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昆虫记:昆虫与蘑菇(第10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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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蒂菲粪金龟的洞穴

在这一章里所讲的昆虫,为了能给大家留下深刻的印象,昆虫学家将两个可怕人物的名称放在了它的身上。一个是弥诺陶洛斯,这是弥诺斯那只在克里特岛的地下迷宫中食人公牛的名字。还有一个叫蒂菲,他是大地之子,是一个想要登天的巨人。忒修斯利用弥诺斯的女儿阿里阿德涅送给自己的绳子,终于将弥诺陶洛斯抓住了,杀死了它并安全地出了迷宫,从此以后他们国家的人民永远摆脱了这个半人半兽的怪物的威胁。蒂菲被自己垒起的群山劈开,掉进了埃特拉火山口。

他依旧在那里,火山的烟就是他吐出的气,火山冒出岩浆是因为他在咳嗽;假如他想让一边的肩膀得以休息,那么西西里岛将会动荡不安,因为他引发的地震会使西西里岛地动山摇。

昆虫的故事可以帮助人们回忆起一些古老的神话故事倒也挺好。

这些念起来响亮听起来顺耳的神话人物的名字,跟这些昆虫在现实中扮演的角色非常相符;而那些根据构词法拼凑起来的名称,总难免会遇到一些名不符实的问题。能将神话和历史联系起来,得到一种意象朦胧的名字,这才可以算是最好的名字。蒂菲粪金龟就是个例子。

人们嘴里常说的蒂菲粪金龟其实就是一种个头较大的黑色鞘翅目昆虫,它跟那些在地下挖洞的粪金龟是近亲。它虽然是一种和平无害的昆虫,但头上的角比弥诺斯的公牛更厉害。在那些带甲胄的昆虫中,没有谁身上携带的武器有这么大的威胁性。雄性的胸前有三根平行的锐利长矛,如果它拥有公牛一般的体魄,恐怕连真正的忒修斯在路上与它相遇时,也都要躲避它那可怕的三叉戟。

寓言中的蒂菲想要洗劫所有天神的住所,他把连根拔起的山层层相加,垒成一根柱子。昆虫学家研究的蒂菲不知道如何登天,却懂得遁地术,它能钻进很深的泥土中去。它先是用肩膀把泥土撞得松动了,再换成脊背去用力顶,小土堆被这力量弄得震颤起来,就好像埋在埃特拉火山堆里的蒂菲一样,只要他动一动,火山就会喷发。

我目前所要研究的就是这种昆虫。我企图尽可能地深入到它生活里不为人知的行动中去,我在这么长时间研究的过程中收集了一些有利的资料,这些资料让我觉得蒂菲粪金龟的一些习性值得记述在这本书里,与大家分享。

但它有什么值得我们记录的呢?我又为什么要进行这种深入细致的研究呢?对此,我很明白,不要轻视一粒胡椒的价值,也不要太过重视成桶烂白菜的价值,以及武装舰队和已经决定牺牲的人对峙的严重事态。昆虫不会高攀这样的荣誉,它只是通过千万种变化,向我们展示一定程度上有助于我们理解人类这本最晦涩难懂的书。

蒂菲粪金龟很容易捉到,饲养的过程也不用付出很多,再加上观察起来不会容易让人生厌,它比很多高级的昆虫更易于接受我们好奇的调查。再说高级昆虫只会不停地重复那些无聊的话题,然而蒂菲粪金龟在本能、习俗、结构、特点等方面出现的问题,有许多都是我们从没听说过的,它可以为我们揭示一个全新的世界,我们好像置身另一个星球上,与上面的生物进行研讨。这就是我一直高度重视这种昆虫的原因,也是我为什么一再不懈地与之建立联系的原因。

蒂菲粪金龟钟爱露天的沙地,羊群去牧场时走过的道路会撒下一粒粒黑色的粪球,这就是它平时吃的粮食。如果没有羊粪,它也可以忍受兔子细小的粪便,找到这种粪便好像更容易些。兔子是一种害羞的啮齿动物,它大概是不想因为到处大小便而暴露目标,所以每次排便的时候都会跑到百里香丛中。

对于蒂菲粪金龟来说,兔子的粪便是食物中比较差的一类,只有在找不到更好的食物时才用它来填饱肚子;但它绝对不会用兔子粪来喂孩子,它们通常都会给孩子们吃上等的羊粪。如果根据它的爱好来给它取个名字,也许应该叫做“羊粪爱好者”。古代的观察家早就发现了蒂菲粪金龟对羊群的偏好,于是还有人称它为“羊金龟”。

蒂菲粪金龟的洞穴很容易辨认,因为洞口有个土丘作为标志。当秋雨让被伏天的太阳烤干的土地变得湿润凉爽时,洞穴便开始多了起来。这时,新生儿都从泥土里钻了出来,这是它们第一次来到地面上享受阳光。与此同时,它们将要用去几星期的时间在一些临时小屋里给身体装满食物,然后跟同伴们一起准备过冬时要吃的粮食。

我们一起去参观一下它们的住宅吧!这并不难,只需要一把最普通的小铲子。秋末冬初的时候,蒂菲粪金龟的城堡是一口直径像手指一样粗的井,约一拃深,里面没有专门隔开的房间,只是一个洞,洞壁是否垂直,直接受地形和土质的影响。洞主一直待在洞底,也许是雌性,也许是雄性,都会单独住在一个房间内,结婚之前,每只蒂菲粪金龟都过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只要自己过得舒服就可以了。隐修士的上方有一根羊粪做成的柱子,几乎占满了住所的全部空间,有时甚至在它的手心里都能发现粪便。

蒂菲粪金龟是通过什么方法得到那么多财富的呢?它很容易就能聚敛财富,根本没有搜寻的烦恼,因为它每次都会故意把家安在一堆美味的排泄物附近,这样它只要在家门口转一圈就可采集到食物了。

当它觉得要这么做时,尤其是在晚上,它会在一堆粪球里挑出一粒最喜欢的,然后把杠杆似的头伸到粪堆底下,将粪堆撬起来,轻轻一推,粪球就借力滚到了井口,紧接着战利品又从井口滚进了井里,随后这些“橄榄”都一个个地落入井里。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完成这一切,因为粪团呈球形,滚动起来几乎跟箍桶匠手下滚动的小酒桶一模一样。

当圣甲虫想要到安静的地下设宴时,它会先把自己的那份粮食揉成一个团,让自己的食物看起来是个完美的球形,这种形状最适合滚动。同样对滚球艺术非常精通的蒂菲粪金龟则不用去做这些烦琐的准备工作,因为山羊早就已经帮它把粪便做成了便于滚动的球形。

非常满意自己当天采集到的东西的蒂菲粪金龟终于回到家了。它会怎样安置自己的财宝呢?用作食品,只要寒冷和由此导致的麻木不会让它产生厌食的感觉,这是一定的。但是,这些宝物不仅可以作为食物,在寒冷的冬季住在一个有些浅的洞穴里,一定要采取防寒措施才可以。快到12月的时候,我观察到有一些洞口的土丘已经堆得跟春天时一样大了,这些土差不多是从1米甚至更深的井里挖出来的,住在这种比较深的洞穴里的大多是雌性,它们在深深的地穴里可以免受外面寒冷空气的侵袭,依靠一些粗劣的食物生存下去。

像这样温度可以保持恒定的住处还是很少见的。最常见的洞穴里,总是一位居民独居,有时是一只雄虫,有时是一只雌虫。洞穴差不多只有一拃深,里面大多都垫了一层用粪球压成的厚厚的莫列顿呢毯;这张纤维毯具有超强的保温性,怪不得这些隐修士就算在寒冬腊月依旧过着美滋滋的小日子。蒂菲粪金龟在秋末冬初积粪,是为了做好毡垫,到严冬的时候把自己裹起来。

到了3月初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发现有一些夫妻开始埋头筑巢了,原本分开住在浅洞穴里的雄性和雌性结合,然后生活在一起。它们是怎么遇到并达成合作协定的呢?最开始,有一件事引起了我的注意。在秋末冬初乃至冬季,雌性和雄性是等比的数量;可是,时至3月,雌性好像都消失了一样,以至于我对饲养在笼子里,观察其生活习性的蒂菲粪金龟失去了信心。在挖出的蒂菲粪金龟中,有15只是雄性的,但只有3只是雌性的。那么,之前那么多的雌性都跑到哪儿去了?

我开始搜寻,用小铲去挖掘那些不难挖开的洞穴,我猜想失踪的雌性大概都藏进了更难观察到的洞穴底部。我找了个手脚比我灵活、身体比我强壮的人来帮忙,用铲子把地洞挖得深一些。我的不懈努力得到了回报,雌蒂菲粪金龟终于被我找到了,数量和我想象的一样多。它们离开群体独自居住,不吃东西,住在一个很深的洞里,洞穴的深度完全能够让任何没有足够耐心的人放弃挖掘。

现在一切真相都浮出水面。在万物复苏的春季,有时甚至是在秋末,勇敢的、未来的母亲们在还没有进行交配时便开始为下一代而努力了,它们先选定一个合适的地方,然后在那里打一口井,即使这口井的深度还不达标,但怎么说也是为之后所要做的工程开了个头。在没几个人注意的黄昏时分,求婚者来到或深或浅的洞穴里,向正在劳动的姑娘们表达爱慕之情,有时一下子来了好几个,这种情况很常见。当一位求婚者被选中,也许是通过决斗选定优胜者之后,其他几位只能离开,去其他的洞穴寻找伴侣,因为这里只需要一只雄性。

这些宣扬和平的动物之间打架时应该不会太勇猛,它们最常使用的招数也就是绊几下腿,带齿的臂铠和坚硬的甲胄兵戎相交,或者用三叉戟让对手在地下翻个跟头。当手下败将们都离开后,这对蒂菲粪金龟完成了交尾,它们结合在一起,从此正式走向了婚姻生活,这种关系将延续很长时间。

它们的婚姻关系是坚不可摧的吗?当这对夫妻被淹没在很多同类之中时,它们还能认出彼此吗?它们是否有忠贞不渝的爱情呢?我可以说婚姻破裂的机会很少,而且对雌蒂菲粪金龟来说,根本就没有能够出轨的机会,因为它已经很久没离开过自己住的地方了。相比来看,雄性出轨的概率就很大,工作需要决定了它不得不经常出门。一会儿我们就能看到,它今生的职业就是一个粮食供应者,或者可以说是个推垃圾车的清洁工。它白天独自把雌蒂菲粪金龟挖出的土运到洞外,到了晚上又独自一人到住所附近搜索,它是在寻找粪球,这些都是将来宝宝的面包食材。

有时它们的建筑很密集,外出收集粮食的它们会不会走错家门,不小心闯到别人的家里去呢?在回家的路上,它难道就不会碰上一位正在散步的单身女子,而抛弃自己的结发妻子吗?它会不会易于离婚?

我会继续关注这个问题,而且我打算用以下的方法来解决这个疑问。

我取出了两对正在洞里挖土的夫妻,我在它们的鞘翅下部边缘用针尖做上了擦不掉的记号,用来将它们区别开来。我将这四只蒂菲粪金龟随意分开,地上有两拃深的沙土,这种土质只需要一夜的时间就能挖好一口井。我已经为它们准备好了一把羊粪球,作为它们的粮食。我把一个很宽大的网罩罩在沙砾上,这样不但可以防止它们逃走,还能够起到遮阴的作用,这样能让它们冷静地思考。

第二天,答案揭晓,在罩子规划的范围里只有两个洞穴,没有出现其他多余的,两对夫妻还是像以前一样重新组合在一起,两位丈夫都找到了自己的结发妻子。过了一天,我做了第二次试验,之后又做了第三次试验,都得到了相同的结果。被标注上记号的一对在一个洞穴里,没有被标注上记号的一对在另一个洞穴里。

我一共做了五次试验,让这四只蒂菲粪金龟每天重新组织家庭。

现在事情变得复杂起来,有时它们四个各住一个地方;有时两只雌虫或两只雄虫住在一起,有时一雌一雄住在一个洞里,但组合的方式不是曾经的那种了。我做了太多次的重复试验,现在把它们都弄乱了,我持续的骚扰让挖掘者不再积极地工作。一个不断面临威胁总是要重建的家,不再遵循什么合法的结合。房子每天都会倒塌,在这种情况下,正常的夫妻生活已经很难维持下去了。

不过这并不会影响到试验的结果,最开始的三次试验应该足以证明:蒂菲粪金龟的夫妻关系是很稳定的,虽然那两对夫妻备受我制造出来的恐慌的惊吓,但它们依旧维系着彼此的脆弱感情而没有断掉,它们彼此可以辨认出对方来,依旧可以在我制造的混乱环境中重聚。

它们对对方很忠诚,这种高贵品质在朝三暮四的昆虫界很难见到。

它们是通过什么来区分出自己的爱侣跟陌生人的呢?我们人类是根据面部特征,人拥有共性,但除此之外,还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差别。那么蒂菲粪金龟呢?说实在的,它们没有面孔,它们的脸藏在坚硬的面具下,根本看不出表情来;而且它们共同生活在非常黑暗的地方,在这个地方眼睛根本不管用。

我们人类可以区分话语、音色、音调,但它们是哑巴,不能发出声音。那就只能依靠嗅觉了。蒂菲粪金龟寻找配偶的方式让我联想到了我家的小狗汤姆小朋友,在求偶期的时候汤姆鼻子朝天,在风中辨别气味,然后跳到围墙上,快速地顺着远方传来的、好像被赋予了魔力的召唤跑去;它还让我想到了大孔雀蛾,它特意从几公里以外的地方跑来,向刚出茧的正值婚嫁年龄的姑娘求爱。

当然这种联想还有许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狗和孔雀蛾在展开求爱攻势前对婚礼仪式就已很在行了。相反,对这方面并不甚熟悉的蒂菲粪金龟却采取直截了当的方法,向自己已经接触过的姑娘走去,通过辨别身体散发出的气味把它和其他的同类区别开的,某些特殊的体味是只有恋人才能分辨出来的。

是什么成分构成了这些散发的味道呢?昆虫还没有给我答案。很遗憾,它本该向我们显摆一下它那了不起的嗅觉,让我们了解关于它们嗅觉的有趣故事。

那么,在蒂菲粪金龟的家庭中是如何分工的呢?得到这个答案会有一点困难,不是用刀尖指着它它就会告诉你的。谁要是想去参观在家中挖掘的昆虫,就不得不依靠累人的镐头的帮助。蒂菲粪金龟的家可不像圣甲虫、粪蜣螂和其他昆虫的家那样,只要借助小铲轻轻一挖就能看到。蒂菲粪金龟的窝是一口深井,只有借助一把非常结实的铲子坚持挖上整整几个小时才能够挖到底,假如太阳稍微强烈一点儿,那么挖到洞底的时候,人也基本上累瘫了。

唉,我那可怜的关节随着年龄的增长都生锈了!想要知道藏在地下的有趣的问题却无力去探索!而且天气那么热,我以前挖掘条蜂喜爱的海绵性山坡时也遇到过这样炎热的天气。我没有改变过对研究工作的执著,但实在是无能为力,还好,我有位帮手,他就是我的儿子保尔。他把自己有力的臂膀和灵活的腰身借给了我。我们分工合作,我用脑子,他用手。

我所有的家人,包括孩子们的母亲在内,每个人都热心地帮助我。这会儿我需要的就是尽可能多的眼睛,坑越挖越深时,就得在一段距离外用眼睛盯着铲子挖上来的微小资料,万一一个人没看见,另一个人也能弥补他的过失。双目失明的于贝尔在一位眼光敏锐的忠实仆人的帮助下进行蜜蜂的研究。跟这位伟大的瑞士昆虫学家比起来,我有着非常优越的条件,我的眼睛虽然有点儿老花,但视力还是挺不错的,而且还有孩子们敏锐的眼睛帮助我。我之所以能够继续从事研究工作,全仰仗他们,我应该为此而感谢他们。

我们很早就来到了现场。我们发现了一个洞穴和一个大土丘,土丘是圆柱形的,这是被一次性推上来的一整块土。把土丘搬开就能看到一口井,我把在路上捡到的一根灯芯草茎整个儿插进了洞里,让它成为我们的向导。

土里面没有石子,而且土质很疏松。这对善于垂直挖掘的昆虫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儿,特别是在我们用铲子挖掘的时候更是令人讨厌。

土壤中含有太多的沙,只靠很少的黏土粘在一起。如果不用挖得太深,那还不会遇到什么困难,但是当到了很深的地方,工具就开始难以操作,除非把地面整个儿挖开。有一种效果很好的办法,不会让土块震动得那么厉害。洞里的主人可能讨厌震动。

我们以井口为中心以1米为半径的范围内进行挖掘,在这个时候把灯芯草茎上的皮一点一点地剥掉,然后将灯芯草茎小心翼翼地伸进洞里。先伸进去一拃,之后又伸下去0.5米。随着洞不断地加深,已经不能再用铲子铲土了,因为洞的宽度不够,所以必须跪着用双手把洞里的土捏实,然后再把它们扔出洞口;洞越深,挖掘的难度就越大。现在如果想要继续挖下去,就不得不趴在地上把上身伸到洞里去,尽可能地弯下腰,每次弯下腰,就抓上来满满一把土。那根灯芯草茎依旧有下伸的空间,没有显示出任何碰到洞底的迹象。

我儿子已经无法再继续工作了,虽然他年轻,身体非常的柔软,但是只有降低身子下面地面的高度,才有可能靠近深得让人绝望的洞底。他在圆洞边上又挖了一个凹槽,里面正好可以容纳两个膝盖;我们把它当做一个台阶,一个通向深处的阶梯。挖掘工作又可以继续下去了,这样做很有效;但是,灯芯草茎依旧在继续往下伸,而且已经伸下去了很多。我的儿子又向下挖一级台阶,然后接着用铲子挖洞,土被铲上来,洞已超过了1米深了。我们是否已挖到了底呢?还有,那根可怕的灯芯草茎依旧没有停在某个高度上,我们把台阶不断地向下延伸,然后继续挖洞。成功总是属于能够坚持到底的人,那根灯芯草茎终于在1.5米的深度停了下来;草茎不再向下滑了。我们成功了!可以结束挖掘工作了,我们已经挖到了蒂菲粪金龟的卧室。

用小铲子一点一点地剥去卧室外面的土之后,我们看到了还待在里面的卧室主人。先挖出来的是雄性蒂菲粪金龟,再向下挖一点儿就看到了雌性蒂菲粪金龟。把这对夫妻挖出来后,就可以看到一个深色的圆点儿,这是粮食柱的末端。现在得小心翼翼地挖,我们沿着洞底边缘把中间那块土与周围的土分开,然后用小铲轻轻地把中间那块土铲起来,在保持完整的前提下将它取了出来。好了,我们已经得到了那对夫妇和它们的巢。一个上午所付出的艰辛努力,让我们收获了这些财富。保尔背上冒出的热气,可以充分地说明我们为此付出了多么艰辛的劳动。

1.5米不是也不可能是蒂菲粪金龟洞穴的固定深度,很多原因都导致深度的变化,例如所面对的泥土的湿度、土质,挖掘者的工作热情,时间是否允许等,还得看它的产卵期是什么时候。我见过一些很深的洞穴,也见过其他一些还不足1米深的洞穴。无论处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为了产卵,蒂菲粪金龟都需要一个足够深的居所。根据我所获得的资料,还没有谁能挖得这么深。这时我们就会产生疑问,这个集粪爱好者为什么要把家安在这么深的地方?

在离开现场之前,我得记录一个事实,这个证据以后能派上用场。雌蒂菲粪金龟正在洞底,雄蒂菲粪金龟在距离洞底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它们都被这突然间的暴露吓得不敢动一下,我无法确定它们当时在干什么。这一现象在挖掘其他的洞穴时也遇到过很多次,这好像可以说明夫妻俩各自有一个固定的位置。

身负抚养下一代任务的雌蒂菲粪金龟占据了下层。它主要从事挖掘的工作,它擅长挖垂直洞穴,因为它知道这样可以用最少的力气挖最深的洞;它是工程师,因此总是处在坑道的工作面上。另一位工人并非掌管技术性的工作,它在后方,准备用带角的背篓来搬运泥土。

后来女挖掘工变成了厨师,它把糕点揉成圆柱形,以方便孩子们食用;此时孩子们的父亲在旁边打下手,它们主要的工作就是从外面找来做面食的原料。这个家与其他和谐的家庭一样,女主内,男主外。这样也许可以解释,为什么在那个管形的住宅里,在我发现它们的时候,位置都是一样的。以后的观察研究将证实我的这些猜测是否与事实相符。

现在,我用不着着急,可以以很舒服的姿态在家里观察,因为我手里有那块费力得到的土块。土块中裹着一个食品“罐头”,看上去很像一根香肠,粗细长短很像一根手指头,看上去颜色有点儿深,很结实,被分成很多层,仔细观察可以看出里面是压碎了的羊粪球。有时面团被揉得很细,而且几乎从头到尾都很均匀,但大多数面团看上去都有点儿像牛轧糖,在细面团里夹杂着块状疙瘩。面包师制作的糕点是什么样子,都是由时间来决定的,时间足够的话,就做得细致美观一些,如果没有太多的时间,就随随便便做一下。

那圆柱形的食物牢牢地嵌在洞穴的死胡同里,那个地方的墙壁比井里其他地方更加光滑、平整。只要用小刀尖,就可以很轻巧地将那圆柱与周围的地面剥离开了,那东西就像剥树皮一样被剥了下来,就这样,我就能得到一个不沾任何其他物质的食物圆柱。

得到了这个东西之后,我该了解一些卵的情况了,因为我手里的这块糕点肯定是为幼虫而做的。

因为我曾经从粪金龟那儿了解到,它们会把卵产在“血肠”底端一个特制的窝里,这个窝就建在食物中间。我企图在香肠底部一个全封闭的房间里,找到粪金龟的近亲蒂菲粪金龟的卵。但我所掌握的信息不对,我要找的卵不在我上面描述的那个地方,也不在另一头,在食物罐头里根本就找不到卵的任何踪迹。

最后我们在食物柱的外面找到了卵,它就在食物柱下方的沙土里。通常来说,母亲们都会为了保护卵而采取一些细致周到的措施,可是,我们在这里根本没有发现任何保护卵的措施。在存放这个卵的小房间里没有任何装潢可言,通常母亲们都会为皮肤娇嫩的新生儿准备一个墙壁光滑的屋子,而现在这间小屋的墙壁很粗糙,凹凸不平,根本看不出是母亲充满爱心的建筑物,看起来倒更像是个废墟堆。幼虫就是在这个与食物有一段距离的坚硬的床上孵化出来的。为了吃到食物,幼虫必须挖开并穿过几毫米厚的沙土天花板。蒂菲粪金龟妈妈是个做香肠的专家,当然它是为了孩子才练就这么一门手艺的,但它却不知道应该如何把婴儿的摇篮布置得柔软舒适些。因为我想要观察卵的孵化和幼虫的生长过程,所以我将找到的卵尽可能照原样放在一些容器中。我找到了一根一头敞开、直径和洞穴差不多的玻璃管,先在里面放一层新鲜的沙作为它们以前的家的地面,然后再把卵放在这张床上,上面再盖上一层沙,当做新生儿为获取食物时要钻过的那层障碍物。它们的食物就是我从井里揭起来的那根香肠,这食物正合它们的胃口。然后我用棍子将其压实,让那块空地被完全填满。最后再取用一块蘸过水的棉花把玻璃管里其他空余的空间填满,这样还可以长久保湿,让管子里的沙土和母亲产卵的洞穴深处的沙土保持同样的湿度,并让食物保持新鲜柔软,这样孩子们才能咬得动。

让食物保持柔软,利用湿气让食物发酵,散发出浓郁鲜美的味道来,这大概就是蒂菲粪金龟把巢筑在那么深的地方的原因。蒂菲粪金龟夫妇到底是怎么想的?它们费力挖那么深的洞难道就是为了让自己享受?它们钻到很深的地下,难道是为了在天气炎热的时候有一个凉爽宜人的环境?

不管怎么想,这个解释都是说不通的,它们和其他昆虫一样拥有健壮的体格,喜欢阳光,而且在它俩结合之前,都是住在普通的朝南的房间里的,就算是在严寒的冬日也不需要更好的庇护所。当需要做窝产卵时,就会换一种已经习惯了的环境。它们钻到了很深的地下,原因是什么呢?

因为它们的孩子会在将近6月时出生,炎热的太阳能把土地晒得像砖一样硬,但是它们的孩子想要柔软的食物,但在这样的外界条件下,即使是把小香肠藏在地下一两拃深的地方也还是会变硬,导致无法食用,幼虫会因为咬不动太坚硬的食物而忍受饥饿,直至死去。因此,一定要把食物贮存在地窖里,同时地窖必须是可以隔离炎热空气和强烈阳光的地下深处,这样食物才不会干化。

当然,其他许多罐头制造者也知道太干燥的危害。它们都有对付这种危害的不同办法。粪金龟住在大堆的骡粪下面,这样可以有效地阻止快速干化。再说它们工作的时间是在秋天,那是个多阵雨的季节,同时它们把食物制成粗血肠状,新生儿只吃中间部分,这部分水分蒸发得很慢。所以它不用挖那么深的洞。

圣甲虫对洞的深度也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它们把孩子的窝挖在地底不深的地方,它们使食物保湿的做法就是,将食物堆成球状,因为它们知道球形罐头保湿性会比长条状的好很多。粪蜣螂把食物做成卵形也是遵循同样的道理。还有其他的昆虫,例如赛西蜣螂和侧裸蜣螂也一样。只有蒂菲粪金龟潜入那么深的地下。

它这样做是有自己的原因的。下面是第二个原因,它甚至比前一个原因更重要。食骡粪的昆虫全都要找味道鲜美又富有弹性的新鲜原料,但相比来说,蒂菲粪金龟是个非常奇怪的例外,它做食物的原料是干燥乏味的旧原料。在我的观察过程中,从没见过笼子里的蒂菲粪金龟拣新排出的粪球,在自然条件下生活的那些蒂菲粪金龟也一样,它们找的是已经在太阳下长时间炙烤的粪便。

但是,为了让幼虫能够咬得动,它们会将这些坚硬的食物慢慢炖烂,让它在充满湿气的环境中恢复美味。婴儿食品的制作过程要求在很深的地下作坊里完成,因为无论夏季的干旱环境会持续多久,这里都不会受到影响。同是以粪为食的其他昆虫不敢食用这种干燥无味的食品,因为它们没有办法将食品软化,只有在蒂菲粪金龟的厨房里,原本干燥无味的食品才能慢慢变软并拥有香味。这是只有蒂菲粪金龟才会的生产技术,而且为了更好地完成自己的使命,它还具有很强的钻探能力。食物的性质把一只长着三叉戟的食粪虫变成了一个出色的钻井工。一个硬面包决定了它的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