到过这种情况发生,因为没有机会。如果我不想办法,可能永远都不会看见,所以我要人为地创造一些条件,弥补我现在的遗憾。

我精心挑选出的蝎子和螳螂就在罐子里这个比武场上开始决斗了。

双方体型都比较大,在必要的时候,我还得插手挑逗它们,给它们创造相遇的机会。蝎子并不是每次攻击时都使用自己的尾巴,我看到好几次,它都只是轻轻拍打一下。它可能是想节约毒液,只有在危急关头才会使用毒蜇针。突然间,蝎子将尾巴弹出去,一下子便将对手推开了,可是它还是没有用毒蜇针。在不同的实验进行过程中,蝎子只有几次将对手刺出了血。伤口出血证明被蝎子的毒蜇针刺伤了。

螳螂被蝎子的螯肢紧紧夹住了,可是,它做出了可怕的样子来威胁对方。它张开了带有锯齿好像刺刀的腿和带有红色花纹的翅膀。可是这种可怕的模样非但对它没帮助,反而增加了蝎子的进攻机会。终于,螳螂两条锋利的前腿被蝎子的毒蜇针刺中了,刺得深深的,并且在伤口之中稍作停留。当毒蜇针终于被拔出来时,居然有一滴毒液从伤口中流出。

螳螂的腿开始蜷曲并且抽搐,肚子以及尾部的附器都开始颤动,跗节隐约地也在颤动。相比之下,它凶恶的前腿、触角和口器却静止不动。螳螂的这种状态一直延续了至少一刻钟,最后才一动不动,死了。

蝎子发起猛攻时的目标并不明确,它的进攻带有随意性,哪里够得着就会刺向哪里。这次,螳螂的一个要害部位,即靠近中枢神经的重要部位被蝎子恰好刺中。这个部位位于螳螂长有锯齿的前腿之间的胸部,这里也是弑螳螂步甲蜂经常使用的刺伤点。这个部位被刺能造成猎物的身体瘫痪。可是蝎子能刺中这个部位纯属偶然,并不是主观故意的,其实这个凶恶的家伙并不懂得螳螂的身体构造。螳螂很快能够死亡,蝎子凭借的都是运气。假如螳螂的其他部位,也就是非要害部位被刺,会有什么情况发生呢?

为了确保毒液的充足,我换掉了刚才的蝎子。每一场不同对手之间的决斗开始之前,我都要保证预防措施基本相同。我给每一位新的受害者都配上新的进攻者。蝎子经过长时间的休息调整,毒液又会充满毒囊。

我给蝎子这次安排的对手是一只胖胖的雌螳螂。只见它半直着身子,边转动脑袋,边将不屑一顾的眼光射出去,一副威胁人的可怕姿势,它将双翅摩擦,发出了扑扑的声音。这种强大气势使它略微胜出,蝎子的尾巴被它带锯齿的前腿牢牢抓住了。它抓得紧紧的,使得蝎子根本就没有办法反抗。

可是不久,螳螂感觉自己的力气不行了,再加上恐惧感,使得疲劳感觉加重。螳螂没有想到它抓住的这个在面前晃动的东西还会具有特殊的功能,它一直以为这个部位和其他的部位是一样的。可怜的傻瓜终于因为体力不支,松开了它的前腿,这一下可坏了。它的第三对足之后的腹部立刻被蝎子刺中了。它顿时浑身瘫软,仿佛一只坏了弹簧的机械臂。

蝎子不会根据我的意愿去刺伤螳螂的某个具体部位,急躁的它是不会听从别人的命令的,它也不会随意地使用它的厉害武器。我只能仔细观察双方作战时的各种偶然。我注意到有好几次伤口远离中枢神经,螳螂的一条带锯齿的锋利前腿被刺伤了,伤口位于前腿的关节和胫节之间,也就是细嫩的连接处。被刺伤的前腿立刻不能动弹,接着另外一只也无法动弹。然后,其他的腿也开始不动,蜷曲,肚子开始抽搐,最后,全身都不能动了。它突然而死。

另外一只螳螂中足的腿关节被刺中了,前面的两对足立刻弯曲,那紧闭的双翅颤动着张开,摆出的姿势是威胁敌人的样子。这种姿势一直保持到螳螂死去。它的带锯齿的前腿不断挣扎,弯曲、伸开,再弯曲,再伸开,随之而动的还有触须、唇须。肚子和尾部的附器都开始扭曲颤动。螳螂临死前努力挣扎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最后一动不动了。

动人心弦的惨剧不断发生,这激发了我强烈的好奇心。所有的实验结局都是一样的,无论被刺中的部位在哪里,与中枢神经离得近还是离得远,螳螂都是一死。只是,有时候突然而死,有时候挣扎几分钟后才死。我们觉得很可怕的毒蛇,比如响尾蛇、角蝰、洞蛇等杀死被害者的动作都不及它迅速。

我想其中的原因可能是这些遇害者都比较纤弱。因为越是有天赋的就越容易被伤害。蜘蛛和螳螂两种昆虫都卓尔不群,可是一瞬间的工夫就死于非命。假如换一种昆虫会怎样呢?也许换一种不娇贵的昆虫,它会坚持几小时或者几天,甚至根本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我立刻去找普罗旺斯的园丁深恶痛绝的蝼蛄,这事得靠它帮忙。

这是一种奇怪的昆虫,很爱咬植物的根部。这种低贱昆虫给人的感觉是强壮。人将它握在手心时,它会用带齿的前爪抓人的手心,逼迫人松手放掉它。

蝎子和蝼蛄在狭窄的竞技场上相互注视着对方,仿佛和对方熟识。

它们是不是以前见过面呢?绝对不可能。蝼蛄的生活地区是土壤肥沃的花园,繁盛的植物将这可恶的害虫引来。而长满木本科植物的岩石坡才是蝎子的地盘。它们两个的生活区域截然不同,一个是荒凉的岩石地,一个是肥沃的花园,因此,二者没有机会碰面。虽然它们互不认识对方,可是双方都能很快地意识到危险来临。

我根本没必要去挑逗它们,因为蝎子立刻向蝼蛄发起了猛攻,蝼蛄也摆好了作战的准备。它的大剪子张开,仿佛做好了开膛的准备;一双翅膀来回摩擦,不断发出响声,好像在哼唱战歌。蝎子可不等它把战歌唱完,它用劲地将尾巴甩起来。在蝼蛄的胸部有一层坚硬的盔甲,它的背藏在里面。可是这套坚固的铠甲后面有稍稍张开的一条很深的褶皱,还有一层很滑的皮肤蒙在表面。这里,就被蝎子刺中了。不用多,只要这么一下就够了。被刺的蝼蛄立刻倒地,就像被雷电击中一样,很突然地倒在地上。

蝼蛄的腿只胡乱地动了几下,这双善于挖土的工具就不能动了。我在它面前放上草秸,可是它的镊子已经不听使唤了,它再不能用手去抓了。其他几条腿也在乱踢乱动,弯曲然后伸直;它的长有绒球的唇须拧在一起,然后分开,接着又拧在一起,并且还轻轻碰触我放在它身边的物体;触角在轻轻地颤动,而肚子却剧烈地抽动。逐渐,它临死前的肌肉抽搐不像先前那样剧烈了。又过了两个小时,跗节也进入了死亡的状态,停止了抖动。这只低贱昆虫的结局和狼蛛、螳螂一样,死得都很惨。唯一的区别就是,它挣扎的时间要比后两者长。

我还想知道胸甲下方如果被刺是不是危险性更大一些,因为那个部位离中枢神经很近。于是我接着做实验。有时候,蝼蛄胸甲的连接处会被蝎子的毒蜇针刺中,更多的是腹部被刺,也许是腹部末端被刺中。无论刺中的是哪个部位,受害者的生命都会立刻受到威胁。只有一处是不同的,那就是蝼蛄的一对善于挖土的前足可以和其他几条腿一样,能继续踢蹬一段时间,而没有立刻就不能动弹。而无论蝼蛄身体的哪一部位被蝎子刺中,它都会立刻遭殃。这个强壮的家伙肌肉剧烈抽搐一阵之后就死掉了。

现在该轮到灰蝗虫上场了,它在蝗虫家族中体型最大,也最活泼。

蝎子显得很怕挨近这个善于蹦跳的东西,而蝗虫也极希望能尽快逃离这个地方。它用力跳起来,却撞上了我预防它们逃跑而设置的玻璃围墙上。蝗虫不断跳跃,不断摔下来,有时候会落在蝎子的脊背上,蝎子一直避而不理,躲着这个巨大的不明物体。终于,蝎子被逼急了,将蝗虫的腹部深刺一针。

一种极不常见的剧烈震荡被我看到了,只见蝗虫的关节突然离位,带着护腿甲的一只强壮后腿突然掉下来。这种情况在蝗虫作战时经常发生。接着,它的另外一条后腿不能动弹,没有办法再从地上站立起来。尽管这条腿不能再继续跳跃,可是前面的四条腿还在动,虽然一步都无法前进。蝗虫的力气终于用完了,尽管如此,它还是努力地翻过身,回到了正常的姿势。可是那条健硕的后腿却再也不能发挥作用,无力地拖在身后。

过了一刻钟的时间,蝗虫倒在了地上,没有力气重新爬起来。剧烈抽搐延续了很长时间,腿不断抽搐,跗节稍稍颤动,触角轻微晃动。

虽然抽搐越来越严重,可是蝗虫还是努力拖到了第二天。不过,有的蝗虫抽搐时间会很短,一个小时之内就会完全不动。

另外一种长着圆锥形脑袋的长鼻蝗虫,虽然也很健硕,可还是落了一个和灰蝗虫一样悲惨的下场,只不过它拖了几个小时就死去了。还有一个被试者—白额螽斯,它逐渐瘫痪,一个星期的时间过去了,它的状态还是半死不活的。

葡萄树距螽是下一个被试者。这个有着大肚子的虫子的腹部被刺中了。它因为受伤,发出了十分痛苦的声音,很像钹相互撞击时的声音;接下来,它就倒下了,好像马上要死去的样子。可是,坚强的螽斯尽管受伤却还是硬撑着。过了两天,它极力要挪动它那因为中毒而无法动弹的腿。我忽然想着去帮助它,喂它一些东西。我给它服下一些葡萄汁,它居然轻易服下了。

葡萄汁好像起作用了,因为它的身体似乎好转了。可是事实不是这样的,它在受伤 7 天之后还是死掉了。任何昆虫,只要被蝎子刺中,都难逃一死。哪怕是最强壮的昆虫也不会出现例外。有的会立刻死掉,有的会挣扎几天,无论时间长短,只要被刺中就得死。螽斯挣扎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我认为不是我喂它的葡萄汁在起作用,而是它体质好才能坚持这么长时间。

伤势的严重程度直接影响到伤员坚持时间的长短。另外,被刺进的毒液剂量的多少也能影响结果。我无法控制注射时剂量的多少,因为毒液是蝎子随意从滴管里挤出来的。蝎子有时候十分小气,有时候却很大方,所以螽斯们提供给我的数据是不一致的。在我的记录里,有的伤员死得很快,可是大部分总能够拖很长的时间才死。

我们从整体来看,螽斯比蝗虫的抵抗力要强。关于这个结论,短翅距螽可以证明,佩戴长刀的白额螽斯也可以证明。长着威武大颚和象牙脑袋的昆虫,腹部被刺中,从昆虫的表现来看,伤势并不太严重。这个伤员还能够散步,并且试图跳跃。不过,只过了半小时的时间,毒性就开始发作了。只见它的腹部开始抽动,身体也极度弯曲,好像一张弓。

曾经的骄傲昆虫现在成了可怜的残疾者。6 小时之后,它没有了力气,倒在了地上。它试图站立却是妄想,虚弱不堪的它肢体开始抽搐,剧痛逐渐缓解。白额螽斯在第二天死掉了,彻底死了,一动都不能动了。

傍晚的时候,大蜻蜓穿着黑白相间的服装,围着篱笆悄悄而又迅速地飞过来飞过去。它其实是一个强盗,在僻静地区,它几乎对所有船只进行抢劫。它无限风光的模样和激情四射的飞行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与温和的食草直翅目昆虫相比,它的神经更加敏感。确实是这样,因为它如果被蝎子蜇伤,死亡速度和螳螂一样快。

蝉的精力也十分的旺盛,它会在夏天从早上唱到晚上。它边唱边摇摆着肚子打节拍,可是被蝎子刺伤之后也会很快就死去。任它有天大的本事也改变不了命运,傻瓜活得很好,智者却死掉了。

长着角的鞘翅目昆虫披着坚固的铠甲,而随便就刺、全凭运气的蝎子,肯定不容易发现鞘翅目昆虫的铠甲接头的地方。要想将铠甲的某个地方钻透,很需要费点时间。况且,急于自卫的昆虫也不会轻易就将机会留给它的。退一步讲,只会使蛮力的蝎子也根本不懂钻探技术,它只懂得快速穿刺术。

鞘翅目昆虫的腹部是身上唯一的能轻易被刺破的部位。那里虽然很柔软,可是却有鞘翅的保护。我拿镊子将鞘翅和后翅掀开,使它的腹部在外边暴露,或者我拿剪刀将它的鞘翅和后翅全部剪掉。这个简单的小手术是不会给鞘翅目昆虫的生活造成影响的。接着,已经伤残的鞘翅目昆虫被我放到蝎子的面前。被我挑选出来的鞘翅目昆虫都是体型较大的,包括蛀犀金龟、天牛、圣甲虫、步甲、花金龟、鳃金龟、粪金龟。

所有的被刺伤的鞘翅目昆虫最后都死了,不同的是,它们存活的时间各不相同。圣甲虫先是剧烈抽搐,然后,腿僵直,拱起背部,脚在原地一直踏步却无法前进一步,因为它的运动肌已经失去了作用。它跌倒在地上,再也无法站立,可是脚不停地踢蹬。时间过去了几个小时,它终于停止了动弹,死了。

橡树上的寄宿者天牛,以及山楂树和桂樱树上的寄宿者栎黑天牛被刺伤之后,开始都像染上了蜡屈症,可是后来的死亡时间不相同。有的拖到第二天才死亡,而有的只经过了三四个小时就死了。

花金龟、普通鳃金龟以及有漂亮触角的松树鳃金龟的最后结局几乎都相同。

被刺伤的金步甲临死前痛苦地挣扎着,它痛苦的样子让人目不忍睹。它的脚先是一阵阵地抽搐,好像踩着高跷一样,十分不稳。它摔倒,爬起来,接着又摔倒,又再爬起来,最后还是摔倒;它那本来就突起的肛门现在鼓凸得更厉害,好像要将所有的内脏都排泄出来;它嘴里不断冒出许多黑色的液体,头部淹没其中;它的金色鞘翅被揭开,露出赤裸裸的柔软腹部。金步甲的跗节直到第二天还在抽动,它即将死去。

与金步甲有很近亲戚关系的是大头黑步甲。这种昆虫临死前也是这样一幅悲惨情景,在后面,我还会谈到它。

下面我让大家认识一位懂得保持尊严死去的禁欲主义者,它的确有不同的死法。于是,在我的操纵之下,蝎子就把俗称“犀牛”的葡萄蛀犀金龟刺伤了。从外表来看,它的强壮在所有鞘翅目昆虫中位于首位。虽然它的鼻子上长着角,它幼龄的时候却爱好和平。它被蝎子刺伤之后,开始并没有表现出异常行为,它还是很严肃地散步,步伐相当稳重,一切都和平时一样。

突然之间,它身上的毒性开始发作,腿有些不听使唤,脚步开始不稳,接着就仰面倒地,起不来了。它这种姿势一直保持了三四天,我们可以隐约见到它在做临死挣扎,没有激烈的抗争,非常安详地死了。

现在该让蝴蝶上场了,它们会有什么样的表现呢?在实验之前我就认为,美丽的蝴蝶肯定对蝎子的毒液十分敏感。不过,还是让实验来给大家解释明白吧。一只金凤蝶和一只海军蛱蝶被蝎子的毒蜇针刺伤后,立即死去了。这一点,早就在我的预料之中。没能坚持多长时间的还有大戟天蛾、条纹天蛾。它们都属于猝死,与前边的蜻蜓、狼蛛和螳螂情况相同。

但是,大孔雀蛾好像有金刚不坏之身,这一点,倒是出乎我的意料。的确很难击中它,在柔软的毛里,毒蜇针会找不准位置。每刺一次只会让大孔雀蛾损失掉一些毛,我们会看到脱落的毛到处飞扬。虽然大孔雀蛾的身上被毒蜇针刺了几下,我们还是不确定毒蜇针是不是真的进入到它的体内。我只好将大孔雀蛾腹部的毛处理干净,这样,它腹部皮肤就裸露出来。接着,我真切地看到毒蜇针扎进了它的腹部,大孔雀蛾这一次真的被刺中了,我怀疑前边几次进攻都没有刺中,但是,大孔雀蛾现在的表现还是若无其事的样子。

它被放进了桌上的金属罩里,它牢牢地抓着金属纱,一整天待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它的翅膀伸展得很大,也并没有颤动。第二天,我们还是没有看到它有什么变化,受了伤的家伙前跗节的爪紧紧地抓住金属纱,将身体吊在上面。它被我拉到桌子上,仰卧着。现在,它的庞大身躯开始剧烈抽搐,它可能要死了吧?

事实不是这样的,已经奄奄一息的大孔雀蛾状态好转了,它的翅膀耷拉下来,忽然一用力,猛地站起来了。它又重新爬到了金属网罩上,将身体吊在上边。到下午,它又一次被我放到了桌子上,它还是仰卧。它轻轻抖动了一下翅膀,好像打了一个寒战。桌上的大孔雀蛾就势从桌子上滑下来,开始走路。之后,它又爬上了金属网纱,这时它完全停止了颤动。

让这个可怜的家伙安静地待在那里吧,它死去的时候,自己会掉下来的。就在它被刺伤之后的第四天,或者时间更久一些,它掉下来了,生命走向了尽头。这是一只雌大孔雀蛾,母性的力量要比临死的痛苦强大,会使死亡停住脚步。这只大孔雀蛾在临终前将自己的卵产下了。

假如我们自然而然地认为,大孔雀蛾之所以坚持的时间长,是因为它的体型比较大,那么生活在养蚕场的柔弱蚕蛾会指点我们从其他方面寻找原因。因为尽管蚕蛾的个子比较小,唯一能做的就是抖动翅膀和围绕雌蛾转两圈,可是它抵制毒液的能力并不比大孔雀蛾差。它们对毒液的反应不灵敏,可能会是以下原因。

大孔雀蛾和蚕蛾都属于不完整昆虫。它们与其他的蝶蛾,比如,黄昏喜欢采集花粉的天蛾、金凤蝶以及从不知道劳累的海军蛱蝶不一样。它们的身体上不带有口器,任何食物也不吃。因为不吃食物,所以它们只能存活短短的几天,那就是产卵繁殖的时期。它们存活的时间不长,身体构造大概就会迟钝,所以它最不容易受到伤害。

接着往下叙述,我要验证一下多足纲里的千足虫。对蝎子来说,千足虫是它十分熟悉的生物。在荒石园中,我亲眼见过毒千足虫和石蜈蚣被蝎子饱餐。对于蝎子来说,这些猎物都不值一提,对它根本就没有威胁。今天,我要安排蝎子和多足纲里最厉害的蜈蚣交战。

这个怪物有 24 对足,蝎子对它一点儿也不感到陌生。它们曾经在同一块石头底下同时出现,这是我亲眼所见。蝎子是在自己家里活动,而另一个则是夜间散步,临时待一会儿。那次它们虽然同时分享同一块地盘,可是并没有麻烦事发生。但是,是不是每次情况都是这样呢?

一会儿,我们便会知晓答案。

这两个凶恶家伙被我放在了一个装着细沙的广口瓶里。蜈蚣在竞技场的边上靠着,它的身体弯弯曲曲,很像一条波浪形带子。它的身子有手指粗,长度为 12 厘米,绿色的环带套在深色的皮肤上。它的触角摇摇晃晃,不停地打探周围的动静,它那敏感的触角尖偶然碰到了静止不动的蝎子,吓得顿时往后缩。它围绕着竞技场转了一圈,又爬到了离蝎子很近的地方,并且又一次不小心碰到了蝎子,马上就又跑了。

这时候的蝎子却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它那弯弓一样的尾巴好像随时准备出击,螯肢也张大了。蜈蚣又跑到了竞技场中的危险地带,这下,蝎子的螯肢猛地将它的头颈夹住了。这条身体柔软多节的虫子用劲扭动着,可是,它把身子盘起来也改变不了现状。蝎子表面上不动声色,却暗暗地把螯肢夹得紧紧的。蜈蚣的强烈反应使得蝎子的螯肢一会儿紧一会儿松,可是一直没有办法将螯肢松开。

这时候它的毒蜇针开始发挥作用了,蜈蚣身体的侧面被刺中了三四下。蜈蚣虽然把它的毒钳子也张得大大的,想要夹住蝎子,可是都失败了。蝎子的螯肢将蜈蚣上身夹住,只留下尾部在做徒劳的挣扎,时屈时伸。可是,它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蝎子的螯肢与身体距离较远,蜈蚣的毒钳子发挥不出威力。昆虫之间发生的争斗很常见,我见过许多。

可是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凶恶的两种昆虫的搏斗。场面实在是太可怕了,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二者之间的搏斗出现了短暂的中断,这时我才有机会将它们分开,并分别将它们关起来。蜈蚣不断舔自己流血的伤口,几小时过去了,它就又恢复了战斗力。从始至终,蝎子没有受到任何损害。第二天,一场新的战斗又开始了,蝎子将蜈蚣接连刺中三下,血一下子就流出来了。

因为怕蜈蚣反击,蝎子撤了,好像对暂时取得的胜利感到恐慌。蜈蚣没有报复,只是围绕着圆形的竞技场继续逃跑。今天该停止战斗了,我在广口瓶外面套上圆柱形的硬纸。这时瓶子里很黑暗,双方就会慢慢平静下来。

后来它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尤其是夜间的情形,我无从知晓。大概双方又进行了新一轮的战斗,蜈蚣又被刺中了几针。

到第三天,蜈蚣身体很虚弱。第四天,它奄奄一息。蝎子一直监视着它,却不敢直接去咬它。可是,蜈蚣全身一动都不能动时,蝎子立刻将它肢解。蝎子先吃掉它的头,然后吃身子的前两节。蜈蚣头部的味道很鲜美,可是剩下的要保存到甚至完全变质。新鲜的蜈蚣肉具有强烈的气味,蝎子没有办法下口。

蜈蚣至少被刺了 7 下,直到第四天才死去,可是壮实的狼蛛只被刺中一下就死去了。还有修女螳螂、圣甲虫、蝼蛄等死亡的速度非常快,可是我保存的其他一些有活力的昆虫却能挣扎几个星期。无论任何昆虫,只要被蝎子刺伤,就会立刻中毒,即使是最有活力的昆虫也会接连死去,可是蜈蚣却在被刺 7 下的情况下,居然坚持了四天。流血过多和毒液的作用可能是它死亡的原因。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差别呢?似乎是身体结构的差别在起作用。同一等级的昆虫生存期都处于既平衡又稳定的状态。最容易倒下的昆虫往往是最高等的,而站立得很稳当的昆虫基本都是低等的。灵活而敏感的昆虫先死,可是低俗的千脚虫却一直努力坚持。事实果真如此吗?蝼蛄的表现让我很犹豫,这个家伙很低俗,却和高等昆虫蝶蛾、螳螂死亡的速度同样快。不,蝎子尾部毒囊里隐藏的秘密,我还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