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春秋左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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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成公(4)

于是,军帅之欲战者众,或谓栾武子曰:“圣人与众同欲,是以济事。子盍从众?子为大政,将酌于民者也。子之佐十一人,其不欲战者,三人而已。欲战者可谓众矣。《商书》曰:‘三人占,从二人。’众故也。”武子曰:“善钧③,从众。夫善,众之主也。三卿为主,可谓众矣。从之,不亦可乎?”

[注释]

①楹(yíng):古代堂前东西两大立柱,称东楹、西楹。②垫隘:瘦弱。③善钧:同样是善。钧同均。

[译文]

六年春天,郑悼公前往晋国就讲和一事表示感谢,由郑大夫子游出任相礼。郑悼公本应在两楹之间行授玉之礼,不过他却走到东楹东边行礼。士贞伯说:“郑伯或许难活多久,由于他不能自重,并且目光游移,东张西望,走路过快不够安详,表明他在君位上不能安定,或许长久不了。”

二月,季文子为了纪念鞌地之战的胜利建立了武宫,这是不合礼的。依赖别人解救自己的灾祸,不能建立武宫。在依赖自己而不是依靠别人获得胜利的情形下才能建立武宫。

《春秋》中记录夺取了鄟国,说明这一行动完成得十分容易。

三月,晋国的伯宗、夏阳说,卫国的孙良夫、宁相,郑国人还有伊洛的戎人,陆浑、蛮氏等联合攻击宋国,由于宋国去年拒绝参与虫牢会见。联军驻扎在卫国的地,卫国人没有设防。夏阳说建议偷袭卫国,他说:“就算不能攻进卫都,也可多抓一些俘虏回去,便是有罪也还不至于被杀死吧。”伯宗讲:“不能这么做。卫国非常信赖晋国,故而尽管我军驻扎在郊外,他们也不防备。要是趁机偷袭他们,是不讲信用。即使多抓了一些俘虏,不过晋国却会因此而失去了信用,又如何能得到诸侯的拥戴呢?”就打消了这一念头。晋军撤退之后,卫国人才登上城墙。

晋国人想要从故绛迁都。大夫们都说:“要迁就必定要迁到郇瑕氏那个地方,那儿土地肥沃,又距盐池很近,对国家有利,又让国君快乐,不能放弃这个好地方。”这时韩献子出任新中军将领,同时还兼任仆大夫。晋景公待群臣朝见礼毕,退到路门,韩献子跟在后面。景公站在寝宫的院子里对韩献子讲:“怎么办呢?”韩献子答复说:“不行。郇瑕氏这个地方土地贫瘠,又缺少水源,容易积累污秽肮脏之物。有了污秽肮脏之物,民众就会愁苦不堪,民众愁苦不堪,身体便会羸弱,故而就会滋生风湿和脚肿等疾病。不如迁往新田,由于那里土厚水深,居住不会生病,又有汾水和浍水冲走各种污秽肮脏之物,并且那里的民众服从管理,这对国家的千秋万代极为有利。再讲大山、沼泽、森林、盐地,是国家的宝藏。一旦国家富裕了,民众便会骄傲放纵,靠近宝藏之地,公室将会因此而贫困,并不能使国君欢乐。”景公很快乐,听从了他的建议。夏季四月十三日,晋国迁都到新田。

六月,郑悼公逝世。

鲁国的子叔声伯前去晋国。晋国命令鲁国进攻宋国。

秋天,孟献子、叔孙宣伯侵犯宋国,这是晋国的命令。

楚国的子重进攻郑国,原因是郑国又归顺了晋国。

冬天,季文子前去晋国,就晋国迁都表示祝贺。

晋国的栾书率军救助郑国,与楚军在绕角相遇。楚军撤退回国。晋军就随后进攻蔡国。楚国的公子申、公子成领着申地、息地的军队救助蔡国,在桑隧抵御晋军。赵同、赵括准备出战,向栾书请示,栾书想要同意。荀首、士燮、韩厥劝止说:“不行。我们本来是救郑国而来,由于楚军离开我们,我们才到了这儿。这事实上是把杀戮转移到了别人身上。杀戮没有结束,便又激怒了楚军,如此作战一定胜利不了。就算可以取胜,也不能算是好事。出动大军,而只是打败楚国两个县的军队,有什么光荣呢?要是不能打败他们,那么我们蒙受的耻辱便更大了。不如回去吧。”于是晋军便退兵回国了。

这时军中将领有很多人主张作战,有人对栾书讲:“圣明的人顺从大家的愿望,故而才能把事情办好,您如何不顺从大家的愿望呢?您是执政大臣,应当依据民心做出决定。在您的十一位副帅之中,只有三个人不主张作战。主张作战的能够说是多数了。《商书》说:‘要是有三个人占卜,便听从两个人的。’由于两个人就是多数。”栾书说:“要是同样都是善,便听从多数人的意见。善应该是大家的主张。如今有三位卿持有同一主张,也就能够说是大家了吧。我们听从他们的,不也行吗?”

成公七年

[原文]

〔经〕七年春,王正月,鼷鼠食效牛角,改卜牛。鼷鼠又食其角,乃免牛。吴伐郯。夏五月,曹伯来朝。不郊,犹三望。秋,楚公子婴齐帅师伐郑。公会晋侯、齐侯、宋公、卫侯、曹伯、莒子、邾子、杞伯救郑。八月戊辰,同盟于马陵。公至自会。吴入州来。冬,大雩,卫孙林父出奔晋。

[原文]

〔传〕七年春,吴伐郯,郯成。季文子曰:“中国不振旅,蛮夷入伐,而莫之或恤,无吊者①也夫!《诗》曰:‘不吊昊天,乱靡有定。’其此之谓乎!有上不吊,其谁不受乱?吾亡无日矣!”君子曰:“知惧如是,斯不亡矣。”

郑子良相成公以如晋,见且拜师。

夏,曹宣公来朝。

秋,楚子重伐郑,师于。诸侯救郑。郑共仲、侯羽军楚师,囚郧公钟仪,献诸晋。八月,同盟于马陵,寻虫牢之盟,且莒服故也。晋人以钟仪归,囚诸军府。

[注释]

①恤:忧虑,担忧。吊:通“淑”,善,此指善人。无吊者,即无善君,指无霸主。

[译文]

鲁成公七年春季,吴国进攻郯国,郯国和吴国讲和。鲁国大夫季文子说:“中原各国不整顿军队,蛮夷向中原进攻,而没有人对此忧虑,这是由于没有善君的原因!《诗经》讲:‘上天不善,祸乱就没有安定。’大概说的便是此种情形吧!有了上面的人而不善,还有谁不受到祸乱?我们不久便会灭亡了!”君子说:“这样懂得戒惧,这便不会灭亡了。”

郑国子良做郑成公的相礼到晋国,觐见晋侯而且拜谢出兵救郑。

这年夏季,曹宣公来朝见。

这年秋季,楚国子重进攻郑国,军队驻扎在地。诸侯军救助郑国。郑国共仲、侯羽包围楚军,俘虏楚国郧公钟仪,把他献给晋国。八月,鲁成公跟晋侯、齐侯、宋公、卫侯、曹伯、莒子、邾子、杞伯在马陵一块结盟,为了重温虫牢的会盟,而且又因莒国顺服的原因。晋国人领着钟仪回国,把他囚禁在军用仓库里。

[原文]

楚围宋之役,师还。子重请取于申、吕以为赏田,王许之。申公巫臣曰:“不可。此申、吕所以邑也,是以为赋,以御北方。若取之,是无申、吕也。晋、郑必至于汉。”王乃止。子重是以怨巫臣。子反欲取夏姬,巫臣止之,遂取以行。子反亦怨之。及共王即位,子重、子反杀巫臣之族子阎、子荡及清尹弗忌及襄老之子黑要,而分其室。子重取子阎之室,使沈尹与王子罢分子荡之室,子反取黑要与清尹之室。巫臣自晋遗二子书,曰:“尔以谗慝贪事君,而多杀不辜①。余必使尔罢于奔命以死。”

巫臣请使于吴,晋侯许之。吴子寿梦说之。乃通吴于晋。以两之一卒适吴,舍偏两之一焉。与其射御,教吴乘车,教之战陈,教之叛楚。其子狐庸焉,使为行人于吴。吴始伐楚,伐巢,伐徐。子重奔命。马陵之会,吴入州来。子重自郑奔命。子重、子反于是乎一岁七奔命。蛮夷属于楚者,吴尽取之。是以始大,通吴于上国②。

卫定公恶孙林父。冬,孙林父出奔晋。卫侯如晋,晋反戚焉。

[注释]

①谗慝(tè特):邪恶,指子重、子反谗害善良。贪:贪婪,指子重、子反分室。,同“婪”。不辜:无辜的人。②上国:指中国诸国。

[译文]

鲁成公七年,先前楚军围困宋国那次战役,楚军回国。子重请求取得申邑、吕邑作为奖赏的土地,楚庄王同意他。申公巫臣说:“不行。这申、吕两地所以做邑,是由于从这里征发兵赋,来防守北方各国。要是私人占有它,这便没有申邑、吕邑了。晋国、郑国必定会抵达汉水。”楚庄王便不给子重。子重故而怨恨巫臣。子反想要娶夏姬为妻,巫臣阻止他,于是自己娶了夏姬逃往晋国。子反故而也怨恨他。等到楚共王即位,子重、子反杀了巫臣的族人子阎、子荡跟清尹弗忌以及襄老的儿子黑要,而且瓜分他们的家产。子重获得子阎的家产,让沈尹跟王子罢分子荡的家产,子反获得黑要和清尹弗忌的家产。巫臣从晋国写信给子重、子反两个人,讲:“你们用邪恶贪婪事奉国君,而且杀了许多无辜的人。我必定让你们疲于奔命而死。”

巫臣请求到吴国出使,晋侯同意了他。吴子寿梦很欢喜他。于是巫臣使吴国跟晋国通好。巫臣领着了晋国三十辆战车到吴国做教练,留下十五辆给吴国。送与吴国弓箭射手跟战车御者,教吴人驾驶战车,教他们作战列阵,教他们反叛楚国。巫臣又把他的儿子狐庸安置在吴国,让他在吴国做外交官。吴国开始进攻楚国,进攻巢国,进攻徐国。子重疲于奔命救助巢国和徐国。在马陵盟会的时候,吴军攻进州来。子重从郑国奉命奔去救助。子重、子反在此种情形下一年七次奔驰抵御吴军。蛮夷属于楚国的,吴国全都占取了它。故而吴国开始强大,吴国能够和中原诸国往来通好。

卫定公征讨孙林父。冬季,孙林父逃奔晋国。卫定公到晋国去,晋国把孙林父的采邑交还给卫国。

成公八年

[原文]

〔经〕八年春,晋侯使韩穿来言汶阳之田,归之于齐。晋栾书帅师侵蔡。公孙婴齐如莒。宋公使华元来聘。夏,宋公使公孙寿来纳币。晋杀其大夫赵同、赵括。秋七月,天子使召伯来赐公命。冬十月癸卯,杞叔姬卒。晋侯使士燮来聘。叔孙侨如会晋士燮、齐人、邾人伐郯。卫人来媵。

[原文]

〔传〕八年春,晋侯使韩穿来言汶阳之田,归之于齐。季文子饯之,私焉,曰:“大国制义,以为盟主,是以诸侯怀德畏讨,无有贰心。谓汶阳之田,敝邑之旧也;而用师于齐,使归诸敝邑。今有二命曰:‘归诸齐’。信以行义,义以成命,小国所望而怀也。信不可知,义无所立,四方诸侯,其谁不解体?《诗》曰:‘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七年之中,一与一夺,二三孰甚焉?士之二三,犹丧妃耦,而况霸主?霸主将德是以,而二三之,其何以长有诸侯乎?《诗》曰:‘犹之未远,是用大简。’行父惧晋之不远犹而失诸侯也,是以敢私言之。”晋栾书侵蔡,遂侵楚,获申骊。楚师之还也,晋侵沈,获沈子揖初,从知、范、韩也。君子曰:“从善如流,宜哉!《诗》曰:‘恺悌君子,遐不作人?’求善也夫!作人,斯有功绩矣。”是行也,郑伯将会晋师,门于许东门,大获焉。声伯如莒,逆也。宋华元来聘,聘共姬也。

夏,宋公使公孙寿来纳币,礼也。晋赵庄姬为赵婴之亡故,谮之于晋侯,曰:“原、屏将为乱。栾、为征。”六月,晋讨赵同、赵括。武从姬氏畜于公宫。以其田与祁奚。韩厥言于晋侯曰:“成季之勋、宣孟之忠而无后,为善者其惧矣。三代之令王,皆数百年保天之禄。夫岂无辟王①?赖前哲以免也。《周书》曰:‘不敢侮鳏寡’。所以明德也”。乃立武,而反其田焉。

秋,召桓公来赐公命。晋侯使申公巫臣如吴,假道于莒。与渠丘公立于池上,曰:“城己恶。”莒子曰:“辟陋在夷,其孰以我为虞?对曰:“夫狡焉思启封疆以利社稷者,何国蔑有?唯然,故多大国矣。唯或思或纵也,勇夫重闭,况国乎?”

冬,叔姬卒。来归自,故书。晋士燮来聘,言伐郯也。以其事吴故。公赂之,请缓师。文子不可,曰:“君命无贰,失信不立。礼无加货,事无二成②。君后诸侯,是寡君不得事君也。燮将复之。”季孙惧,使宣伯帅师会伐郯。卫人来媵共姬,礼也。凡诸侯嫁女,同姓媵之,异姓则否。

[注释]

①辟王:邪僻的君王。②事无二成:即出师与缓师,二者只能择一。

[译文]

鲁成公八年春季,晋景公派韩穿来鲁国谈要鲁国把汶阳之田重新还给齐国的事。季文子为韩穿饯行,私下对他讲:“大国处事公正而成为盟主,诸侯也故而怀念它的德行,畏惧它的征讨,没有二心。讲到汶阳之田,本来便是我国的领土,对齐国用兵之后,才迫使齐国交还我国。现又有第二道命令:‘再归还齐国’。推行道义要凭信用,完成命令要靠道义,这是小国所希望的,也会故而归顺大国。现在不讲信用,不行道义,四方诸侯能不分崩离析吗?《诗经》上讲:‘女子呀无错,男子变花样,两意三心肠!’七年之内,还回来一次又夺回去一次,还有比这更三心二意的吗?男子变化无常,还会失去配偶,更何况是诸侯霸主呢?霸主一定要凭借德行,要是朝令夕改,那又如何能长久得到诸侯的拥戴呢?《诗经》上讲:‘谋略缺乏远见,故而极力劝谏’。行父我担心晋国不能深谋远虑而失去诸侯的拥戴,故而才敢私下对您说这些话。”晋国的栾书入侵蔡国,接着又侵犯楚国,抓获了楚国大夫申骊。鲁成公六年,楚、晋两军在绕角相遇,楚军撤退后,晋国趁机侵犯沈国,俘虏了沈子揖初。这是栾书采纳了荀首、士燮、韩厥三人计谋的结果。君子觉得:“采纳好建议如同流水一样爽快,这是恰当的啊!《诗经》上讲:‘和乐平易的君子,如何不起用人才’说的便是求取贤能之人啊!善于起用人才,这便有功绩了。”此次行动,郑悼公会合晋军,路过许国时,便进攻许国国都的东门,收获很大。鲁国的声伯前去莒国,迎娶妻子。宋国的华元来鲁国访问是为宋共公聘定共姬为夫人。

夏季,宋共公派公孙寿前来送彩礼,这是合于礼法的。晋国的赵庄姬因为赵婴被迫逃亡的原因,在晋景公面前诬陷赵同和赵括。讲:“赵同和赵括准备叛乱。”栾氏、氏作证。六月,晋国杀害了赵同、赵括。赵武跟着庄姬住在晋景公的宫内。景公把赵氏的田地奖给祁奚。韩厥对晋景人讲:“以赵衰的功勋跟赵盾的忠心,却没有留下后代,善良的人或许会因此而害怕。夏、商、周三代君王,都可以几百年保有江山,难道就没有邪恶的昏君?只不过靠他们贤明的祖先才能够免除灾祸而已。《周书》讲:‘不要欺侮鳏夫寡妇。’便是为了宣扬德行。”于是晋景公便立赵武为赵氏继承人,并把赵氏的田地交还给了他。

秋季,召桓公来鲁国传递周天子赐爵成公的命令。晋景公派申公巫臣前去吴国,向莒国借道。巫臣跟莒君渠丘公站在城上,讲:“城墙太破旧了。”渠丘公讲:“我国偏远狭小,又在蛮夷之地,谁还会打我们的主意呢?”巫臣讲:“狡猾的人总是想着扩展疆土以有利于自己的国家,哪个国家没有这种人?正由于如此,故而有很多大国。小国中有的考虑防卫才能够幸存,有的放纵不设防就亡国。一个勇敢的人睡觉时还要把门窗层层关闭,更何况是一个国家呢?”

冬季,杞叔姬逝世。由于她是从杞国回到鲁国的,故而《春秋》才进行记录。晋国的士燮来鲁国访问,提到要进攻郯国,由于郯国事奉吴国。成公送给士燮礼物,请求让鲁国暂缓出兵。士燮不同意,他说:“国君的命令不能随意更改,失去信用便难以自立。我接受的礼物不能另外增加,马上出兵或暂缓出兵只能有一种选择。要是您在其他诸侯之后出兵,那么我们国君便不能再事奉您了。我将如实向我们国君汇报。”季孙对此感到恐惧,于是派宣伯领兵会同晋国征伐郯国。卫国人送来了一个女子作为共姬的陪嫁,这是合于礼法的。但凡诸侯嫁女,要是是同姓国这便要送一个女子作为陪嫁,异姓国家便不必如此。

成公九年

[原文]

〔经〕九年春,王正月,杞伯来逆叔姬之丧以归。公会晋侯、齐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莒子、杞伯,同盟于蒲。公至自会。二月,伯姬归于宋。夏,季孙行父如宋致女。晋人来媵。秋,七月丙子,齐侯无野卒。晋人执郑伯。晋栾书帅师伐郑。冬,十有一月,葬齐顷公。楚公子婴齐帅师伐莒。庚申,莒溃,楚人入郓。秦人、白狄伐晋。郑人围许。城中城。

[原文]

〔传〕九年春,杞桓公来逆叔姬之丧,请之也。杞椒姬卒,为杞故也。逆叔姬,为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