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昆虫记:螳螂的爱情(第5卷)
1280500000017

第17章 蝉的产卵和孵化

常见的南欧熊蝉选择在很细的干树枝上产卵。雷沃米尔对此进行了一番仔细观察,他认为蝉栖息的那些树枝都是桑树枝。这是因为他只负责在阿维尼翁附近收集标本,所以并没有进行多样化的研究。在离我家很近的地方,蝉产卵除了用桑树枝以外,还有桃树枝、樱桃树枝、柳树枝、日本的女贞树枝等,不过这些都很少见到。蝉喜欢的是其他的东西。

它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寻找那些细细的枝条,比如麦秸和笔杆,不管粗细,它都能拿来用。枝条有一层薄薄的木质,里面的木髓十分丰富。只要具备了这些条件,什么样的植物都可以。如果将这个产妇利用的各种支撑物列个清单,我恐怕要一个一个地回想我们地区的半木本植物。为了说明蝉产卵的场所是多变的,我就举出其中的几种。

产卵的细枝肯定不会卧在地上,而是与垂直比较接近,而且,在一般情况下它们会长在原来的树干上。当然,偶尔也会有断枝出现,但一定要是竖立的。为了能容下所有的蝉卵,枝条最好比较长,并且匀整、光滑。在我所收集的各种植物中,髓质丰富的禾本科植物的枝条是蝉最喜欢的。除此之外,阿福花高高的茎干也很受它们欢迎。这种植物长到一米多高的时候才会分枝。

不管是哪一种植物,这个作为支撑点的植物枝条一定是已经死掉的,完全干枯的。尽管如此,在我的笔记里,仍然有几次蝉在活茎干上产卵情况的记载。这些枝条上还长着绿叶和盛开的鲜花。当然,在这些特殊的例子中,这些枝条本身就很干燥。

蝉的产卵就是进行一系列的穿刺工作,就好像是用一根大头针的针尖自上而下斜插进树枝,将木质的纤维撕裂,再把纤维挤出来,并呈浅浅的凸起状。不明来由的人看到这些刺孔的时候,还以为这是某种隐花植物呢,或者还认为是某种球菌鼓起来,孢子囊的压力将表皮胀破,而有一半露在外面。

如果枝条是不匀整的,或者有好几只蝉先后产卵用的是同一根枝条,那么刺孔的分布就是十分混乱的。在这种情况下,人们看得眼花缭乱,以致分不出刺孔的顺序,以及所产的卵究竟是哪只蝉的。但这其中有一个不变的特征,正如翘起的木枝条的倾斜方向所表明的,蝉是直线行进,将自己的产卵工具自上而下地穿进树枝。

如果枝条是匀整、光滑的,且长度适中,那么刺孔之间就相隔着几乎相等的距离,也不太偏离直线。但刺孔的数目却是不断变化的。当雌蝉产卵不太顺利的时候,它就会去其他的地方,这时,枝条上的刺孔就很少。如果一根枝条上的一行刺孔相当于母蝉所有的产卵数量,那么刺孔一般就有三四十个。即使刺孔的数量相同,一行孔的长度也是不一样的。比如,30个刺孔,在亚麻枝条上的长度是28厘米,在粉苞苣属上的长度为30厘米,而在阿福花上的长度就只有12厘米。

不要认为长度的变化是由枝条的不同属性决定的。其实,相反的数据有很多,比如阿福花就是。这里我们看到的是一行靠得最紧密的刺孔,而在其他的情况下,这些刺孔之间又很稀疏。孔距是由什么决定的,我们还不可能搞明白,特别是雌蝉具有变化无常的习性更让我们摸不着头脑。它把卵产在这里的时候会多一点,产在那里的时候会少一点,而这完全是随兴所至。我测量的两孔之间距离的平均数是8~10毫米。

每个刺孔都通向一个钻在枝条髓质部分倾斜着的洞穴,蝉没有刻意将洞穴封闭起来。蝉产卵管的双面锯开以后,产卵的时候被钻开的木质纤维就重新合拢在一起。人们偶然会发现一层反光物质出现在纤维栅栏中,就像是干了的蛋白漆。也许这只是雌蝉留下来的一点点含有蛋白的液体,也或者是随卵排出来的,也有可能是为了方便钻孔器开动的润滑剂。

洞穴紧紧接在钻孔口之后,其实就是一根细细的管道,但却占据了从钻孔口到前一个洞穴之间的所有空间。有的时候,洞穴管道之间的距离太近,甚至没有一点儿间隔,上面一层洞穴的管道和下面的紧紧连在一起。蝉在多个钻孔口里产出的卵,总是排成不间断的行列。当然,钻孔之间彼此隔开是最常见的情形。

洞穴内蝉卵的数量有很大的变化,每个孔有5~15个不等,平均则是10个。在一般情况下,蝉产卵会钻30~40个孔,而蝉一次要产的卵则达到300~400个。雷沃米尔在对蝉的卵巢进行了仔细观察之后,所得到的数字也是相同的。

这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家族,蝉能够以巨大的数量来应对许多可能发生的重大毁灭性灾难。我并不认为成年的蝉比其他的昆虫更容易遭到危险。它有着敏锐的目光,能够猛然飞起,速度非常快。它在高处栖息着,根本不用担心草地上的强盗。的确,麻雀喜欢吃蝉,它在暗中酝酿着阴谋,从邻近的屋顶扑向梧桐树,将那些正在狂热鸣叫的歌唱家逮住。

的确有这么几次,麻雀一口一口地把蝉割成了好几块。就这样,蝉就成为麻雀一窝雏儿口中的美味。但是有很多次,麻雀也是空着手回来的。

在麻雀发动攻击之前,蝉抢先采取了行动,朝着袭击者撒了一泡尿,然后飞走了。但迫使蝉多产的并不是麻雀,这其中还有来自其他地方的危险。

蝉在产卵和孵化的时候,会有十分可怕的危险。

从地洞出来两三个星期之后,也就是7月中旬左右,蝉就产卵了。我家门口有着天然的有利条件,但我从中获得的机会却是很偶然的。因此,为了亲眼目睹它产卵的情形,我不向这样的偶然求助,而是采取了一些措施,以保证观察的成功。通过以往进行的观察,我知道蝉最喜欢的产卵枝条是干枯的阿福花。这种植物的枝条又长又光滑,最能适合我的意图。而且,在这里住的最初几年,我就用一些容易伺候的本地植物代替了荒石园里的菊科植物。阿福花是其中种植最多的植物,因此,它现在正好派上用场。前一年的干枝,我都留在了原地。等合适的季节到来的时候,我就开始了每天监视它们的工作。

我等待的时间并不长,7月15日开始,我就如愿以偿地发现了一些正在阿福花上产卵的蝉。产妇总是独自待着,每只雌蝉用一根枝条,不用担心竞争者对它的妨碍。第一只飞走了,还可能会有第二只飞过来,然后还有其他的雌蝉。枝条对所有的雌蝉开放,十分宽敞。但是,不管是哪一只雌蝉,它都会单独待在枝条上。总之,它们之间不会发生口角,彼此能和睦相处。雌蝉飞来的时候,如果发现枝条已经被占据了,它就会立即飞走,到其他的地方寻觅。

产卵的时候,蝉是昂着头的。它任由我凑近进行观察。即使我使用了放大镜,情况也是如此。因为它已经完全沉浸在产卵之中了。那长度有1厘米左右的产卵管,整个倾斜地插进枝条。因为它有着十分完善的工具,所以钻孔看来也并不困难。我看到蝉轻微地扭动身体,腹部的尾端开始胀大,但一会儿又收缩回去,频频颤动。蝉就是这样产卵的。它开动双面钻头,将其交替地插进木质中,动作轻柔得都让人难以察觉。产卵的整个过程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蝉一动也不动,从产卵管第一次钻下去到产好卵,它一共用了大约10分钟的时间。

其后,为了避免将产卵管扭弯,蝉有条不紊地将产卵管慢慢地抽出来。在这个过程中,木质纤维慢慢合拢在一起,钻出来的孔则会因此自动关闭。然后,蝉沿着直线方向向高一点的地方爬去,这之间的距离正好与它钻孔工具的长度相等。在那里,蝉开始了重新凿孔钻穴的工作,最后产下了十来个卵。它就是这样从上往下,一级一级地完成了产卵的过程。

知道了这些现象以后,我就能对支配产卵的特殊排列方式进行准确的解释了。钻孔口之间的距离差不多是相等的。因为蝉每次上升的高度都是一样的。这个高度大概就是产卵管的长度。蝉飞的时候虽然很快,但行走起来却非常懒惰。它在树枝上吮吸汁液的时候,总是严肃地、郑重地迈出一步,最后站到旁边阳光更灿烂的地方。在干树枝上产卵的时候,蝉一直保持着以往那种十分审慎的习惯。它尽可能地进行很少的移动,只要邻近的两个孔能不钻在一起就可以了。它往上走的步伐宽度,大致取决于钻孔的深度。

此外,蝉如果在一条枝条上钻的孔不多,则直线排列就是钻孔口的排列方式。而在同一根枝条上蝉朝左或朝右偏的原因又是什么呢?蝉喜欢温暖的环境,所以它选择的地方都是最容易晒到太阳的地方。只要背部处在阳光的沐浴之下,它就感到莫大的乐趣。这给它带来欢乐的方向,它不会轻易离开而去另外一个阳光不能垂直照射的地方。

但是,在一根枝条上产完所有的卵所需要的时间很长。如果钻一个孔需要10分钟,那我偶然看到的40来个孔所需要的时间就是六七个小时。在工作完成之前,太阳的位置也会发生很大的转移。这样一来,直线就会变成螺旋的弧线。太阳转动的同时,雌蝉也在绕着枝条转。它的刺孔就好比是指针在日晷盘上的投影线。

蝉沉浸在作为母亲的工作之中。有很多次,当它把卵排放好的时候,另一种小飞虫做起了消灭卵的勾当。这种小飞虫也长着钻孔器,看上去也很不起眼。这种昆虫雷沃米尔也是知道的。在那些他观察过的树枝上,他都看到过这种飞虫的幼虫。但他根本就没有把这种小虫子放在心上。因此,这个大胆的破坏分子的行动他没有看到,也不可能会看到。这是一种小蜂科昆虫,身体的长度有四五毫米,全身像涂了漆一样黑,节状触角末端较粗,腹部中央固定着钻孔器,伸出来的时候与身体的中轴线所形成的角为直角,位置与褶翅小蜂的钻孔器相似。或许,这个将蝉卵消灭的小矮子已经被列入了昆虫学的分类词典之中。但是,我却把它忽略了,所以也没有抓住它。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分类学家们给了它们什么名号上的赏赐。

我清清楚楚了解到的,是它那不发出任何声响的野蛮行径。虽然它紧挨着这个抬抬足就能把它压扁的庞然大物,但它仍然恬不知耻,胆大包天。我曾经看到过3只掠夺者同时向那可怜的产妇发动进攻。它们就在蝉脚后跟的位置站立着,或者把自己的钻孔器插进蝉卵,或者等待有利时机的到来。

雌蝉在一个穴中产好卵之后,就会向高一点的地方爬去再去钻孔。

一个强盗赶往雌蝉离开的洞穴,它几乎就在巨虫的足下,但却表现得毫无惧色,就好像是在自己的家中做一件值得称道的事情。它抽出自己的钻孔器,刺进蝉卵的竖洞。它往里插的时候,并不是顺着布满碎木纤维的钻孔,而是沿着孔边上的缝隙插进去。它慢慢开动自己的工具,因为这里的木头几乎没有洞孔,还有些坚韧。在这期间,蝉就在上面的一层孔洞里产下一窝卵。

蝉产卵结束以后,另一只落在后面什么都没有捞到的飞虫,立刻就将蝉的位置占据了,然后在蝉卵里接种自己毁灭性的疫苗。雌蝉产完卵飞走的时候,大部分的洞穴中都有了外族的卵。它们最后会毁灭孔洞里所有的蝉卵。时间不长,异族的卵抢先孵化出来的幼虫就以洞穴里十来只蝉卵作为自己的食物,并取代蝉的后代,独自占领一间居室。

真是可悲的产妇啊!足足有几个世纪的经验,但你却没有从中吸取任何的教训。你长着那么敏锐的眼睛,那些可怕的钻探者在你身边飞来飞去准备做坏事的时候,你一定看到它们了,并且知道它们就在你的脚下。但你却无动于衷,任由它们胡作非为。宽厚的庞然大物,赶紧转过身来吧,将这些侏儒踩死!可是,你从来都不会改变自己的本能,即使是稍微改变一点儿你作为母亲深受灾难的命运。

南欧熊蝉卵的颜色是白色,还带着象牙般的光泽,形状为长方形,两头则像圆锥一样呈尖形,看上去好像是微型的纺织梭。蝉卵的长度为2.5毫米,宽度为0.5毫米,排列成行,彼此之间还稍微有一点重叠。山蝉的卵相对要小一些,并且就像微型的雪茄烟盒一样,很有规则地聚在一起。我就专门讲一讲关于南欧熊蝉卵的故事吧,从中我们会了解到其他蝉卵的情况。

9月份还没结束的时候,蝉卵象牙白一样的光泽就变成麦子般的金黄了。10月初期,卵的前部有两个明显的栗黄色小圆点出现了,这就是正处于发育期的眼睛。这两只眼睛很快就能看到东西,再加上那圆锥形的头顶,这一切让蝉卵看上去就像是无鳍鱼。这是一种适合在半个核桃壳里游泳的微型鱼。

还是在这个时期,我常常在荒石园和附近山丘的阿福花上看到近期蝉卵孵化过的痕迹,还会看到一些破外套、破衣服,这是新生儿留在家门槛上的。它们已经搬到另外一个家。这些旧衣服意味着什么,我很快就能看到。

我在探访工作上很勤快,本应有一个很好的结果。但尽管如此,我还是从来没有亲眼看见过小蝉从洞穴里钻出来。我在家里饲养的效果也不怎么好。连续两年的时间内,我在恰当的时机,借助盒子、试管、玻璃杯,收集蝉卵的不同植物枝条有上百条。但是,我迫切想看到的新生的蝉出洞的情形,却没有在任何一根枝条上出现过。

雷沃米尔也有过同样沮丧的心情。他曾经讲过,他的朋友送来的蝉卵是如何失败的,就是将蝉放在玻璃管里,然后再装在裤腰带里暖着也同样没有成功。哦,令人可敬的大师!蝉不需要我们工作间这个温暖的庇护所,也不需要裤腰带里小小的保温材料。它需要的是刺激太阳的轻吻。温暖季节的最后几天,它在早晨冷得直打哆嗦。但中午的时候,阳光却如火般照射。对蝉来说,这是秋天里最美的一天。

在与此相类似的条件下,白天强烈的阳光和夜晚的寒冷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反差。我发现了蝉卵孵化的迹象,但我总是去得很晚,以致小蝉都飞走了,最多也只不过是偶尔会碰到一只被一根丝挂在出生枝条上的幼蝉。它在空中挣扎着,很有可能是被蜘蛛网缠住了。

10月27日,我已经不对成功抱希望了。但我还是收集了荒石园里的阿福花,就是想再对孔穴和里面的蝉卵进行一次观察,然后就彻底放弃。那是一个很冷的早晨,冬天里的第一堆火已经燃起来了。我在炉子前的椅子上放好那一捆枝条。我其实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试一试炉火的热度会对蝉卵产生怎样的效果。我将枝条一枝一枝地掰下来,并将它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我这样做并没有什么动机。

但是,当我将放大镜移到一根断枝上的时候,我的身边突然发生了自己本来不再抱希望看到的蝉卵孵化。有居民已经在我收集的树枝上居住了。孔穴里冒出来十来个一组的小若虫。如此多的数量,大大满足了我这个观察者的野心。在这个时候,蝉卵正好成熟了,再加上炉火里的旺火强烈地温暖着它们,所以才产生了露天里阳光照射的效果。

这是一个意外的机会,赶紧抓住吧!在被撕裂的木质纤维中,钻孔中出现了一个圆锥形的小微粒。小微粒上的两只圆眼睛是黑色的。这一定就是卵的前部。从外形上看,它有点儿像小鱼身体的前部。蝉卵看上去就像从孔道深处移到孔道口一样。但是,狭窄的地道里有一只蝉在运动,还有一个胚胎在走动,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一定是我产生了错觉。我劈开枝条就揭开了其中的秘密。真正的卵壳是空的,并没有移动自己的位置,而是有点混乱地连接在一起。卵壳是空的,就像是一个透明的袋子。卵壳的前端已经被大大钻开,奇特的小生命就是从里面出来的。接下来我就说一说这个刚出生的小生命最显著的特征。

小家伙头部的形状、黑色的眼睛,特别是腹部的鳍,都让它看上去比卵还像一条微型鱼。一个十分特别的外套,里面套着它的两只前足。

这两只前足只能放到身体的后部,且并拢在一起伸直,看上去就好像是鳍。这个鳍能进行稍微的活动,这对它从卵壳里出来大有帮助。除此之外,还能帮助它从更困难的木质地道里出来。借助自己已经很有力的尾钩,小家伙向前行进。它的两条前足稍微离开身体,但很快又重新靠拢在一起,就像杠杆一样一起一落,为自己的前进提供支撑的力量。其他的4条腿还在同一个套子里包着,没有一点儿生气。借助放大镜勉强能看到的触角的情形也是这样。概括地说,蝉卵里出来的小虫好比是一只小船,连在一起的两只前足在腹部形成一个朝后的单桨。它的体节特别是腹部的体节非常清晰,整个身体也特别光滑,上面没有一丝绒毛。

蝉的最初形态非常奇特,非常出人意料,至今还没有人猜到。给它起个什么样的名字才好,要不要把一些希腊字母组合一下,焊成每个很令人讨厌的名字呢?我不会这样去做,而且我相信,对科学家来说,那些野蛮的术语只不过是占用空间的杂草荆棘。我将它称为初龄幼虫,和对待芫菁科、斑腹蝇、卵蜂虻一样。

从蝉的初龄幼虫的形状上来看,它非常适合出窝。幼虫孵化时钻出来的小道非常狭窄,勉强够一只爬出来。而且,成行排列是蝉卵的排列方式,它并不是头尾连接在一起,而是有部分重叠。那些从最远地方孵化出来的小虫子,就必须穿过前面已经孵化的卵在原地留下的破外套。

就在这个狭窄的通道里,那些剩下的空卵壳还壅塞在其中。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初龄幼虫马上就将临时的外套撕裂,变成若虫,那若虫就很可能无法越过那困难重重的通道。触角总是很碍事,长长的腿展开之后,距离身体中轴线的距离也很远。沿途中,弯弯的足尖会钩住一些东西。这样一来,它要想迅速得到解脱,就会遇到阻碍。在同一个窝里,卵的孵化几乎是同时进行的。前面的新生儿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搬家,以为后来者提供自由的通道。因此,新生儿应该是光滑的,并且呈没有任何凸起的船体形状。只有这样,它才能像个楔子一样钻出来,溜到外面去。初龄幼虫的身体附器都在同一个外套里包着,还紧紧贴着身体,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梭子。单桨能微微进行活动。因此,穿过阻碍重重的通道来到洞外,这项任务就由初龄幼虫来担当。

解脱的任务是非常紧迫的,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现在,一只迁居者已经将长着圆眼睛的脑袋露出来了,然后便将钻开的碎木纤维稍微顶开一点儿。它前进的动作非常缓慢,以至用放大镜都难以察觉到。

它越钻越突出,但要那小船似的虫子能够完全露出全身,最起码也要半个小时的时间。即便是如此,它的尾端还仍然挂在钻孔口内部。

从洞口出来以后,它行进时的外套马上就会裂开。从前到后,小家伙把皮蜕下。直到这个时候,普通的若虫才出现了。雷沃米尔所知道的就是这个时候的若虫。若虫蜕去的外套就像丝线一样悬着,丝线自由的末端张开着,就像是一个铲斗。铲斗里就嵌着若虫的腹部。

在落地之前,若虫会在这里沐浴阳光,以强壮自己的身体。它蹬蹬双腿,试一试自己的力气,系着安全带摇晃,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雷沃米尔所说的这个像小跳蚤一样的虫子,正是以后要挖土掘地的蝉的若虫。它最开始的时候是白色的,然后就变成琥珀色。若虫长着长长的触角,能够自由地颤动。腿的关节也能活动,前足比较粗壮,张合自如。它靠后腿在窝上悬挂着,当微风吹来的时候,它就摇晃起来,好像准备在空中翻个跟头之后再降落到世间。比这小小的体操家更奇特的表演,我还没有看到过。若虫悬在枝上的时间长短不一。有的落地的时间为半个小时左右,有的则会在带柄的铲斗里挂上好几个小时,还有的则要到第二天才会落地。

不管落地时间是早还是晚,若虫落地之后,它悬挂的安全带,即初龄幼虫的外套,都在原地留下了。等洞穴里所有的蝉卵都消失以后,一大把丝线就将洞穴口盖住了。丝线短而细,形状弯曲,还有点儿皱皱巴巴,就像是干了的蛋清一样。每一根丝线自由的一端都呈斗状。这些细微的褶皱转瞬即逝,一碰就看不见了。只要有一丝微风它们就会被吹散。

我还是回到若虫身上来吧。不管是早还是晚,若虫都会落到地上。

有的时候是出于偶然,有的时候则是靠自己的努力。这个虚弱的小东西,都比不上一只跳蚤大。新生的肌肤非常柔嫩。已经将安全带系好,做好了抵抗坚硬泥土的准备。在空气这软绵绵的棉絮中,它把自己养壮了,现在就要在这严酷的生活中作战。

有无数的危险在等着它,这一点我可以预感到。这个不起眼的小微粒,会在微风的吹拂下被卷到坚硬的岩石上、车辙的积水中,以及不毛缺粮的沙地里,或者是硬得钻不下去的黏土上。这些能够让它致命的地方太多了。在10月寒冷多风的季节里,那能将一切都吹散的风也频繁地刮起来了。

一块松软的土地才是这个脆弱的小生命所需要的。这样它很容易就能钻进去,进而藏身在土中。天气变得渐渐冷了,霜冻马上就要来临。如果这个时候再在地面游逛的话,就会有死亡的危险。它必须马上钻到土里较深的地方。这是能拯救自己的唯一而迫切的条件,但在很多情况下都实现不了。在石头上、砂岩上、坚硬的黏土上,这个“跳蚤”

的小爪子会有怎样的一番作为呢?如果不能及时找到避难的地方,它就会死去。

正如人们所承认的,这里有很多险恶。若虫出生后的第一个居所,是蝉家族死亡率较高的一个因素。从摧残蝉卵的黑色寄生虫那里,我们已经了解到蝉多产的必要性。今天,寻找第一个落脚的地方竟然有如此大的困难。这又向我们说明了,如果要保持恰当数量的种族,每只雌蝉就必须产三四百枚卵。因为被消灭了很多,所以蝉也会产很多的卵。蝉就凭借着多产的卵巢,来消除无数的灾祸。

为了完成余下的实验,我要尽量为若虫寻找第一个居所,减少相应的困难。我选择的是一种很软很黑的灌木叶腐质土。这种土我还用细筛筛过。要想了解事情的发展,这种深颜色的土能为我找到那金黄色的小生命提供帮助。土质很柔软,这对它脆弱的足也是非常适合的。我把玻璃瓶里的土夯得松松的,在里面种植了一丛百里香,还撒上了几粒麦种。

瓶底没有洞,百里香和麦子要想生长得繁茂就需要有孔。但关在里面的囚徒只要找到口子,一定会逃走。没有排水孔,植物会死去。但我会借助放大镜,耐心地重新找到我的小虫子。再说,只要植物不死,我很少会给它浇水。

安排好了这一切,麦粒也开始将第一片叶子展开。这个时候,我在土面放好6只蝉的若虫。在泥层上,这些虚弱的小家伙大步行走,探索的速度是很快的。还有几只试着向花瓶内壁上爬去,但没能成功。一只若虫都不曾露出想钻进土里的样子。我心中有些焦急,它们这么活跃,进行了这么长时间的逡巡,到底有什么目的呢?两个小时过去了,它们的游逛还是没有停止。

它们想要的是什么?是不是食物?我将几个刚长出须根的小鳞茎、几片断叶和新鲜的草梗都给它们。但什么都不能引诱它们,什么也不能让它们安静下来。在钻进土里之前,它们看上去想选择一个有利的地点。我精心给它们安排了一块土地。在这样的土地上进行犹豫不决的探索是没有用的。因为对我期待它们做的工作来说,瓶里的地表是非常适合的。但这似乎还不够。

在自然条件下,若虫在周围巡回一圈,或许这是必不可少的。我的灌木叶腐质土将所有的硬物都清除了,还细细地筛过。在自然条件下,这样的地方是很少见的。而常见的却是它们的小足无法凿进的那粗糙的土地。所以,为了找到有利的地点,若虫必须四处游逛,进行多多少少的跋涉。很多若虫的寻觅都没有一点儿成效,最后因筋疲力尽而死去。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因此,在几拇指宽的地方来回进行探索,就是小蝉锻炼过程中的内容。玻璃瓶里装备豪华,但在这里朝圣是没有用的。它丝毫不管这些,仍然按照约定俗成的仪式完成朝圣的整个过程。

流浪儿终于安静下来了。我看到它用前足像镐一样的弯钩,不断地凿地面。最后,把土挖出来,掘个洞,看上去就像是用一根很粗的针尖在掘洞。在放大镜下,我能看到它们挥动着锄头,把一小块土往地面上耙。几分钟过去了,一个小土穴微微打开了。小家伙钻到里边,埋入土中,自此就再也看不到了。

第二天,我把花瓶翻过来,但并没有把土块弄碎,而是依靠百里香和麦子的根须将土块拖住。我发现所有的若虫都在瓶底,玻璃将它们挡住了。24小时之内,它们穿过厚度约为10厘米的土层。如果没有被瓶底阻挡住,它们可能会钻得更深。

我栽种的植物的须根,它们大概在这一路上已经碰到了。那么,它们会不会停下来把吸管插进去吃一点东西呢?可能性似乎不大。也有几根须根蔓延到空花瓶的底部。但是,6个囚犯中没有一个在上面待着。不过也有可能,在我将花瓶翻倒的时候,它们就被摇下来了。

很明显,它们在地下只能以根的汁液为食。不管是成虫还是若虫,它们都靠植物来养活自己。成虫吮吸的是树枝上的汁液,而若虫吮吸的则是根上的汁液。但这第一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汲取的呢?这个问题我还不知道答案。从之前做的实验中,我明白了刚刚孵出的若虫所操心的好像是钻到泥土深处,以躲避那马上就要来临的严寒,而并不是在路上碰到的甘泉里一直驻留。

我重新安放好土块,又一次在土面上放上6个掘土的工人。土穴很快就挖好了,紧接着若虫就消失在里面。然后,我将花瓶放到实验室的窗台上。不管外面的天气是好还是坏,它都不会受到影响。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到11月底的时候,我又一次去查看。小蝉一个个单独在土块底蜷缩着。它们没有附在根须上,外貌和个头都没有发生变化。它们现在的样子和原来我看到的一样,而且看上去更加没有活力。在寒冷的季节中,11月是最温暖的一个月。但在这个月中,它们却并没有生长。这难道说明在整个冬天它们都不会吃食物吗?

另一种名为西芫菁的小昆虫,一孵化就钻到地道里。大家一动都不动地聚在一起,在完全的禁食中,度过恶劣的季节。小蝉看上去也是这个样子。钻到地底以后,它们就不再害怕霜冻了。在这个越冬营地里,它们孤孤单单地昏睡,直到春天来临的时候,再把吸管插进身边的树根,开始吃自己的第一顿点心。

我想用自己观察到的事实来证明这些依据观测结果所做的推断,但最后没有取得成功。4月份到来的时候,春回大地,我第三次把百里香翻过来。借助放大镜,我仔细观察捣碎了的土块。这就好像是在一堆稻草里寻找一根针。但最终,我还是将小蝉找到了。它们已经死掉了。尽管我在花瓶上扣了一个钟形罩,但或许还是太冷,也可能是百里香根本不对它们的胃口,所以它们饿死了。解决这个如此之难的问题,我还是放弃了。要想使类似的饲养成功,就需要一层宽厚的土壤。只有这样,才能躲避严酷的冬天。因为不知道若虫喜欢什么样的植物,所以植物必须多种多样。这样才方便若虫根据自己的喜好来选择。这些条件应该是能做到的。但是,我已经花了很大的工夫,在这一小把黑色的腐质土壤中寻找这微粒般的若虫。然而,在那最起码有1立方米的庞大土堆中,我怎样才能找到这个小家伙呢?而且,辛辛苦苦进行的挖掘工作一定会将小家伙从营养根上剥离下来。

蝉在地下的初期生活将我的观察避开了。而对已经发育成熟的若虫我也并不是十分了解。在田野里劳动的时候,我经常会看到那十分强壮的掘土工就在铲子下的泥土深处。但是,如果突然发现它附着在树根上,并且以根的汁液为食,那结果就会另当别论了。泥土的震动就是向它发出的危险警告。这个时候,它会将吸管抽出来,然后退到地道里。如果把土拨开,它就会露在外面。这样一来,它就不会再吮吸汁液了。

农民在挖地的时候,不可避免地会惊扰若虫。这样我就不能了解蝉在地下的生活习性,但即便如此,我至少能知道若虫的生活期。几个好心的农夫,在3月深耕的时候,总是把他们挖到的大小幼蝉全都捡回来给我。他们看上去很乐意做这样的事情。就这样,我收集到的若虫有几百只。它们的体形差异是很明显的,如果据此划分的话,幼蝉可以分为三类:第一类是大幼蝉,它们的翅膀已经长出来了,与从地洞里钻出来的若虫一样;第二类是中等的幼蝉;第三类则是最小的幼蝉。若虫的大小等级不同,虫龄自然也不一样。如果再加上我那淳朴的合作者一定发现不了初龄的幼虫,那我可以确定的是,南欧熊蝉会在地下生活大约4年的时间。

它在 空中生活的时间,估 算起 来 是比较容易的。夏至快要到来的时候,我听到了第一声歌唱。一个月以后,这种音乐会就会达到高潮。很少见的几只迟到的蝉,一直到9月中旬的时候还在细声细气地进行独唱。这个时候,音乐会就要结束了。因为蝉从地洞出来的时间不一样,所以9月的歌唱家不会和夏至时的演奏家同时在台上表演。

只要计算出首尾两个日期的平均 数,我 就能知道 蝉会在空中生活 大概5个星期的时间。

在地下艰苦劳动的时间是4年,而在阳光下欢乐的时间却只有一个月。这就是蝉的生命。成年的蝉近乎狂热地高唱凯歌,不要再责备它们了。在黑暗中,它们待了4年的时间,穿着皱巴巴的肮脏外套,用镐尖从事着挖掘泥土的工作。现在,这个曾经满身都是泥浆的挖土工也穿上了非常高雅的服饰。它长着的翅膀简直能与飞鸟相媲美。在温暖的阳光下,它们陶醉在这个欢乐的世界上。这种幸福是来之不易的,而且还那么短暂,为了对此表示庆祝,它们就是歌唱得再响亮也不为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