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傅斯年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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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回归教育:在台湾最后的岁月(5)

其二,教育独立观念。在中国现代化过程中,由于西方教育理论不断输入,各种教育学说在中国流行,同时由于中国知识界、教育界的觉醒,对各种教育理论、学说进行研究、融合,形成了许多派别,组合为各式各样的理论体系,又融汇成许多思潮。其中包括教育独立思潮、平民教育思潮,乡村教育思潮等,在这些教育思潮中,以教育独立思潮、平民教育思潮影响最大。傅斯年是教育独立思潮的代表人物之一,他与蔡元培、胡适等人为教育独立进行了长期奋斗。从某种意义上说,30年代以后傅斯年成为教育独立思潮的主将,他一生为教育独立而积极努力。在三四十年代他就强调,教育不独立是办不好的,反对各级政府干涉教育。他晚年任台湾大学校长,此点表现的更为突出。他极力坚持教育独立,反对政治干预。他任台湾大学校长期间,正是国民党政权撤退到台湾初期,这个时期局势混乱,政治斗争激烈,国民党政权为了稳固一隅统治,实行白色恐怖,乱捕乱杀,对台湾大学师生也是如此。傅斯年对此不满,亲自出面和国民党政府交涉,不准军警随便到台湾大学逮捕师生,即使有确凿的证据,逮捕人也必须经校长批准,并且定为一项制度,形成这样一个传统,至今仍继续保留。傅斯年力争这项权利,是他坚持教育独立,摆脱政府控制教育的一项重要举措。当时国民党政府还要求各机关学校实行联保制度,其方法是公教人员自愿结合相互保证,甲保证乙的思想纯正,同样乙也保证甲思想纯正,万一发现有人思想不纯正,除他本人受严厉制裁外,联保者也要受牵累。当局其时也要台大师生办理联保手续,傅斯年出面进行抵制,他一个人进行保证,有问题发生,他愿意负全部责任。其结果在台大没有实行连保制度。傅斯年的这种举措反映了他教育独立的思想,即学校是教育的主要阵地,尤其大学是独立的学术研究和教育的场所,应该具有相对的独立性,政治机构不能随便干预。正如傅斯年去世后台湾的一些报纸所评论:“傅斯年先生长台大两年最大的成就,在保持了学术独立和尊严,扩大了研究空气;但遭遇到最严重的打击、攻讦、阻挠,各种困难也在此。许多不学无术的党棍子,想混进台大,许多翻云覆雨的官僚政客想染指……两年来明枪暗箭,栽赃诬陷,就地打滚,集无耻之大成的各种手段,都对傅先生施用过,而傅先生英勇坚定地决不为所动,贯彻自己主张,且与这些丑恶势力对垒作战。”傅斯年坚持教育独立,目的就是反对政治势力和专制统治者控制教育,把学生培养成自己的工具。傅斯年本人作为大学校长更坚持自己的独立地位,而不似政府官员那样有严格的等级思想。傅斯年教育独立的观念实际上是在某种程度上,包含了中国传统中最有价值的“道德”观念和西方的自由平等观念。

其三,教育机会平等的观念。一般说来,虽然教育本身没有阶级性,并且历代教育家都曾提倡有教无类,教育平等的思想观念。但是实际上教育是阶级统治的工具,在阶级社会,教育始终是为统治阶级服务的。教育平等很难切实实施。傅斯年作为具有自由主义倾向的教育家,虽然他不可能向教育民众化方面走得太远,但他却是一生都在努力实施教育机会均等的理想。从早年他就一再强调贫富人家子弟受教育的机会应是均等的。虽然他自己也认为这在当时是不可能的,但是作为他的理想和追求,他一生都在为实现他的理想积极努力。他在任职中山大学、兼职北大、参与教育讨论时不止一次地提出以多设奖学金的方式,帮助出身贫苦的优秀子弟,使其不失去求学的机会。他在出任台湾大学校长后,更是在力所能及范围内实现自己的理想,他在台湾大学设置了多种奖学金、奖助金,如工读奖助金、成绩奖、台籍贫寒学生救济金等,除此以外,他还多方设法,争取给贫苦学生学习以方便。更为难得的是,他把这一切作为办学的一项目标努力促其实现,他去世前列席台湾省参议会,回答参议员对台湾大学校务的质询,在谈到扩大招生和保留奖学金制度时,他坚决地说:“奖学金制度不应废止,对于那些质资好肯用功的,仅只为了没钱而不能升学的青年,我是万分同情的,我不能让他们被摈弃于校门之外。”并强调说:“我们办学,应该先替学生解决其所有之困难,使他们有安心求学的环境,然后才能要求他们用心勤学。如果我们不先替他们解决,不让他们有求学的安定环境,而只求他们努力读书,那是不近人情。”他说这话当时是有所指的,心情激动,几秒钟后便猝然去世,这几句话便成了他最后的遗言。

(三)教育思想的历史地位

傅斯年作为一个教育家,他的思想境界无法突破其时代的局限,他无力实行教育向社会平等开放,而只是提倡多设奖学金,解决贫苦学生的求学问题,这自然只能惠及极小的一部分人,但他在当时已经注意教育不平等问题,并为此而积极努力,说明他对这个问题已有成熟的观念。而这种思想观念应该说是教育的根本目标之一。

不容否认,傅斯年受阶级和社会的局限,虽然终身没有离开教育界,但无论教育的实践还是教育的理论建树,与同时的著名教育家相比都有所逊色,这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其一,就其教育思想的基本内容来看,傅斯年与蔡元培、胡适、黄炎培、张伯苓等大体是一致的,都属于资产阶级的范畴,在反对封建传统教育,建立新的教育体制和确立新内容方面有着明显的进步性,并且都是教育、科学救国的实践者,都注重教育的目的,想通过教育的功能提高国民素质,促使国家强盛,社会进步。但相对来说,傅斯年的教育思想和实践缺少蔡元培、张伯苓等人开一代教育风气的动荡力,尽管傅斯年的教育思想和主张在某些方面更加激进,但整体上不如蔡元培等人教育思想更具有开创性和影响力。

其二,就傅斯年的社会属性来说,他是一位具有传统意识的资产阶级民主个人主义者,因此,他的教育思想缺少人民性和革命性,虽然主张教育机会均等,但远不像黄炎培、陶行知、杨贤江等教育家那样为民众教育而毕生奋斗,努力使教育向全社会开放,代表广大下层劳动人民的利益,因此他的教育思想也没有这些平民教育家影响深远。

其三,傅斯年虽然一生没有离开教育界,但他教育思想的成熟和系统总结与阐发是在任台湾大学校长时期,这个时期他全部心力都投入教育,并对教育理论进行了认真探讨,正当他对教育深入研究和系统总结时,不幸猝然去世,从而使他的教育思想和理论研究成果没有面世,这不仅使后人深感遗憾,也从整体上影响了他教育思想的厚度。

总之,一个教育家的历史地位主要取决于他的思想价值和对后世的影响,傅斯年教育思想虽然具有某些局限性,但从整体上说,他具有丰富的教育实践经验和自成体系的思想理论,许多思想观点在当时和后世都有一定影响,正如熟知他的人所评论:“我们不能忽略他在几十年以前所注意的许多教育问题,而这些也就是今日正积极谋求解决的问题。同时他在几十年所持的教育制度的改进意见,今日也朝着这个方向进行。因此,我们不能低估他的教育思想的正确度。”的确,傅斯年坚持的一些教育主张和理想后来得到了教育界的重视,对教育领域的改革也有借鉴意义。由此而决定了傅斯年在中国现代教育史上的历史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