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管子
1325400000015

第15章 宙合①第十一(1)

左操五音,右执五味。怀绳与准钩,多备规轴,减溜大成②,是唯时德之节。春采生,秋采蓏,夏处阴,冬处阳,大贤之德长。明乃哲,哲乃明,奋乃苓③,明哲乃大行。毒而无怒,怨而无言,欲而无谋。大揆度仪,若觉卧,若晦明,若敖之在尧④也。毋访于佞,毋蓄于谄,毋育于凶,毋监于谗。不正,广其荒⑤。不用其区。鸟飞准绳⑥。充⑦末衡⑧,易政利民。毋犯其凶,毋迩其求⑨,而远其忧。高为其居,危颠莫之救。可浅可深,可浮可沉,可曲可直,可言可默;天不一时,地不一利,人不一事。可正而视,定而履,深而迹。夫天地一险一易,若鼓之有桴⑩,挡则击。天地,万物之橐,宙合有橐天地。

“左操五音,右执五味”。此言君臣之分也。君出令佚,故立于左;臣任力劳,故立于右。夫五音不同声而能调,此言君之所出令无妄也,而无所不顺,顺而令行政成。五味不同物而能和,此言臣之所任力无妄也,而无所不得,得而力务财多。故君出令,正其国而无齐其欲,一其爱而无独与是;王施而无私,则海内来宾矣。臣任力,同其忠而无争其利,不失其事而无有其名;分敬而无妒,则夫妇和勉矣。君失音则风律必流,流则乱败。臣离味则百姓不养,百姓不养则众散亡。君臣各能其分则国宁矣,故名之曰不德。

[注释]

①宙合:即包罗万象的意思。②大成:完备之意。③奋乃苓:奋,兴盛,苓,“零”的借字,指衰落。④敖之在尧:指丹朱在尧的管教之下,比喻十分戒惧的样子。⑤其莣:增加败之的机会。⑥鸟飞准绳:以鸟飞为平直的准绳。⑦充:心地平实的意思。⑧末衡:“末”喻耳目,“衡”即平正。⑨毋迩其求而远其忧:即不可只顾眼前而应有远虑。⑩桴:鼓锤。挡,犹丁当,指鼓声。立:读为“位”,立与位古通用。齐:读为“济”,解决。失音:即五音不全,指失去协调。

[译文]

“左操控五音,右执行五味”。这是说君臣之间的不同。君主发布命令不费力,因此位在左;人臣费力做事则很辛苦,因此位在右。五音不同声却能调和,这是比喻君主发布命令不乱来,因而一切顺利,顺就法令通畅,政事有效果。五味不同物却能和谐,这是比喻人臣费力做事不乱来,因而一切都能得到,得就做事恰当,财物增加。所以君主发布命令是为了整顿国家而非满足私心,与民同爱而非独断专行,施恩公平正直,就会四海归心。人臣费力做事,尽职尽责,不谋私利,忠心耿耿,不求虚荣,恭敬和谐,不生爱慕,夫妇之间就能融洽共勉。君主如果像五音混乱那样失去平衡,好的风气就会败丧,国家败丧就会混乱衰亡。人臣如果像五味杂乱那样失去平衡,老百姓就无法生存,无法生存就会消散逃亡。君臣各自尽到责任,国家才会和平,因此把这称作大德。

怀绳与准钩,多含有规轴,减溜完备,正是时机与德望相合的时节。绳,可以助偏为正;准,可以转险为平;钩,可以进时曲折而取时平直。这是讲圣明君王与贤明辅臣对于法则的使用。法则完备至极,应用起来就没有缺陷。国家还是相同的国家,人民还是相同的人民,桀、纣因乱而灭亡,汤、武却因治而兴盛。彰显道德来教化人民,表明法则来应对人民,使学好的东西成为风气,这就是汤、武的业绩。所谓多含有规轴,是指成轴。成轴的种类很多,置于大的地方不看得小,置于小的地方不看得大,就像依照脚印做成鞋楦子一样,怎么会不适合呢?适合在于完整,尽管情况改变,也不会缺乏。所以负责教育的人可以由此得到引用。上天滋养万物,多得无法计量;大地孕育万物,多得无法无边。所谓“是”就不是“非”,“非”就不是“是”,但“是”与“非”又一定是紧密相连的。如果认准某一事物正确,原因是错误的事物被先认定了,被人认识了。然而这些都是突如其来的,无法事先预备。所以圣人总是博学多闻,得出规律来看待事物。事物一产生,就用规律来对比,错误与正确就识别了。“减”的意义是全部,“溜”的意义是发展。这是说部分带动全部,无不处理恰当。因此说“减溜大成”。成功的办法,一定有章可循。一定是修养德行,审定时机。时机与道德相结合,便是成功的时候,就像符契相合一样。因此说,只有时机与道德结合合适才行。

春采生,秋采蓏,夏处阴,冬处阳。这是说圣人的动和静、开和合、曲和伸、满和缩、取和舍,必须因时机而定。合时机则动,不合时机则静。所以古代贤士有志向却不声张,压制自己治国的言论,注意约束自己。贤人生活在乱世,知道治世之道不能行,就用拘谨来避免刑罚,用安静来免除祸害。就像夏天接近阴凉,冬天接近温暖,就能够不受热挨冻一样。这并不是怕死不尽职。强行进谏招来杀身,谈不上什么业绩恩惠,上使君主有不好的名声,下伤了自己的性命,弊端是太严重了。因此只有隐藏但不罢退官服,离退但不停止写书,以等候政治清明的时候。所以微子并没有为纣王而死,而是受封于宋国,担任了殷朝遗民的统帅。这样,祖先不被隐没,后世也不决绝。所以说,大贤人的恩泽是久远的。

“怀绳与准钩①,多备规轴,减溜大成②,是唯时德之节”。夫绳扶披③以为正,准坏险以为平,钩入枉而出直,此言圣君贤佐之制举也。博而不失,因以备能而无遗。国犹是国也,民犹是民也,桀纣以乱亡,汤武以治兴。章道以教,明法以期,民之兴善也如化,汤武之功是也。多备规轴者,成轴也。夫成轴之多也,其处大也不究④,其入小也不塞,犹迹求履之宪⑤也,夫焉有不适善?适善,备也,仙也⑥,是以无乏。故谕教者取辟焉。天淯阳⑦,无计量;地化生,无法厓。所谓是而无非,非而无是,是非有,必交来。苟信是,以有不可先规之,必有不可识虑之。然将卒而不戒。故圣人博闻多见,畜道以待物。物至而对形,曲均存矣。减,尽也。溜,发也。言偏环毕善,莫不备得,故曰减溜大成。成功之术,必有巨获⑧。必周于德,审于时,时德之遇,事之会也,若合符然。故曰是唯时德之节。

[注释]

①绳与准钩:比喻治国的法度。②减溜大成:指全面完备得宜。③披:偏斜的意思。④不究:“究”当为“窃”,细、小之意。⑤宪:此处指鞋的模型。⑥仙(xuǎn):选择,选用。⑦淯(yù)阳:即育养。⑧巨获:当为“矩矱(yuē)”,指规矩。

[译文]

“怀绳与准钩,多含有规轴,减溜大成,正是时机与德望相合的时节”。准绳,可转偏而为正;准器,可转险而为平;钩,可在进去时弯曲而出来时平直。这是说圣君贤相的法则完备。法则完备而不缺乏,能依靠法律完备的作用而无缺漏。国家还是这个国家,百姓仍是这些百姓,桀纣因为暴乱乱而衰亡,汤武因为治理而昌盛。宣传治国办法来教化百姓,颁布法制来约法三章,使百姓向善而成风俗,汤武的事迹就是这样成功的。所谓“多备规轴”,即是要准备多种工具。工具很多,用在大地方不会有缺陷,进入小地方不会有阻塞,好像依照脚样找到鞋楦子一样,怎么会有不适合的呢?都十分适合,是因为准备得非常齐全,可以选择使用,所以没有不够用的事情。因此从事传播教育的人就拿来作比喻。上天长养万物,多得无法计算;大地生养万物,多得没有边际。所谓是就不可以说成非,非不可以说成是,但是非常有,并一定同时来到。如果是非遇到如此的复杂,就必定不可以预先来窥视它,就必定不可以预先来辨别它,它这样突然地降临,而使人们没有准备。因此圣人只有增加自己的见闻,积累自己判断的经验来等待是非,是非降临就加以对比,是非曲直也就可以判断了。减,是尽的含义;溜,是发的含义。这是说一切工具都起了好作用,就没有不达到成功的。所以才说“减溜大成”。成功的秘密,一定在于有准则,一定在于有良好的品德,能看清客观的机会,客观的机会与主观的道德相结合,便是事业成功的时机,就像符契构成一对一样。所以才说“是唯时德之节”。

“春采生,秋采蓏,夏处阴,冬处阳”。此言圣人之动静、开阖、诎信、浧儒①、取与之必因于时也。时则动,不时则静。是以古之士有意而未可阳②也。故愁③其治言,阴挚而藏之也。贤人之处乱世也,知道之不可行,则沉抑以辟罚,静默以侔免。辟之也犹夏之就清,冬之就温焉;可以无及寒暑之菑④矣。非为畏死而不忠也。夫强言以为僇⑤,而功泽不加,进伤为人君严之义,退害为人臣者之生,其为不利弥甚。故退身不舍端⑥,修业不息版,以待清明。故微子不与于纣之难,而封于宋,以为殷主。先祖不灭,后世不绝。故曰:大贤之德长。

[注释]

①诎信:同“屈伸”。浧儒:通“盈蓏”,伸缩。②阳:申张,宣扬。③愁:收敛。④菑:灾祸。⑤僇:通“戮”,指受刑。⑥退身不舍端:丢掉职务也不扔掉朝笏。

[译文]

“春采生,秋采蓏,夏处阴,冬处阳”。这是说圣人的动静、开合、曲伸、进退、取与舍都必定依照时机。合于时机就行动,不合时机就静止,所以古代的圣贤有意向却不作声扬。他隐没治国的意见,不声张而隐藏起来。贤人生活在乱世,知道他的治国之道是不能实行的,就潜伏不动来避免刑罚,默默无言来免除罪行。好比是:像夏天到凉快的地方,冬天到暖和的地方,就可以免于寒冷和酷暑的灾害了,这并不是因为贪生而不效忠于国君。因为勉强谏言就会遭遇刑戮,而毫无效果,对上损害了君主尊贵的准则,对下妨碍了臣子存活的机会,那利害是相当严重的。所以他退居而不舍去笏板,离职而不放下写书,为的是期待清明的时世。所以微子不随从纣王赴难,因此被授予宋地,而成为殷商遗民的统帅,使祖先不湮没,后代不决绝。所以说:大贤的德行源远流长。

“明乃哲,哲乃明,奋乃苓,明哲乃大行”。此言擅美主盛自奋也,以琅荡凌轹人。人之败也常自此。是故圣人著之简荚①,传之以告后进曰:奋,盛;苓,落也。盛而不落者,未之有也。故有道者不平其称,不满其量,不依其乐②,不致其度③。爵尊则肃士,禄丰则务施,功大而不伐,业明而不矜。夫名实之相怨久矣,是故绝而无交,惠者知其不可两守,乃取一焉。故安而无忧。

“毒而无怒”。此言止忿速济④没法也。“怨而无言”。言不可不慎也。言不周密,反伤其身。“欲而无谋”。言谋不可以泄,谋泄菑极。夫行忿速遂,没法⑤贼发,言轻谋泄,菑必及于身。故曰:毒而无怒,怨而无言,欲而无谋。

“大揆度仪,若觉卧,若晦明”。言渊色⑥以自诘也,静默以审虑依贤可用也。仁良既明,通于可不利害之理,犹发蒙也。故曰:若觉卧,若晦明,若敖之在尧也。

“毋访于佞”。言毋用佞人也,用佞人则私多行。“毋蓄于谄”。言毋听谄,听谄则欺上。“毋育于凶”。言毋使暴,使暴则伤民。“毋监于谗”。言毋听谗,听谗则失士。夫行私、欺上、伤民、失士,此四者用,所以害君义失正也。夫为君上者,既失其义正,而倚以为名誉;为臣者,不忠而邪,以趋爵禄,乱俗败世,以偷安怀乐,虽广其威,可损也。故曰:不正,广其荒。是以古之人,阻其路,塞其遂,守而物修。故著之简,传以告后世人曰:其为怨也深,是以威尽焉。

[注释]

①荚:同“策”。②不殷其乐:即不要使自己的音律过盛,以保持谦虚。③不至其度:即不使自己的气度高傲至极。④止忿速济:控制忿怒以速成其事。⑤没法:没命之法,古称“没法”,即指匿盗贼者没命的法律。⑥渊色:渊寂其色,即深沉静默的神色。

[译文]

“聪明的人才会理智,理智才会聪明,极盛时候会衰败,既聪明又理智的才是高尚的德行”。这是在说君主自以为拥有美誉而自我炫耀,自以为国家昌盛就压迫百姓的行为。人的挫败往往就是由这里开始的。所以古代有先见之明的人写有简策,留于后世,警告世人说:“奋”,是开放、繁荣的意思;“苓”,是凋零、败落的意思。长期繁荣而不会没落的国家就像只是开放而不会枯萎的花一样,都是未曾见过的。因此,圣明有德行的君主从来不使自己很完美,不自以为完美无缺,不让自己音律过分浑厚,不使自己过度自满,以保持谦虚谨慎。只有爵位高贵才能令士人尊敬,只有官臣的俸禄优厚才能保证政事杂务正常运行,功劳大而不可以炫耀,事业卓著而不能骄傲。名和实之间一直以来都是相对峙的,不会结合。聪明的人懂得两者不可兼得,于是挑选其一,所以他没有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