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昆虫记:松毛虫的行进行列(第6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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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绿色蝈蝈

此时是7月中旬,按照气象学的说法,盛夏时节才刚刚开始。可是,实际上越来越热的天气却比日历上来得要快许多。刚刚几个星期下来,天气已经热得让人受不了了。

今晚,村子里正在欢度国庆,孩子们围着篝火兴高采烈地蹦蹦跳跳。明亮的火光一直映射到钟楼上,随着一支支烟花“刷、刷”地腾空而起,钟楼上的鼓声也开始庄严地敲响。此时正好晚上 9 点。我独自一人在凉风习习的夜色中,倾听着田野联欢会的美妙音乐。这个在收获季节举行的联欢会,比此刻村庄广场上使用火药、篝火、纸灯笼以及劣质烧酒进行的国庆活动更要庄严。真是无比美丽又不失简朴,无比恬静却又充满生命的力量。

夜已经晚了,忙碌了一天的蝉也不再鸣叫。沉醉于炎热和阳光之中的它已经尽情地演唱了一天,此刻夜晚来临,它也该休息了。但是,常常有突发的危险将它们的休息打断。听!短促、尖锐的叫声突然从梧桐树浓密的树枝里发出。这是蝉的哀鸣,这是正在安静休息的蝉被夜间疯狂的捕猎者——绿色蝈蝈抓住而发出的绝望哀号。蝈蝈先向蝉扑过去,接着拦腰抓住它,然后是开膛破肚,继而挖出它的内脏。这是继音乐以及舞蹈之后而来的残酷杀戮。

我对从来都没见过,也永远不会看到的欢度国庆最崇高的表达方式——隆香军事阅兵一点儿也不感到遗憾。因为我在报纸上是可以看到的,报纸上有关于阅兵场地的图片。

通过报纸,我看到会场一片凌乱。写着“军人救护车”、“平民救护车”的红十字旗插得到处都是。有的需要连接断骨,有的需要医治中暑,还有的需要悼念死亡。这一切都是在计划之中的,是可以预料到的。

我敢打赌,在我这个通常都十分安静的村庄里,如果在这个欢庆的日子里不发生打架斗殴这样极为不好的事情,庆祝节日是不会结束的。这一切给人的感觉是,为了更好地领略快乐,就必须用痛苦这个因素来衬托。

让我们远离喧嚣,去倾听、去沉思吧。当蝉挣扎着被开膛破肚时,联欢会还在梧桐树枝上进行着。可是合唱队已经换了人,该轮到夜晚的艺术家粉墨登场了。耳朵灵敏的人能够听到在周围的绿叶丛中,蝈蝈们在窃窃私语。那声音既像轮滑滑动,又像干皱的薄膜被风吹动,毫不引人注意。在这嘶哑的却又连续不断的低音中,非常急促,又像是金属碰撞般的清脆响声时不时地会发出一声,这是蝈蝈们的歌声和乐章。

乐章之间是静静的间歇,此外则是轻轻的伴唱。

尽管强化了合唱时的低音,可是这个音乐会还是既不起眼又不出色的。虽然在我的耳边就有十来个蝈蝈同时在演唱着,可是它们的声音很弱,有时候我的耳朵并不能捕捉到这微弱的声音。然而,当四周的蛙声和其他昆虫的鸣叫暂时告一段落时,我就能听到那一点点非常柔和舒缓的歌声了,这与深夜当中的寂静气氛十分的协调。绿色的螽斯呀,我的宝贝!如果你把琴能够拉得再响亮一点儿,那你就是比唱着嘶哑歌曲的蝉更优秀的歌手了。而在我国北方,蝉却篡夺了你的名字和荣誉!

不过,你的邻居——那可亲的敲铃铛的蟾蜍(铃蟾),你却永远也比不上。你是在树上鸣唱,而它则在梧桐树下发出叮铃的声响。在我的园中,它是两栖类居民中最小的,也是最擅长去很远地方的家伙。

每当暮色沉沉的夜晚来临时,我在花园中散步、思考的时候,我有多少次遇到了它。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脚前面跑、在翻着筋斗滚动?这是被风吹动的落叶吗?当然不是,这是小铃蟾,显然,它的旅行刚刚被我打扰了。它惊慌地藏在石头、土块或者草的下边,尽力使自己激动害怕的情绪平静下来,然后很快又发出清脆的铃声。

在这个全国欢庆的夜晚,我的身边大概有将近 10 只铃蟾,它们唱得一个比一个欢,跟比赛一样。我家门前摆了许多花盆,它们一行行被排得紧紧的,这样就形成一个前庭。大部分的铃蟾会躲在花盆中间,每一只都在唱着,歌还是老一套。不过有的声音低沉些,有的尖锐些,但是都很短促,这些声音深深地传入耳朵,而且音质是非常清脆的。

它们的节奏缓慢,抑扬顿挫,好像在唱着老一套的歌曲。这只叫一声“克吕克”,那个用细细的喉咙也在回应着“克力克”,第三只是这一群歌手中的男高音,也会叫上一声“克洛克”。就这样,就像村子里教堂钟楼上的排钟一样重复着:“克吕克—克力克—克洛克”,“克吕克—克力克—克洛克”。

两栖类动物的合唱团使我回忆起了小时候的某种琴。那个时候我6 岁,对奇妙的声音开始有灵敏的感觉,这种琴便成为我一心渴望得到的东西。其实它是一系列玻璃片,它们的长短是不一样的,被固定在两条拉紧的布带上。软木塞上插根铁丝便成了敲击棒。你可以想象,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人,很随意地敲打键盘,并且毛手毛脚的。无论是八音度、不协调和音、反和弦,总之,一切的一切都是乱七八糟的。

这样,你对于铃蟾演唱的歌曲就会有一个比较清楚的认识了。

从歌曲方面来讲,铃蟾歌是没头没尾的;可是作为清纯的声音来讲,却真的是悦耳动听。自然界的一切音乐会都是这样的。在音乐会中,我们的耳朵会听到最动听的声音,然后耳朵变得更精细了。除了要有现实的声音之外,还产生了有序感。这是产生美的首要条件。

然而这种从一个角落到另一个角落的柔和声响是求爱的清唱,是男友向它的女友发出的召唤歌。没有别的情况,音乐会的结果我一般是可以猜测的,但是无法预见的是婚礼奇怪的最后一幕。因为婚礼结束后,做父亲的样子变得让人认不出,它终于要离开它的隐居地了。

它把它的子女包在后腿四周,带着一串卵要搬家了。这串卵有梨籽大小,就像鼓鼓囊囊的包袱。这包袱缠着它的腿肚子,裹着它的大腿,像褡裢一样压在背上,使它完全变了模样。

沉重的负担压在它的身上,使它跳不起来。它拖着笨笨的身子要到哪儿去呢?原来,温柔体贴的它要到做母亲的最不愿意去的地方——附近的泥沼。蝌蚪的孵化和生命进行必不可少的条件就在那里——温暖的水中。它热爱阴暗和干燥,可是如今却迎着潮湿和充足的阳光而行。

在行进过程中,湿乎乎地挂在它腿上的卵慢慢地成熟了。它在一小段一小段地不断向前走着,累得要吐血了。可是泥沼也许还远着呢。不过没关系,我相信这个顽强的旅行者一定会找到的。

它终于找到了。尽管它厌恶洗澡,却立即进入水中,而那串卵在两腿的互相摩擦之下也脱落下来,现在的卵终于处在适合成长发育的环境中了,其余的事将会自动进行下去。慈祥的父亲任务完成了,便要急忙回家,它要回到它那干燥的环境中去。在它一转身的工夫,小蝌蚪就孵化出来了。这些小蝌蚪长着黑黑的身子,在水里活蹦乱跳的。原来,它们只是在等跟水接触,只要一接触,它们就马上挣脱卵壳了。

这些出现在 7 月的歌手中,只有一种乐声可以和铃蟾的和谐乐曲一比高低,它就是别称“小公爵”的长耳鸮。这是一种夜间猛禽。这个小家伙眼睛金黄色,模样优雅,额头上有两根羽毛触角,因而使它在这个地方得到了“带角猫头鹰”的称号。它的歌声很单调,很令人心烦,却又很响亮。尤其是在夜里万籁俱寂的时候,单是这单调的歌声就可以充满夜空。这种鸟可以对着月亮接连几个小时唱它的康塔塔,老是发出“去欧—去欧”的声音,节拍是一直不变的。

就在这个时候,人们兴高采烈地大喊大叫,广场梧桐树上的那只鸟儿就被吓跑了,它来请求我接受它。我听到它在柏树尖上用自己均匀化一的曲调唱歌,歌声打破了蝈蝈和铃蟾杂乱无章的合唱。它的歌声把一切的抒情歌曲都压倒了。

从另一个地方传出来的好似猫叫的声音,时不时地跟这柔和的乐声形成鲜明的对照。这是帕拉斯的沉思的鸟儿,也就是普通猫头鹰求偶的喊声。它整天蜷缩在橄榄树干的洞里,而当夜幕降临时就会歌唱起来。它是从附近某个地方来到园子里的老松树上的,现在它像荡秋千似的一上一下地在园中飞着。在那里,它把那猫叫般的不和谐歌声也加入到田野音乐会中去。不过因为距离的关系,这难听的叫声才微弱了一些。

在这一片吵吵闹闹声中,绿色蝈蝈的声音太细,听得不太清楚。

我在四周稍微安静点儿的时候才能够听到一阵阵细微的声音。一个小小的带刮板的小扬琴便是它的发音器官;而那些得天独厚者却有风箱,还可以用肺发出振动的气流。这是无法进行比较的,我还是回到昆虫上来吧。

有这样一种昆虫,它的身材虽然瘦小却装备着羊皮鼓。在夜晚歌唱抒情曲时超过了,应该说是远远超过了蝈蝈。这就是苍白细瘦的意大利蟋蟀。它是那么的瘦小,以致人们都不敢去抓它,生怕会把它捏碎了。当萤火虫为了增加联欢会的气氛而点燃它们蓝色的小灯笼时,这种意大利蟋蟀也从四面八方赶过来,到迷迭香上参加合唱。

这个纤弱的乐器演奏者最主要的是有着细而薄的翅膀,像云母片一样闪闪发光。靠着它那干巴巴的翅膀,它的声音大得可以盖住蟾蜍那单调而又忧郁的歌曲。这简直就像普通的黑色蟋蟀,不过,它的琴声更加响亮,更具有颤音。春天的合唱队员是真正的蟋蟀,在这炎热的季节已经见不到了。不知道的人可能会把它们混淆起来。一种更加悠扬而值得专门研究的琴声,也随着它那悠扬的小提琴声而来,让我们在适当的时候再回过头来叙述。

如果现有的篇幅只用来描述出类拔萃者,那么这几位就是整场音乐会的主要合唱演员:长耳鸮独唱忧伤的爱情歌曲,铃蟾是奏鸣曲的敲钟者,意大利蟋蟀在拨小提琴 E 弦,绿色的蝈蝈就好像是在敲着小小的三角铁。

在政治上,我们庆祝以攻占巴士底狱之日为标志的新时代,我们与其说是充满信念,倒不如说是吵吵闹闹罢了,可昆虫们对于人类的事情却表现出漠不关心。它们会庆祝太阳的节日,它们会歌唱生活的欢愉,它们也会为盛夏的烈日如火而欢呼。

人类以及人类许多的变化无常的高兴事儿,跟它们有什么关系吗?

我们的爆竹将要发出劈啪的声音,这是为了谁,为了什么,而又出于什么想法?谁能够把这一切说出来那就是相当高明了。习俗的变化,给我们带来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你看那夜晚的焰火,在空中盛开出一簇簇的火花,今天它能够为了昨日受到憎恶而现在成为偶像的人而燃放,明天它又要为了另外一个人而升上天空了。

时间在流逝,假如过了 100 年或者 200 年之后,除了那些博学之士以外,人们还会谈到攻陷巴士底狱的问题吗?这是很值得怀疑的一件事情。我们将会有别的欢乐,当然也会有别的烦恼。

让我们进一步展望未来吧。似乎一切都说明,由于日益进步,总有一天人类将会灭亡,会被那些过度的所谓的文明所消灭。人类过于盼望自己无所不能,结果却没有办法享有动物们的恬静平和的长寿;在蝈蝈、长耳鸮以及其他昆虫的陪伴下,小铃蟾会一直唱着它的老调子,而人类却会死掉。在我们人类出现之前,它们就在地球上唱着歌,而在我们死后,它们还将继续唱着歌。它们会歌唱太阳的万年不变,也会歌唱太阳的酷热光芒。

我们不要在这联欢会上再做更多的流连了,还是做一个渴望从昆虫的私生活中进行学习的博物学家吧。在我家附近,并不多见这绿色的蝈蝈。我从去年就打算研究这种螽斯类昆虫,可是我的捕猎却最终没有结果。没有办法,我只好求助于一个护林人。护林人给了我热情的帮助,因为他给我送来了一对科嘉德高原上的绿色蝈蝈。那个高原极其寒冷,那儿的山毛榉都开始攀登上万杜山了。

命运总是对坚持不懈者微笑。今年我无须走出这狭小的花园,就能找到去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的绿色蝈蝈,而且是要多少就能找到多少。我听到它们在草丛中不时地到处鸣叫着,还是赶快利用这意外的收获吧,也许时机是不会再来的。

6 月刚到,我就抓了不少雌雄蝈蝈,我将它们关在我的金属笼子里,瓦钵上撒着一层细沙。这种昆虫非常漂亮,浑身嫩绿,身体的侧面还有两条淡白色的丝带。它们的身材优美,苗条匀称,两片大翅轻盈如纱,这是螽斯类昆虫中最漂亮的。能够捕捉到虫子使我感到很满意。

我们通过它们会了解到什么呢?让我们拭目以待。当前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必须饲养它们。

关于食物,我遇到了麻烦,这种麻烦和喂养螽斯时是一样的。根据在草地上喂养的直翅目昆虫的一般饮食习惯,我给这些小家伙喂生菜叶子。它们吃是吃,不过吃得特别少,好像根本就不喜欢。很快我就明白了,我是在同一些并不诚心的素食主义者打交道。我必须另找食物。它们大概是要鲜肉吧,但究竟是什么呢?一个偶然的机会使我全明白了。

清晨,我在门前悠闲地散步,突然有什么东西从旁边的梧桐树上落下了,同时还伴有刺耳的吱吱声。我马上跑过去看。那是一只蝈蝈正在咬着处于绝境当中的蝉的肚子。虽然蝉在喊叫挣扎,可是无济于事,蝈蝈死死咬住不放,它把头伸进蝉肚子深处,一点一点地把肚肠都拉了出来。

我明白了,这场战争就发生在树上,发生在大清早蝉还在散步的时候。可怜的蝉被咬伤,猛地一跳,结果施暴者和受害者一同从树上掉下来。后来我又有多次机会看到了同样的情景。

有时候,我会看到蝈蝈非常勇敢地纵身去追捕蝉,而蝉却是惊慌失措地逃窜。这样的情形很像鹰在空中捕捉云雀。不同的是,这种以劫掠为生的鸟儿比昆虫低劣,它只进攻比它弱小的东西;可是蝈蝈则恰恰相反,它进攻的是比自己大得多而且强壮有力的大怪物。这种肉搏,虽然身材大小悬殊,结果却是毫无疑问的。因为蝈蝈有着锋利的大颚和锐利的钳子,要把它的俘虏开膛破肚不在话下,然而蝉没有武器,只能哀鸣踢蹬。

把蝉牢牢抓住是捕猎的关键,在夜间蝉半睡半醒的时候,这是十分容易的。任何一只蝉,只要是被这夜间晃悠的凶恶蝈蝈给碰上,它都要绝望地死去。这就是在夜深人静,音钹早就停止多时的时候,有时候会突然在树上响起绝望的惨叫声的原因。这是穿着绿色外套的捕猎者刚刚把昏睡中的蝉给逮住了。

我笼子里小家伙的食物终于找到了,我用蝉来喂养它们。它们吃得津津有味,甚至于两三个星期内,笼子里到处都是吃光肉后剩下的胸骨和头骨以及撕下来的翅和干巴巴的小腿了。它们也都吃光了肚子里的肉,肚子可是一个好部位,因为虽然肉不多,但是味道很不错。因为这个部位的嗉囊里,装满了蝉从嫩树枝里吮吸的甜汁液。是不是由于这个原因,蝉的肚子才比其他的部位更要受欢迎呢?可能原因正是如此。

我为了变换食物的花样,给蝈蝈吃很甜的水果:几块西瓜、几片梨、几粒葡萄。它们都很喜欢这些东西。蝈蝈和英国人有几分相似,他们都酷爱吃醮酱的带血的牛排,可能这就是为什么蝈蝈抓到蝉后先吃肚子的原因吧。因为肚子里既有肉又有甜的东西。

可是,不是在任何地方都能吃到甜的蝉肉的。在北方地区,翠绿色的蝈蝈很多,却找不到它们在这里喜欢吃的食物,可以断定,它们肯定还吃别的食物。

为了证实这一点,我给它们吃绒毛鳃角金龟。这种虫子在夏天就相当于春天的鳃金龟。它们毫不犹豫就能接受这种鞘翅目昆虫,并且吃得只剩下鞘翅、头和脚。我还给它们吃松树鳃金龟,这种东西漂亮而且多肉。结果也是一样的,第二天我便会看到这肥美的小东西已经被贪吃的小家伙们吃得肚子朝天了。

这些例子告诉我们许多情况,那就是蝈蝈非常喜欢吃昆虫,尤其是没有坚硬盔甲保护的昆虫;它十分喜欢吃肉,但不像螳螂一样只吃肉。

这个胖胖的家伙在吃肉喝血之后,还喜欢吃一点儿水果的甜汁。有的时候没有什么好吃的,它也能吃一点儿草。

不过,在蝈蝈的世界也存在着同类相食的现象。虽然我在我的笼子里从来没有看到过像螳螂那样捕杀姐妹、吞食丈夫的残暴行为,但是假如某个蝈蝈死了,活着的家伙肯定不会放过品尝同类的机会,与吃普通的食物一样。可见它们并不是因为食物的缺乏才吃死去的同伴的。另外,所有的带刀者都不同程度地表现出这种爱好,那就是吃受伤的朋友达到自肥的目的。

放下这点我们先不谈。在笼子里,蝈蝈们之间极其和平地相处着,它们之间不会发生严重的争吵,顶多面对食物的时候有点儿对立而已。

假如我扔进一片梨,便会立刻有一只蝈蝈趴在上边。因为妒忌,无论是谁过来咬这美味的食物,它都要通过踢腿将对方赶走。可见,自私心是到处都存在的。不过,假如它吃饱了,便会立刻让位给其他的蝈蝈,而另外一只刚刚过来吃食物的蝈蝈也会立刻变得不宽容起来。这样一个接一个的,所有的蝈蝈都能品尝到美味的食物。装满嗉囊后,它们就用喙尖抓脚底,用沾满唾液的爪擦脸和眼睛,然后抓着网纱或者躺在沙土上,优哉游哉地消化食物。它们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休息,最炎热的天气更是如此。

到了傍晚,当太阳下山之后,它们就开始兴奋起来。在大概 9 点钟就达到了兴奋的高潮。它们会突然纵身一跳,跳到笼子的顶部,接着又匆匆忙忙地下来,然后又爬上去。它们就这样来来回回地走动,在圆形的笼子里又跑又跳,闹哄哄的。每当看见好吃的东西就吃,但不会停下来。

在笼子里各个方位都会有雄蝈蝈儿,它们或鸣叫,或用触须挑逗从旁边经过的雌蝈蝈儿。那些未来的母亲半举着尖刀,神态凝重地溜达着。对于这些激动而浮躁的雄蝈蝈儿来说,交尾是当前最大的事情,内行人一眼就能够看出来。

这也是我主要的观察事项。我在笼子里养着蝈蝈儿,主要的目的就是看白额螽斯向我们揭示的那奇怪的婚配习俗具有多大程度的普遍性。我的希望得到了实现,但是有点儿不充分,因为时间太晚了,我无法看到婚礼结束后的行为,因为交尾是在夜非常深的时候或者大清早进行的。

我看到的一点点情况就是,蝈蝈儿的婚礼前奏时间是非常长的。

这对热恋当中的小东西脸对着脸,头挨着头,用柔软的触角长时间地互相触摸,像在探寻什么,又简直像两个对手拿把钝头剑交叉来、交叉去,却没有打起来。雄蝈蝈儿不时叫几声,弹几下琴,也许是太激动了,然后就不吱声了。深夜 11 点了,可是爱情的表白还在继续。遗憾的是,我困得不行,只好放弃了观看交尾。

第二天上午,我看到雌蝈蝈的产卵管下面垂着一个奇怪的东西。

我曾经对白额螽斯的这个东西感到非常奇怪。这是一个乳白色的精子囊,大小像豌豆,隐约分成一些蛋形的囊。当雌蝈蝈走来走去时,这个蛋形囊擦在地上,还沾上了几粒沙子。

在这里,我又看到了螽斯母亲那种让人感到非常恶心的最后一幕。

2 个小时之后,当精子囊空了的时候,雌蝈蝈儿把它一块块地吃下去了。

它长时间地津津有味地咀嚼这种黏糊糊的东西,还没有半天的时间,这乳白色的囊泡竟然被吃得一点儿不剩了。

这简直可以说是像从外星球来的最让人不可想象的事,因为这与地球上的习俗相差太远,可是这种现象是在继白额螽斯之后又在蝈蝈身上出现的。其实并没有什么变化。地球上最古老的物种之一便是螽斯,你看,这些昆虫的世界是多么的奇怪呀!可以推断,在这整类昆虫中都有这种怪异的行为。还是让我去咨询另外一种带尖刀的昆虫吧。

在 7 月和 8 月之间,我选择了距螽,因为用梨片和几片生菜叶子喂养它们实在是太容易了。

雄距螽稍微靠在一旁低声鸣叫。它的琴弓有节奏地弹着,整个演奏充满激情,使它的整个身子都在不断颤动着。然后,它就不作声了。

雌雄距螽都迈着慢步,样子好像都有点儿紧张,它们逐渐靠在一起,面对面,全都一言不发,并且一动不动,它们的触须轻轻地摇摆着,前腿好像有点儿不自然地抬起,好像互相握手一般。两个小东西就这样平静地低声谈了好几个小时。它们究竟谈了些什么呢?或者说立了什么海誓山盟呢?它们互相抛给对方的那些媚眼又意味着什么?

但是,时刻尚未来到。它们吵架了,它们分手了,之后各奔东西了。

但是吵嘴的时间不长,它们又重新聚在一起,又开始了爱情的表白,可是我仍然没有看到最后的结果。到了第三天,我才看到这最后的结果。

按照蟋蟀的习俗,雄性小心翼翼地钻到雌性身下,在后面把身子伸直并且仰卧着,然后紧紧地抱住产卵管作为支撑。终于完成了交尾。

它排出了一个巨大的精子袋,就像装着大粒的乳白色覆盆子。它的颜色和形状很容易让人想起一袋蜗牛卵。我曾在白额螽斯那里看到过一次,不过没有这次这么明显。原来绿色蝈蝈的东西也是这个样子的。

它的中间有一条浅沟,把整个精子囊分成对称的两串,每一串都有七八个小球。在产卵管的底部,左右两边的两个结节比其余的更加透明,里边含有一个鲜艳的橘红色的核。这装置是由一根宽宽的用透明黏胶做成的茎固定着。

精子一放到该放的位置,已经瘦得干瘪的雄距螽就赶紧跑了,跑到一块梨片那里,因为它需要恢复体力。雌距螽现在则是提起那个和它身材一般大小,并且像覆盆子似的古怪的东西,慢慢地在金属网上小步溜达着。

两三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之后雌距螽把身子蜷在一起,这样它的大颚尖就能够到精子囊了,它把乳头一样的精子囊轻轻地咬下皮,咬成许多块,咀嚼了好久,最后竟然吞了下去。整个下午它都把时间花在了这细细的咀嚼上。第二天,我们会看到像覆盆子似的袋子不见了,因为在夜间它已经全部被吃掉了。

有时候场面结束得没有这么快,尤其是没有这么恶心。我以前记载过,有一只雌距螽一边拖着精子囊行走,一边不时地咀嚼着。地面是高低不平的,因为刚刚被刀尖犁过,这样,覆盆子似的袋子就沾了土块和沙粒,使得雌距螽的负担被大大加重了,可是雌距螽对这一切却毫不在意。

这种运输有时候是非常辛苦的,囊袋粘在土块上怎么也拖不动。

虽然它非常想把袋子弄出来,可是袋子并没有跟它在产卵管下面的支撑点分开,袋子被紧紧地粘住了。

雌距螽整个晚上时而在金属网上,时而在地上。它的表情带着忧虑的神情,在没有目的地流浪着。更常见的情况是,它停住脚步,一动也不动。精囊好像瘪了一点儿,可是体积并没有很明显地缩小。雌距螽不再和开始一样一口口地吃东西了,而只是在表面咬下一点点。

第二天情况依旧,第三天还是没什么进展,可是精囊更瘪了,只是那两个红点仍然像当初一样的明显。最后,在粘了 48 小时之后,雌距螽居然没有费劲,这个囊袋就自行脱落下来。

袋子里的东西已经倒了出来,所以这干瘪瘪、皱巴巴的东西被扔在路边。我相信,这早晚都会成为蚂蚁们的美味的。在别的情况下,我见到距螽对这东西是非常爱吃的,可是今天却又为什么把它扔掉呢?可能是因为这盘婚礼的菜肴粘了过多的沙粒,吃起来很不舒服的原因吧。

我还知道另一种螽斯,长着像镰刀似的土耳其弯刀。它的名字就叫镰刀树螽,它补偿了我在饲养螽斯时的一部分烦恼。我曾许多次看到它的弯刀底部带着繁衍的器官,不过每一次准备的条件都不太充分,所以没有办法做全面的观察。这个半透明的卵形的袋子,大小有 3 ~ 4毫米,挂在一根水晶带上,颈部差不多跟鼓起的部分一样长。树螽不去碰这个袋子,而是让它自然地失去水分,当场干枯掉。先在此告一段落吧。我在前文提的白额螽斯、阿尔卑斯距螽、蝈蝈儿葡萄树距螽、镰刀树螽,这几种如此不同的昆虫所提供的 5 个例子足可以证明,螽斯类昆虫和蜈蚣、章鱼一样都是古代习俗残存的代表。它给我们保留了遥远年代奇特的繁殖行为,这是非常珍贵的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