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昆虫记:螳螂的爱情(第5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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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粪金龟筑巢

9月,前几场秋雨润透了泥土,圣甲虫完全可以突破束缚它的牢笼了。此时,粪堆粪金龟与黑粪金龟开始为它们的子孙建造房屋。虽然这些小家伙都以挖土工自居,但是它们的建筑却特别粗糙,会让人们对这一称号的期待落空。若仅仅是挖一个躲避严冬的避难场所,粪金龟倒是名副其实;无论是井的深度、工程的完美,还是进展的速度,谁也比不上它。我曾经在沙地和比较容易挖掘的泥土中发掘过一个地洞,深度达1米。有的粪金龟还可以挖掘得更深,无论是我的耐心还是工具都无法企及。这便是粪金龟,一个熟练的挖井工人,无人可比的挖土工。如果严寒侵略,它就躲到地下去,躲到不怕霜冻的地层。然而它给后代筑的巢穴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有利的季节太短了,如果粪金龟为每一个卵都留下一个深深的地下堡垒,时间明显不够。如果想挖一个有深度的地洞,粪金龟就必须把入冬之前的全部时间都用在这上面,此外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为了让灾难来临时用于避难的场所更加安全,它就要一刻不停地劳动,其他的事情只能暂停了。可是若赶上产卵期,它就不能再干这些艰苦的工作了。时间飞逝,它需要在四五星期的时间里给众多子女建造房屋,储备粮食,它就很难长时间地耐心地钻井打洞。

再说,粪金龟还要花费心思来预防来自地面的威胁。等把后代安置妥当,失去了保护的它就得给自己安置一个很深的过冬宿营地,春天来临后再从那里爬上来与孩子们团聚,就和粪蜣螂一样;可是,幼虫和卵就不需要这耗时耗力的过冬营地了,因为父母已经准备了足够的设备来保护它们。

虽然季节各有不同,但粪金龟为幼虫挖的地洞与西班牙粪蜣螂和圣甲虫挖的地洞相比,也深不了多少,大约深30厘米,与我在田野里观察的深度相似,而那里洞的深度是不受限制的。可是,在饲养笼里,因为泥土厚度的局限,洞穴深度的数据的可信度恐怕不高,粪金龟很无奈地只能用我为它提供的有限土层。可是,许多次我都发现土层并没有被全部挖穿到木板上,这就再一次证明,地洞没必要很深。

无论是在自由自在的田野中,还是在备受拘束的笼子里,它们总是在开采的粪堆下面挖洞。从外面看,发现不了下面有个洞,它已经被骡子排泄的巨大粪堆掩盖了。地洞是一个圆柱形的小窝,直径大小如瓶颈;若地洞所在地土质均匀,地洞便是垂直的;若土质粗糙,地洞就是曲折拐弯的,极不规则,原因是地里的石头、树根成为障碍,它们被迫临时改变了地洞的方向。即便是在我的饲养笼里,也会有这种情况。当土层较浅厚度不够时,开始垂直下挖的小洞就会在碰到木板时弯曲成肘形,再向水平方向延伸。于是,粪金龟在挖洞时没有一成不变的准则,随着地形的变化,地洞的形状也在变化。

西班牙粪蜣螂、圣甲虫和侧裸蜣螂它们都有用来加工粪梨、粪蛋的宽阔客厅或者工地,可在这里,即使到了地道的尽头也找不到,它只是一个死胡同,与其他地方的大小并没有区别。在土质不均的地方,甚至有像结瘤一样的突出和弯曲,这些如果可以忽略不计,一个实实在在的钻孔,一条曲折的羊肠小道,便是粪金龟的地洞了。

这个陋洞里容纳的物件很像一节粪肠,把管状地洞的下部塞得满满的,与模 具 相类似的地道紧紧地挤压在一起。若是粪堆粪金龟的作品,那么粪肠长不过20厘米,宽4厘米。黑粪金龟的作品,体积更小一些。

无论是粪堆粪金龟,还是黑粪金龟,它们的作品几乎都不够规则,有的略显弯曲,有的坑坑洼洼不够平滑。粪肠的表面之所以不够完美,是由于起伏不平的石头地。粪金龟喜直不喜曲,无论是直线还是垂直,即使这样,它们也不能总是遵从艺术法则去挖掘地道。而和地道紧贴在一块的粪料,同样忠实地再现了不够规范的模具。粪肠的底部与地洞一样,都呈圆形;由于粪金龟很卖力地压紧了中心,所以粪肠上部凹陷下去。

这一大节粪肠可以分为一层一层的,每一层都是圆盘状,堆放在一起,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摞叠放的钟表玻璃。我们可以清晰地辨别粪肠的每一层,它的分量与粪金龟抱一抱粪料的分量大致相当。在地洞上面,粪金龟会找到一个粪堆来采集粪料,采集好后再运输到洞里,放置在上一次堆放的那层上,再用力向下踩。但是薄薄的圆形粪料的边缘却不好挤压,于是就要比别处高一些。整根粪肠完成以后,就如同一个向下凹陷的半月弯形。边缘压得不太紧的粪料,就形成了粪肠的外皮,它和地洞的内壁挨在一起,沾上了土。总而言之,我们可以从粪肠的结构了解它的制造方法。和我们吃的香肠一样,粪金龟的香肠也是在管子模具里压制成的。一层一层的粪料接连不断地送进管子,用力挤压,尤其是在中心部位,若是用脚踩,挤压就显得容易多了。稍后,我的直接观察恰恰证明了这一点,并且还有可观的数据进行补充。若只是观察粪金龟的杰作,尚不能让人预料这种意义。在继续我的研究之前,我观察到,粪金龟总喜欢在粪堆下面挖洞,然后做粪肠就可以就地取材,这是多么聪明的生灵啊。那接连不断运进地道的粪料,数据不容小视,我们可以计算一下,每一层厚4毫米,最终完成就得来回运输50趟之多。假如粪金龟不就地取材,而是去较远的地方运输,恐怕它就难以胜任这个工作,毕竟这需要花费大量体力与时间,它的技艺与圣甲虫是没有办法相比的。

经过反复斟酌,它就在粪堆下面安家了。这样一来,粪金龟只要一出门,脚下的粪料就足够它用来做粪肠了,而且这粪料取之不竭。

这当然也取决于它当初开采的工地是否可以提供足够的粪料。假如粪金龟是在为幼儿工作,它绝对会注意这个,它也绝对不会采用绵羊的粪料,而只是采用骡马遗下的粪料,因为绵羊排便太少了。这个时候,食物的质量已经不是最主要的问题了,数量则成为关键。当然,我在小笼里面的饲养的事实证明,如果绵羊足够慷慨,那将是最受欢迎的食物。绵羊当然没有这个觉悟,为了达到目的,我插手了,我把分散的羊粪收集起来,堆放在了一起。在田野里,绝不会出现这么特殊的宝藏,我的那些囚徒看来很识时务,它们很懂得欣赏这天降之财,你看它们干得热火朝天,多带劲。它们做了许多粪肠,我都不知道该用它们做什么了。我把一部分粪肠和四周新鲜的泥土一起层叠放到大花盆里,准备在冬季来临后继续观察幼虫的活动;再把一部分一个个地放进试管、玻璃管里面;余下的一些,我把它们堆放在一个白铁盒子里,这些粪肠占满了我房间的地板。看着这么多粪肠,不由得想起了罐头套餐。

然而,粪肠的结构并没有因为粪料的更新发生变化,只是它的表面更加规则,内部也更加均匀,应该是因为粪料的颗粒更加小些,也更富有弹性吧。

粪肠底部是孵化室,呈圆形。孵化室就是一个圆孔,大约可以放一个中等个头的榛子。孵化室有较薄的侧壁,便于空气进入,这可以方便胚胎的呼吸。往孵化室内部看,可以发现白色闪光的黏液,这与西班牙粪蜣螂和圣甲虫的育儿粪球里一样,那是因为粪核稀松多孔而渗出的半流质物质。

这个小小的圆孔就是卵的睡床,与周围没有一点儿接触。卵呈白色长椭圆形,与昆虫体积相比,它的体积很惊人。粪堆粪金龟的卵长7~8毫米,宽4毫米多。黑粪金龟的卵体积略小些。

我曾读过一本书,讲到了粪金龟筑巢,可是这厚厚粪肠里的小巢穴在地洞的底部,这与书中所讲的内容一点也不一样。米尔桑在书中涉及粪堆粪金龟的孵化室时,持的是一个古老德国作者弗里希的看法,因为我的藏书太少,不得不向他请教,他是这样说的:“在垂直向下的地道底部,雌虫筑造了一个颇似小窝或者鸟蛋的东西,而且在壳的一头打开一个小口。这个壳一般是用土筑造。一个略显白的卵如麦粒大小,就粘在壳里面的墙壁上。”

可是,那个通常用土做的壳,而且还在一边开口,便于幼虫够得着上面的食物,到底是什么呢?我百思不得其解。壳,而且是用土筑造的,没有..连开口也没有。凡是我想观察,我反复地观察到的,都是一个圆形小室,四周密封,而且都放在圆柱形的食物下面,除了这些,什么也没有了,甚至是连一个基本相似的结构都找不到。

谁该为这虚构的结构负责呢?是因观察肤浅的德国昆虫学家?抑或是错误地阐释了老作者话的昆虫学家里昂?我无法来追究责任。我只是感到了悲哀,一切触角的词条,所有不规范名称的出现,时间先后都与昆虫生活的最大体现、习性和技艺几乎无关,可大师们却还在为此吵架、怀疑、焦虑。分类昆虫学发展迅速,巨大的进展把我们紧紧包围,直至淹没。可是生态昆虫学,这独一无二的充满了乐趣,值得我们研究思考的学科,却几乎无人问津,甚至连最最普通的种类也没有记载,即便偶尔有人涉及了这些种类的内容,它的真实性、科学性仍然需要认真核实。不要觉得不公平,这没有什么用,事态的发展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不会有什么大的改变。

接下来我们来继续谈粪金龟的粪肠。它的形状和西班牙粪蜣螂、圣甲虫的粪球不同。西班牙粪蜣螂、圣甲虫花尽心思来制造粪球,它们会把粪料揉捏成可以保持湿润的形状,防止干燥;并且它们的效率很高,粪球数量很大。不仅如此,它们还会把粪球制作成鸡蛋形、长颈梨形,这样可以使孩子的不多的食物保持新鲜。粪金龟就没有这么聪明了,它生性粗笨,只要食物够多就心满意足了。它才不在乎哪一堆粮食是否漂亮,只要在地道里装满粮食就可以了。

粪金龟不会躲避干燥,看起来它似乎很热爱干燥。不相信?那你就看看它制造的粪肠吧。长得有些离奇的粪肠,马马虎虎揉在一起,缺少不渗水的细密外壳,表面面积也过大,几乎全部圆柱面都和泥土碰触。这些特点都是快速干燥的极好措施,与圣甲虫等昆虫面积最小的措施恰恰相反。这样的话,我概括的它们的食物形状,从逻辑上来看很有理,这又变成什么了?我是不是只是碰巧才得到这个答案?难道我轻率地上了几何学的当?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事实回答了这个问题。那些制造粪球的筑巢做窝一般选在夏天里最热的时间,那时土壤很干燥,可是对制造圆柱的粪金龟来说,秋天才是它们的选择,它们在这个时间挖掘巢穴,这时经过了雨水的滋润,土壤已被浸透。前者得为下一代解决食物变硬的危险;后者则没有这个威胁了,它们的食物镶嵌在泥土中,舒适凉爽,而且可以永葆柔软。虽然它们的食物缺少了前者那样形状的保护,可是,潮湿的土地就是它们的天然保护神。现在这个季节的湿度和夏天不一样了,完全可以让伏天所必需的小心谨慎变得多余。

再深一步进行研究,我们可以发现,秋天到来的时候,把粪料加工成圆柱体比揉搓成球形更好。到了9月、10月,阴雨绵绵,频繁得很,可是只要有一天的晴空,阳光就可以把粪金龟巢穴所在的那块浅浅的土壤晒干。这么欢快的时光可不能错过,幼虫是怎样才可以享受这其中的乐趣呢?

设想一下,假若幼虫是关在一个饱满的粪球里,那么,一旦下雨,粪球吸足水分,就可以死死地保持湿润了。我们都知道,球形的蒸发面积是最小的,同时和备受日光照射的泥土的接触面也最小。这样,一天之内,土地表层又恢复常温,可是粪球由于和脱水的土壤接触不多,还可以保留许多的水分;这样,湿而且厚的食物就会发霉,外面的热量与空气不容易进来,幼虫在秋末的阳光中也难以得到好处;这样,迟到的阳光原来是可以让幼虫成熟,赐给它经受寒冬考验所需要的体力的。

7月,需要抵抗干旱时是优点;10月,需要防止潮湿时就成了缺点了。

于是圆柱形的粪块取代了球形的粪块。这样的奇形怪状,对于粪肠制造者来说,实现了极其重要的条件:体积相同,表面积最大。如此颠倒,有它的用意吗?或许吧,我大概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既然不用再担忧干燥的威胁了,那么,有这么大表面积的食物块,会不会很容易就蒸发掉多余的水分呢?确实如此,降雨的时候,圆柱面可以让水渗透得越发快;雨过天晴,表面和脱水的地表充分接触,又能迅速地流失过多的水分。

最后,我们来了解一下这根粪肠是如何制造的。在田野里,亲眼看了粪金龟的劳动特别艰巨,应该说是难以行得通;可是若使用饲养笼,只要你略微有点耐心和技巧,就完全可以成功。我用刀尖慢慢地一点儿一点儿地挖掘,一直到地洞深处。只要有足够的小心操作,是不用担心塌方的麻烦的,我看到那些正忙于劳动的工人,因为突如其来的光线,吓得一动不动了,劳动的姿势就像是被用了定身法,僵硬不动。这个劳动场所的摆设、材料、工人的姿势以及位置,可以让我准确地继续被突然停止的工作场景。只要我延长访问时间,就不会改变中断的工作场景。

首先,我被一个现象吸引,一个有极大意义的特殊现象,这是迄今为止昆虫学第一次为我提供的例子。在暴露出来的每一个地洞里,都可以发现一对合作者夫妻两个:雄虫为雌虫提供坚强有力的帮助,两个人共同承担家务活。从笔记本里,我摘录了一段描写,依照眼前这些像演员一样的小家伙,它们一动不动的姿势可以使这些描绘变得更加生动。

雄虫蹲在地道的尽头,那是一小段只有拇指长的粪肠。它的位置,就在那粪肠的中央凹陷下去的小坑上,由于用力压紧了每一层粪料的中心,小坑就形成了。这样,在我入侵地洞之前,雄虫干了些什么呢?从它的姿势可以看出:它在用自己强有力的足,尤其是后足,把粪肠最顶端的一部分踩压下去,再堆放好。雄虫的妻子却留在上面,几乎就在地道的出口处。我看到它的足之间都是粪料,足有一大抱,这些都是收集自屋顶上的粪堆。我的突然闯入形成的惊吓,也不曾让它放松足间的宝贝。

雌虫在高处悬空站着,使劲把身体贴在地道的内壁上,僵直地抱着它的包袱,就好像得了蜡屈症一般。我可以想象到它们连续工作的情况:波西斯为身体强壮的菲雷蒙把粪料运到下面,菲雷蒙则是努力完成堆积和踩压的工作。属于母亲一个人的秘密就是产卵,然后小心翼翼地保护卵,这个工作若是完成了,它就会把筑造圆柱的工程交给它的合作伙伴,然后去充当搬运工的次要角色。

我在它们劳动的不同阶段,分别闯进去观察,现在我把看到的场景做一个整体上的描绘。那一节像粪肠形状的粪块,最初是一个又短又大的袋子,在地洞的尽头紧紧地铺开。这个袋子张大了口,在里面我看到雌雄两只粪金龟,它们正在粉碎粪料,或许是在检查踩紧前的粪料,这样它们的幼虫一出世就可以吃到上好的食物。然后夫妻二人就开始刷墙,使墙壁变厚,一直到袋子的直径符合孵化室的大小要求。

等到产卵的时候,雄虫悄悄地退到一边等待,等到妻子产完卵,它就带着早已经准备好的粪料,与雌虫一起封住卵居住的小室。把袋子的边缝合,再加上一个拱顶,然后用水泥抹一个严严实实的盖子,孵化室就密封完毕了。这是很细致的工作,这时灵巧比力气更加重要,所以这是由母亲单独完成的。菲雷蒙在干什么呢?它干的就简单多了,它在传递灰浆给妻子,可不能直接粘到拱顶上,因为它太粗鲁,它的压碰极有可能让拱顶倒塌。

很快,孵化室的盖顶变厚了,更加牢固了,也不用害怕压力了。所以,不需要过分细心的踩压工作开始了,这粗重的活儿当然是由雄虫来干了。在粪堆粪金龟当中,雌雄两性无论是从个头上还是从力气上,都有惊人的差异。的确是这样,菲雷蒙属于特别强壮有力的性别,这极其少见。它肌肉非常发达,长得很是威风。把它抓住,放到手里,紧紧地握住它,假如你的皮肤娇嫩,恐怕你很难抓住它。它的足长着很粗的锯齿,很僵硬,可能会把你的皮肤划破,成了一道一道的;它像楔子一样钻进你的指缝,让你无法抵御,难以忍受,无奈只能放掉这只虫子。

在家中干家务时,菲雷蒙就相当于一个液压机。我们为了减小体积,通常会把大困的草料使劲往下压;它也同样,使劲往下压粪肠粪块里的纤维物质,以此来减小庞大的体积。我常常在圆柱体的顶部看见雄虫,那顶部早已深陷下去,就好像一个篓子。雄粪金龟把雌虫运下来的粪料装进这个小篓子,接下来,像酿酒工人在酒桶里榨汁一样,踩踏,挤压,用僵曲的臂膀推,努力把粪料堆积成块。它的工作进行得很顺畅,每次刚运来的粪料,都好像一大捆杂乱的碎布片,但是经过它的努力,就都变得密集,与前一层紧紧融成一块。

可是,雌虫并不会放弃自己的权利,我常常看到它出现在凹陷的小坑里,或许它是来视察工作进程吧。它触觉灵敏,更加适合干养育后代的各种细致工作,更能够及时察觉到需要改正的不足。当然也有可能是来接替雄性,继续完成这费力气的压榨工作吧。它也非常有力,动作也足够刚硬,可以和它的丈夫轮流干活使劲。

然而,雌虫大多数时间还是在地道的高处,我发现它一会儿抱着一大抱刚刚采集的粪料,一会儿把一大堆数次收集的粪料保存起来,提供给它的同伴。只要下面的工作需要,它就不断地拖进粪料。雄虫接住粪料后,倒退着走,慢慢地把粪料运下去。

从雌虫的临时仓库,一直到洞底粪料上的小坑,又延伸着很长一段空白的间隔区,这段区域的下面一部分,又为我提供了许多关于工作进展的信息。地洞的内部墙壁,涂了厚厚的一层涂料,这是从富有弹性的粪料中提取的。从这个细节当中,我获取了有价值的信息。它启示我们,昆虫是先把模具粗糙、渗水的内壁修补好以后,才正式开始一层层地堆积营养粪肠的。它给地洞涂上了厚厚的水泥,这样可以让幼虫预防多雨季节的渗水。由于粪金龟没有办法用压力把包裹得紧紧的粪料表面变硬,于是它采取了一种不被在开阔工地上工作的食粪虫知道的办法:它把整个的泥土外套都粉刷了一层泥浆,这样在雨天幼虫就不会被淹死了。

随着圆柱的加长,这个防水保护层也断断续续完工了。我感觉,当雌虫把食品准备充足后,剩下的时间,它就专心干这个工作。当它的同伴在压、踩的同时,它就在距离同伴一拇指高的地方粉刷隔壁。

这对夫妻通力合作,最终完成了一个符合标准的圆柱。圆柱上方还是空的,不曾粉刷,地道的绝大部分都被它占领了。没有任何迹象可以证明,粪金龟曾在这段空置地道里花过心思。圣甲虫和西班牙粪蜣螂,它们把挖掘的一部分碎土屑撒在地下厅堂的前面,为自己的住所筑建了一个堡垒。可是粪金龟这些勤于灌粪肠的家伙对这个似乎根本不关心。

我访问过的地道,上面全都是一无所有,也根本没有把碎土重新压紧的痕迹,只有开采过的粪堆或者地道内壁塌陷落下的堆积物。

粪金龟不筑造防御堡垒,或许 是因为它们的房屋上面本来就有厚厚的屋顶吧。粪金龟一般是把家安置在骡马粪便下面。在这样的掩护下,自然不用把家门关上了。再说,还有那多变的天气担负关门的责任。房屋坍塌,土地崩裂,那大开大门的地洞不用主人插手,马上就会填满土。

在前面我曾写到菲雷蒙和波西斯这两个名字,这是因为在许多地方,粪金龟夫妇的确会让人联想到神话世界里的和平爱侣。在昆虫世界里,雄性意味着什么?婚礼一旦举行过,它就是一个游手好闲的无能者,就是一个没有丝毫用处的废物,这时它会被赶走直至被残酷地处理掉。螳螂修女会告诉我们许许多多这样的悲剧。

可是,由于这一个奇怪的特例,懒虫成为勤劳的人,一时的情人成为忠实坚贞的伴侣,对后代缺乏关爱的人俨然是孩子们威严的父亲。生活是它们俩的,家庭由夫妻二人共同建立,这真是一个伟大的创新。我打算在食粪虫里找到进行如此尝试的例子,可是,你向后数,没有这种例子;向上追溯,在很长很长的时间内也没有发现,不得不上升到更高的等级里去寻找。

小溪里有一种鱼叫做刺鱼,雄性明白在刚毛藻和沼泽地建造一个巢穴,一个小笼子,方便雌鱼来这里产卵,只是它并不懂得分工,它一个人肩负起了养育子女的担子,做母亲的就很少费心了。不过不要紧,一步已经迈出去,就不只是很大的一步,而且是鱼类家族中非常引人注目的一大步。鱼对于家庭温情的态度一向冷淡,它们习惯于用多繁衍后代来代替养育和关怀,惊人的数量填补了父母技艺的缺陷,母亲也不过是一个生殖工具罢了。

一些蟾蜍也在尝试担负父亲的责任,继续往后,就只能等鸟类出现了,它们是热衷于夫妻生活的专家。生活属于两个人,这是鸟类所有的美德的集中体现。婚约把一对配偶缔结成合作者,它们对于家庭的繁荣一样地热情,父亲和母亲一样,建造房屋、寻找食物、分享食物,甚至在小儿女们第一次飞翔的时候在一旁守护。

在再高级的动物等级里,鸟类是哺乳动物的榜样,哺乳动物也并不能再增加什么新的内容,与之相反的是,它还会简化。那最后就只剩下人了。在“人”这个美好的名称中,对后代的关爱只会过度而绝不会消失。当然,让我们为之惭愧的是,有一部分人缺乏这种温情,甚至连蟾蜍都不如。

在这一点上,粪金龟大可以和鸟类媲美。筑造巢穴是两个人共同的工作,丈夫把筑巢穴地基的粪料收集起来,夯实,踩紧;妻子就粉刷墙壁,去寻找新的食材,放到丈夫的足下。两个人通力合作筑成的居室,也是它们用来储备粮食的仓库。虽然它们并没有夜以继日地提供粮食,但还是解决了口粮问题:夫妇齐心协力,做出了这根丰富硕大的粪肠。夫妻都很好地完成了它们的任务,给幼虫留下了充足的粮食。

这一对夫妻一直保持着配偶的关系,为了后代的舒适通力合作,各显其能,的确是很大的进步,或许这也是动物界最伟大的进步。也许将来有一天,平时那些习惯独处的昆虫中也会出现一起生活的夫妻,不要忘了,这可是一种天才食粪虫创造的。奇怪的是,这种伟大的品质为什么只有少数昆虫拥有呢?为什么没有由一个种类到一个种类地传开去呢?

对于圣甲虫与西班牙粪蜣螂来说,假设母亲不是一个人工作,而是有丈夫的帮忙,那么它们节省下来的时间与体力并不会多余吧?如真的是那样,它们的生活会更加美好,它们也可能会孕育更多的子女,这对于种族的繁衍可是不容小视的条件啊!

对于粪金龟来说,它又怎么可能想到二人合作来筑巢做窝,为食品储藏室提供食物呢?原来漠然冷酷的父性,它温柔的关爱几乎可以与母爱相媲美,这可真是一个重大、罕见的事件。如果可怜的调查方法许可,我真想去研究一下这其中的奥妙。此时,我的大脑里突然出现一个念头:雄虫喜欢劳动,是否与它的个头大有联系呢?由于天生就比雌虫强壮有力,所以这个一向懒散的家伙才成为勤劳的助手,热爱工作只是因为体力过剩需要消耗掉。

注意啊,这看起来似乎有理的解释是难以站住脚的。黑粪金龟雌雄两性的体积差不多,甚至经常是雌虫更加占据优势。可是,雄虫还是给予妻子有力的帮助,它与大个子邻居雄粪堆粪金龟一样,喜欢做挖井工人,干费力粗重的挤压活。

我还有更加富有说服力的理由:对纺棉织布或揉脂的黄斑蜂来说,雄蜂的躯体要远远大过雌蜂,它却完全无所事事。即使它身体强健,如此有力,但是要让它干重活,绝无可能!瘦弱的母亲都要累死了,可它,健壮的汉子,却躲在薰衣草和石蚕的花朵上开心地嬉戏呢!

所以,粪金龟父亲成为家里的劳动力并不是因为身材优势,而是作为父亲的责任,它在为子女的舒适尽心竭力。这便是我调查的结论,要想继续实验恐怕也是白费心力。我们并不知道天才禀赋的起源。为什么这里是这种天才,那里又是那种资质呢?谁能知道?我们甚至还自以为是地认为总有一天会知道吧!

不过,有一点非常清楚:生理结构不能约束本能。粪金龟们可以永远美名远播,昆虫学家们拿着放大镜,仔仔细细地认真地检查它们每一个细小的肢节。并且再也不会有人怀疑它们在家庭生活中的出色表现。

就如同在平静的海平面上陡然耸起的一座座陡峭孤岛,只要地理学家还不曾画出地图,人们就难以预料到何处还有如此的小岛,而本能的高峰,也就是如此从生活的海洋中突然耸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