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昆虫记:高明的杀手(第1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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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栎棘节腹泥蜂

吉丁捕猎者的卓越功勋占据我的脑海,我希望能亲眼看看节腹泥蜂是如何工作的 , 在热切的期盼下,这个机会终于姗姗而来了。当然,我看到的不是杜福尔所称赞的那种膜翅目昆虫,它不是以奢华的食物为餐,它吃剩下的食物残骸从地下挖出来以后,也不会像矿工在金矿内砸烂的金块碎粉一样。我看到的昆虫跟节腹泥蜂属同一种类,但是体形硕大,专门捕食个头小的猎物,它就是栎棘节腹泥蜂,也称大节腹泥蜂。在节腹泥蜂中,尤以它的个子最高、身材最壮。

9 月下旬,膜翅目掘地虫开始建造住所,并准备把为幼虫捕猎的食物埋藏到住所里。它们住宅地点的选择标准十分苛刻,而且总会发生某种神秘莫测的变化,不同种类昆虫的住宅法则各不相同,而同一种类昆虫的住宅法则是恒久不变的。杜福尔所说的节腹泥蜂,会选择在平坦的小路上建造住所,同时土质要是久经踩踏的、坚硬而紧实的,这样大雨倾盆时,住所也不会倒塌、变形或堵塞巷道;而我们所见到的节腹泥蜂则完全不同,它会把房子建在垂直的地方,只要在施工时进行一些小小的变动,就能规避大部分有可能损毁巷道的危险了;这样一来,它的住宅建筑用地就比较容易选择了,随便哪个地方都可以,无论是略带黏土的松软地,还是柔软易碎的沙石中,在这些地点建造,它的挖掘工作也简单了很多。它们对建筑用地的唯一要求就是要干燥,而且每天大部分时间都要有阳光照射。所以我们的膜翅目昆虫的家通常会安在道路旁的陡峭边坡处,或者经过雨水冲刷后的柔软沙地所形成的沟壑的侧面。在卡班特拉附近有一个叫“凹路”的地方,那里有很多这样的地势,我就是在那儿观察到许许多多栎棘节腹泥蜂的,还搜集到了很多关于它们历史的事实资料。

对于栎棘节腹泥蜂来说,仅仅选择垂直的地方安家是不够的,因为面对深秋时节的一场场如期而至的秋雨,它们必须采取有效的措施防御雨水的侵袭。某些像房檐一样凸出的硬砂岩片在土里形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它们以此为避难所,在这样的遮雨条件下、在这样的洞底修筑巷道,同时,它的房屋也增添了一个前厅。虽然这些昆虫没有群居特性,但一小部分却喜欢聚集在一起,通常是 10 只左右组成一组,至少我在它们家中看到的情况是这样的。它们大多数的洞口都是相距甚远的,但有的却紧挨在一起。

在天空晴朗、阳光灿烂的时候,去看看这些勤劳的矿工工作是再合适不过了。在洞穴里,它们有的用大颚耐心地挑拣着几粒砾石,然后把这些石子扔到洞外;有的用跗骨上锋利的耙刮着走廊的墙壁,然后倒退着把刮下来的一堆泥屑扫到洞外,泥屑就像溪水一样,从陡坡的侧面缓缓流淌下来。我就是凭借这些从巷道排出的细流才发现了节腹泥蜂的踪迹,进而找到它们的住所的。另外一些昆虫,也许太累了,也许是已经完成了某项艰苦的工作,此刻正在住所的天然遮雨棚下休息,有的擦拭着触角和翅膀;有的则在洞口纹丝不动,只探出黄黑相间的方形大脸;也有的正低声嗡嗡叫着,在胭脂虫栎附近的灌木丛上飞来飞去,引得那只一直守候在它们住所旁的雄蜂很快就尾随而来了,于是一段美好的姻缘即将开始。可是这个时候通常有另一只雄蜂来横加破坏,试图取代这个幸运者而成为雌蜂的伴侣。低沉的嗡嗡声变得越来越激烈了,两只雄蜂厮打翻滚起来,到处尘土飞扬,直到其中一只甘拜下风,战争才停止。雌蜂在不远处平心静气地观看着比赛,最后,它选择了胜利的一方,然后它们一起比翼双飞了,飞到遥远的灌木丛上去过清净的日子。雄蜂所做的就是这些,它比雌蜂的个子小一半,可数目却几乎与雌蜂一样多,它们在雌蜂的住所旁徘徊,却从不加入到挖洞的艰苦劳动中来,至于为供应蜂房的粮食而捕猎这样的更为艰苦一些的工作,它就更敬而远之了。

没几天工夫,它们就挖好了一个巷道,尤其是那些前一年用过的巷道,稍微修理一下就可以继续使用。在我所知的范围内,其他种的节腹泥蜂没有一处可以当做遗产一代一代传下去的固定住所,它们是名副其实的流浪吉卜赛人,无论流浪到哪儿,只要土壤合适,就在那里定居。可是栎棘节腹泥蜂却十分眷恋旧居,连那个曾被前人用于遮雨的砂岩片,都被它们充分利用了;它到祖先挖掘过的沙基上挖掘,对前人的建筑物进行一番改造更新,只是它们的巷道更隐秘了,向更深处延伸下去,使得我们如想察看就要费一些力气。巷道的直径很大,能放进一个大拇指,昆虫即使抱着它的猎物也能在里面活动自如。我们会在后面看到它捕捉猎物的过程。巷道先是水平走向,但是在一两分米深处时突然拐了一道弯,略为倾斜地一会儿朝这个方向,一会儿朝另一个方向延伸下去。整个巷道除了水平部分和拐弯处外,其余的似乎是依据挖掘土壤时的难易程度而变化的,从巷道最深处变化不定、蜿蜒曲折的走向就可以看出这一点。我所检测的洞共有半米长,巷道尽头是蜂房,数量不多,每间蜂房里备有五六只鞘翅目昆虫作为食物。

不过我们还是暂且把这些工程建造上的细节放下吧,先去看看那些更令我们振奋不已的事情。

这种节腹泥蜂总是捕猎身型硕大的小眼方喙象来喂养幼虫,这是一种象虫科昆虫。掠夺者用腿将沉重的猎物环抱,肚子贴着肚子,头靠着头,往洞口飞去。在洞口不远处,它会笨拙地落下来,步行过去。

这时,在垂直的或者坡度很陡的平面上,膜翅目昆虫用大颚十分艰辛地拖着猎物,栽了一个又一个跟头,动不动就连同它的猎物一起滚到斜坡底下,但不知疲倦的母亲并没有灰心丧气,满身泥土的它终于带着一刻也不曾离手的战利品走到了洞里。栎棘节腹泥蜂抱着这么重的东西行走很艰难,可飞起来却很容易。它高超的飞行能力太令人钦佩了,原本就很粗壮的它竟然能抱着一个跟它差不多大小但比它重很多猎物飞行。我曾怀着强烈的好奇心,分别测量了栎棘节腹泥蜂和它的猎物的重量,结果我发现,前者一般重 150 毫克,而后者的平均重量为 250 毫克,几乎是它的 1 倍。

这些数字有力地证明了这个捕猎者是多么的强壮有力。所以当我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靠它太近,使它受到惊吓时,它决定带着它那宝贵的战利品一起逃走,那时,它敏捷而利落地用腿抱起猎物飞走了,飞到了我看不见的高处,这令我赞叹不已。当然,它并不是每次都想逃。

我曾用一根麦秸把它弄倒,在这个既不会伤害它又能让它松开猎物的妙计下,我迅速地把猎物抢了过来。节腹泥蜂遭到抢劫后,四处寻觅,钻进洞里,很快又出来,然后飞走重新捕猎。不到 10 分钟的工夫,这个灵敏的掠夺者又得到了一个战利品。对它们进行劫持后,我总是擅自把这些猎物据为己有。我曾用这样的办法连续抢劫同一只泥蜂八次,而它次次都会重新开始那徒劳无功的远征。它的矢志不移和顽强的毅力使我失去了耐心,于是,我把第九次抢到的猎物最终归还给了它。

通过劫持以及私闯蜂巢行窃的方法,我得到了近 100 只象虫科昆虫。虽然读过杜福尔关于捕食吉丁的节腹泥蜂的习性这篇文章后,我已经完全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但是当我看到亲手搜集来的材料时,还是十分惊讶。如果说吉丁的捕猎者可以捕捉同一类昆虫的任意一种,那么这种栎棘节腹泥蜂捕捉的则自始至终都是小眼方喙象。我在清点我的战利品时,只发现了一个例外,看到了一只交替方喙象,仅此一例。尽管它与小眼方喙象是同类,但我经常探测节腹泥蜂的住所,却再也没有见到过它。在接下来的研究中,我发现了白色甜菜象,这是第二个例外,也是最后一个例外。这种猎物味道更鲜美、更甜润,这是不是它只吃一种昆虫的原因呢?幼虫是否因为吃惯了这种野味的汁,认为它最合胃口,而从别的昆虫那儿根本品尝不到呢?我不这么认为。

如果说杜福尔的节腹泥蜂能任意捕猎各种吉丁,是因为所有吉丁的味道都一样,那么象虫科昆虫也应当如此啊,它们的营养特征和味道也应当是相同的。所以,它们做出这种奇怪的选择,原因在于猎物体积的大小决定了它们需要付出多少辛劳。我们的这种节腹泥蜂在同类昆虫中堪称巨人,而它唯独喜欢捕食小眼方喙象,是因为这种象虫是我们这个地区内体形最大的昆虫,也许也是最常见的。但是假如这种节腹泥蜂捕不到自己最爱的猎物,不得不捕猎别的虫子时,就不去在乎猎物的大小了,我们见到的两个例外就是证明。

另外,在昆虫界中,绝对不是只有这种节腹泥蜂一种是靠捕食大吻管科昆虫—象虫来生存,许多别种节腹泥蜂也会根据各自的体形、力气和捕猎可能性等条件的不同,捕食相应的象虫科昆虫,因为这些虫的类别、种别、形状、大小,千差万别。

我们知道的沙地节腹泥蜂,就是用类似的食物来喂养它的幼虫。

我就曾在它的洞穴里找到过直条根瘤象 ( 豌豆叶象 )、长腿根瘤象、细长短喙象、耳象。大耳节腹泥蜂的猎物有草莓耳象和带刺叶象。铁色节腹泥蜂的餐桌上经常有鼠灰色叶象、带刺叶象、直条根瘤象、槭虎象。槭虎象的身色有时呈现出那种美丽的金属蓝,但大多时候是闪烁着金光的金铜色,它会把葡萄叶卷成雪茄状。有时,我会在一间蜂房里看到 7 只这样闪闪发光的昆虫,这时,地下洞穴里盛宴的奢华程度,简直可以与吉丁捕猎者所埋藏起来的浑身披金戴银的吉丁相媲美了。

其他种类的节腹泥蜂,特别是那些最弱小的种类,偏爱吃小一些的野味,并靠增加食物数量来弥补食物体积上的不足。比如四带节腹泥蜂,它在每个蜂房里堆放的圆腹梨象的数目多达 30 只;当然,如果它们有幸遇见直条根瘤象、鼠灰色叶象这类体形较大的象虫科昆虫,也不会熟视无睹。大唇节腹泥蜂也吃小体积的食物。此外,朱尔节腹泥蜂是我们这个地区最小的节腹泥蜂,它的主要猎物是最小的象甲科昆虫—圆腹梨象和谷仓豆象,这些野味与捕猎者娇小的身材十分相配。

除了这些食物之外,最后我还要补充一点,某些节腹泥蜂,比如缀锦节腹泥蜂则有自己的一套饮食标准,它捕捉某些膜翅目昆虫来饲养它的幼虫。它的这种偏爱超出了我们讨论的范围,暂且不去谈论了。

可见,在这 8 种以鞘翅目昆虫为食的节腹泥蜂中,有 7 种捕食象虫,一种捕食吉丁。这些膜翅目昆虫为什么把捕猎的范围局限得这么小呢?它又为什么非以这种食物为食呢?从外形来看,吉丁和象虫毫无相似点,难道是因为它们在特征上存在着某些相似之处,使得它们都成为同类的膜翅目幼虫的食物吗?在其他的某些猎物之间,一定存在味道、营养质量上的差异,这个幼虫是能够做出明确判断的,但是它如此喜爱这种食物,除了有美食方面的原因外,一定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对于节腹泥蜂能够使饲养幼虫的昆虫尸体长时间保持新鲜的问题,杜福尔已经给出了十分详细的解释,我就不再多说了。我的象虫有从地下挖来的,也有从捕猎者手下抢来的,尽管它们永远一动不动,但它们都保存得完整无损:色泽新鲜,膜和最小的关节都很柔软,内脏完好,最值得一提的是,即使用放大镜观察,也看不出它们的身上有任何一点伤痕。虽然它们早已没有了生命迹象,但是您看到这一切后,甚至会怀疑它是否真是一具死尸;于是,人们会以为这只昆虫随时有动起来的可能。一般来说,如果天气炎热,死后的昆虫只要存放几个小时就会被烤得干化,一碰就碎掉;而如果天气潮湿,它们就会腐烂发霉。我曾经在不采用任何预防措施的情况下,把节腹泥蜂捕捉的吉丁和象甲放在玻璃管或者纸袋内一个多月。经过这么长的时间后,它们的内脏仍然像开始时那么新鲜,解剖时也很容易,跟活的动物没什么两样,这可真是太奇怪了。不,在这些事实面前,我们无法相信昆虫已经死去,无法相信它是靠防腐剂的作用才保持着新鲜的;生命应该还在它们身上,这是潜伏着的消极的生命,是植物性的生命。就是因为有了这种生命,它才能在与化学力量的腐蚀性斗争中取胜,从而使机体不腐烂。它们还有生命,只不过不能活动而已,像被氯仿和乙醚麻醉了一样,于是出现了我们眼前的这个奇迹,这个奇迹是由神经系统的神秘特性引起的。

很明显,这种植物性生命虽然受到了惊扰而有所减弱,但仍旧在默默地发挥着作用。对此我是有事实证据的,我的那些象虫,虽然它们再也不会醒来但却没有真的死亡,而是处于一种沉睡状态,然而就在它沉睡的第一个星期内,仍有正常的间歇性排便,直到肠里排空了,迹象并不仅限于此;虽然它们几乎已经永远丧失了对外界刺激的反应能力,可我还能引起它的一点波澜。

我把几个刚从地里挖来的、纹丝不动的象虫放到一个装有木屑的小瓶里,木屑上浸了几滴苯。我惊奇地看到,一刻钟后,它们的腿动了动。有那么一瞬间我还以为可以使它们起死回生呢,可这是完全不可能的,它们的腿部动作只是即将消失的反应能力的回光返照,很快便停止了,此后就再也无法激活。后来,我又进行了类似的试验,那些象虫从死亡几小时的到死亡了三四天的,全都出现了同样的情况。

不过昆虫死亡的时间越久,就越需要较长的时间才能激起它们的动作,而且这些动作总是从前部蔓延到后部。首先是触角慢慢摆动几下,然后是前跗骨抖动起来一齐摆动,接着是第二对跗骨,最后第三对跗骨也跟着动了起来。只要跗骨动起来,各个附属部分就都胡乱地动起来,直至最后全都停下来;而这种运动后的停止,通常发生得比较突然。

如果昆虫死亡的时间已经很久,跗骨的摆动就不会传到较远的部位,腿就会一直不动。

昆虫死亡 10 天后,我使用了同样的方法来测试,却无法令象虫动起来;于是我使用电流来刺激它。电流的力量很大,不仅能引起肌肉收缩,还能使那些在苯的蒸气下都无法激活的部位动起来。具体的操作过程是:把本生灯①的一两个部件装在通了电的细针上,然后把一根针的针尖放在昆虫腹部的末端,另一根的针尖放在它的颈下,通上电以后,跗骨颤抖起来,所有的爪子都弯曲收缩到腹下,切断电流后,爪子又放松出来,伸直恢复原位。刚开始的几天,它们的伸张动作明显而有力,后来逐渐减弱,一段时间后就没有反应了。在第 10 天的时候,我仍能激起它作出明显的动作;第 15 天的时候,尽管昆虫的膜还很柔软,内脏还很新鲜,但是它对电流的刺激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了。

我在一些死亡的鞘翅目昆虫的身上也进行了同样的实验,比如被苯或二氧化硫窒息的琵琶甲、楔天牛、青杨黑天牛,然后比较它们的反应。

在它们刚死后两小时的时候,我就已经无法激起它们的任何反应了,而那些被捕猎者害死的象虫,在半生半死的中间状态下度过好几天后,我却可以很容易地让它们动起来。

这些事实证明了昆虫彻底死亡的假设是不成立的,与昆虫尸体依靠某种防腐液的作用而保持新鲜的假设也背道而驰。这些事实只有一种解释:昆虫因为受到伤害而无法活动,它的反应能力在突然遭到麻痹后慢慢消失,与此同时,它的植物性功能相对比较顽强,所以消失得比较慢,因此它的内脏能保持得完好无损,以供幼虫在需要时享用。

此外,我们还应该注意一点,那就是这些象虫是怎么被谋杀的。

很显然,节腹泥蜂的毒蜇针很关键。可是,象虫身披坚硬的甲胄,甲胄各处又拼合得十分紧密,毒蜇针究竟刺在了哪里,又是怎么刺进去的呢?在那些死于毒蜇针之下的昆虫身上,即使用放大镜也看不出任何谋杀的迹象。所以只能通过直接研究膜翅目昆虫的谋杀手段来解决,面对这个问题,杜福尔知难而退了,而我也曾觉得无能为力。可我还是进行了尝试,虽然摸索的过程很漫长,但庆幸的是我终于找到了答案。

节腹泥蜂从洞穴里飞出去捕猎时,没有固定的方向,时而飞向这边,时而飞向那边,然后不一定从哪个方向得到了猎物飞了回来。它们的搜寻范围并不明确,总是泛泛地进行;但是它们往返一次几乎不超过 10 分钟,所以范围应该不是很大,何况这中间还包括它发现猎物、向猎物进攻、杀死猎物的时间。于是我尽量在它的洞穴周围寻找,希望能找到某只正在捕猎的节腹泥蜂。可我花费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却毫无收获,于是我觉得这种寻找是不可取的,因为即使有幸撞见几个狩猎者正分散在各处捕猎,可它们飞得那么快,眨眼间就会无影无踪,尤其是在种满葡萄树和橄榄树的地方就更不好观察、更无法追踪了。

所以,我放弃了这个方法。

假如我在节腹泥蜂的洞穴附近放一些活象虫,让它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猎物,不就能吸引它们来,从而看到我期待已久的场面了吗 ? 我觉得这个想法太棒了,于是,第二天一早我就开始四处去抓捕活的小眼方喙象。我到所有能去的地方寻找,葡萄园、苜蓿地、麦田、篱笆、石子堆、路边,每一处都仔细查看过,经过长达两天的搜寻后,我终于拥有了 3 只象虫,它们光秃秃的身上沾满泥土,有的没了触须,有的没了跗骨,节腹泥蜂也许根本不会要这样的伤残人员 ! 我最近一次捉象虫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儿了,那一次我为了得到一只象虫而狂热地寻找着,四处奔波、大汗淋漓,虽然我几乎每天都在研究昆虫,可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那些我在山路旁随处可见的四处游荡的方喙象究竟生活在什么地方?本能的力量太强大了!在同一个地方,我们的膜翅目昆虫在一眨眼的工夫就能找到几百只这样的昆虫,而我们却根本找不到;而且它们找到的都是闪耀着新鲜光泽的昆虫,一看就知道是刚刚破茧而出的 !

不管它了,我们还是用我抓来的这几只蹩脚的猎物试试吧。我看到一只节腹泥蜂像往常一样拖着它的猎物进到了洞里,在它飞出来作下一次捕猎前,我把一只象虫放在了距离洞口几法寸的地方。象虫不安分地四处走动,它一旦走远了,我就把它抓回原处。节腹泥蜂终于露出它那宽大的方形大脸,从洞里出来了,我激动得心跳加速了。

这个膜翅目昆虫在家门口附近踱了好一会儿,终于发现象虫了,可它用腿碰碰,转过身来从象虫身上走过几次后就飞走了,它竟然都不屑于用它的大颚去碰一碰,我是费了多大劲儿才捉到这些东西的啊!我既困惑又惊讶,又到别的洞口做了同样的试验;结果还是失望。

看来这些挑剔的捕猎者是一定不会吃我送给它们的野味了。可能是我在抓虫子时把节腹泥蜂不喜欢的某种气味传到了象虫身上。对于这些挑剔讲究的食客,如果它的食物被别人碰过,它就会反感。

假如我制造某种条件迫使节腹泥蜂使用它的蜇针自卫,能不能有所收获呢?我把一只节腹泥蜂和一只方喙象放在同一个瓶子里,然后摇了摇瓶子,试图激起它们的矛盾。膜翅目昆虫比那个粗壮笨重的囚徒更灵活,也更容易受到刺激,但是它的第一反应不是进攻而是逃走。两者的角色几乎互换了:象虫成了进攻者,用它的吻管抓住对方的一只腿,而节腹泥蜂却害怕得几乎连自卫都不敢了。我束手无策了,可是越困难反而让我越想知道真相。那么,我们只好再想别的办法了!

突然间的一个奇思妙想让我看到了希望,这个想法直抵问题的要害。没错,就是这个主意了,一定会成功的!那个让节腹泥蜂不屑一顾的猎物,必须在它寻找猎物最急切的关头提供给它。那时它满脑子只想快点找到食物,就不会那么挑剔了。

我前面说过,节腹泥蜂抱着猎物回来时,会停落在离洞不远处的斜坡底下,然后辛辛苦苦地把猎物拖进洞里。我瞄准了那个时机,用镊子夹着猎物的一只腿把它从节腹泥蜂的怀抱里拽了出来,然后立即把一只活象虫扔给它。我成功了。当节腹泥蜂意识到猎物从它的肚子底下被抢走时,急得直跺地。而当它转过身,看到那只活象虫后,一下子扑了过去,用腿搂起它就带走了。但是它很快就发现了这猎物是活的,于是一场谋杀拉开了序幕,不过这场戏结束之快却令人难以想象。膜翅目昆虫抱着它的象虫,面对面,它用强大的大颚用力夹住象虫的吻管,而当象虫被迫直立起身子时,节腹泥蜂则用前爪使劲压着它的背,使它腹部的关节微微张开。这时,我看到凶手用腹部紧贴方喙象的肚子底下,然后弓起身子,用带毒的蜇针在方喙象的第一对腿和第二对腿之间的前胸关节处使劲儿蜇了两三下。转瞬之间,一场凶杀就结束了。那个牺牲品没有像其他动物临死前那样浑身抽搐、四肢乱蹬,而是像被雷击了似的突然不动了。如此的神速,既令人不寒而栗,又令人拍案叫绝。随后,掠夺者把象虫的尸体背朝地翻过来,跟它肚子贴着肚子,用腿一左一右地紧紧抱住尸体飞走了。我用我抓到的 3 只象虫做了 3 次试验,每次的情况都一样。

毫无疑问,为了进行更深层次的检查,我每次都把节腹泥蜂自己捕获的猎物归还给它,然后把我的方喙象拿出来。我给那个可怕的凶手的高度评价,无疑被检查结果证实了。在方喙象身上被蜇的地方,一点哪怕极小的伤痕也看不出来,更没有流出一滴血。但最令我震惊的是,猎物这么快、这么彻底地就一动不能动了。

谋杀结束后,这三只在我眼皮下被动了手术的象虫,不管是用镊子夹它、戳它,都根本看不出它对刺激有任何反应的迹象了,必须用前面谈到的人工手段才能激起反应。

可是如果这些又粗又胖的方喙象落到了哪位昆虫标本收集者的手下,被他用一根大头针刺穿,然后钉在那令它万劫不复的软木板上,也许它也会挣扎个几天、几星期,我应该说,它也许会挣扎几个月呢,可被轻轻一蜇,注射了一小滴微乎其微的毒汁后,竟然当即就一动不能动了。

在化学上并没有这种剂量如此少而毒性如此剧烈的毒药,就算氰化氢勉强能产生这样的效果,那也要节腹泥蜂能制造出氰化氢才行啊。

所以要想弄清象虫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死亡的原因,我们就不该再局限在毒理学方面了,而必须从生理学和解剖学方面去研究。为了揭开这些奇怪的事实真相,我们不是要研究节腹泥蜂毒液的剧烈毒性,也不是被蜇刺器官的大小。那么,蜇针在插入猎物体内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