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陆延离开的背影,林若熹好不容易明朗的心情又一次蒙上了尘埃;现在的他,真的是独立无援,连从小跟在身边的小延延也被这样调迁离开了自己。
看来从今以后,真的就只剩下他林若熹一个人了。
缓慢的步调,踏着夕阳的余晖,一点点的来到流沿慕裳的书房外。
抬眼看着那扇半掩的房门,林若熹却有些胆怯的不敢往前;昔日那皮厚无赖的林若熹好似一夜之间尽数消逝;现在的他,不光瞻前顾后,甚至还想要当一只只会打洞的灰老鼠,赶快用自己的利爪刨出一个黑洞,将自己埋起来,永远都不要再出来面见世人。
静坐在书房内的流沿慕裳清楚地感觉到外面那个小家伙迟疑的举动;心里一阵暗付,不管他林若熹当初是如何的叱咤风云,总归一切都是个被宠坏的孩子;真正遇到事情的时候,心里的那份依赖和胆怯还是会牵绊着他的步调;既然这样,那就让他来帮帮这个可怜虫吧~!
想到这里,流沿慕裳便毫不留情的将捧在手中的盆栽一把扔到地上,清脆的‘啪嗒’声,好似晴空霹雳一般响彻在静逸的大院内;林若熹本在发呆,突闻这声,便毫不犹豫的撒腿就跑,直往那书房中奔去。
“流沿慕裳,你怎么了?”伴随着推开房门的声音,林若熹质疑的声响也传入房内。
整洁的书房中,散发着青草的香气;规规矩矩的书架、飘着熏香的灰色铜鼎香炉、还有那散发着黑色光泽的琉璃地面,古板规矩的一切就这样闯入林若熹的视线之中。
“你,不应该喊我裳少爷吗?”沉稳的声音,丝毫没有因为器具的毁坏而产生一点点的惊澜;好似刚才那平地一声响动,一点儿都没有惊动这人一样。
林若熹突闻此音,先是稍稍一愣;低垂的睫毛稍稍的煽动了两下后,便温顺的喊了声:“裳少爷,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听到这话,原本背对着林若熹的男子便慢慢转过身;一席黑色的华丽锦服,将他本就过于俊朗的面容更是印衬的多了几分疏离,晶亮如星的眼眸里,尽是寒如冰冻的温度。
流沿慕裳在还没有回答林若熹的问话时,闻声而来的侍卫便接二连三的闯入书房,一个个都好似那块冰块一样,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其中一个眼快的侍卫看着少爷最喜欢的盆栽掉在地上成了碎物,刚想要出去拿来清扫的洁具打扫干净,却被流沿慕裳出口阻止:“你们都出去吧,从今天开始,林若熹将是我的贴身侍卫;没有我的特别命令,你们都不用进来伺候。”
沉稳的嗓音,带着无形的压力,传入众人的耳内;而那些侍卫在听到这话后,心里虽然都无不惊奇万分,可是还是一个个听话的退了下去;将这偌大的书房留给少爷口中所说的林若熹。
林若熹也是惊愕连连的看着眼前这奇怪的男人,女人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个男人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将一直呵护在手中的盆栽扔在地上,为的就是变相唤来一直潜藏在他身旁的侍卫,然后告诉他们,他林若熹成了他的侍从,成了他的小厮;可恶的男人,品性怎么就这么坏呢?
“没看见地上脏了吗?还不快拿来东西打扫。”流沿慕裳看着瞪着自己的林若熹,完全忽视那孩子眼中的愤怒,一派悠然自得的坐回太师椅上,长腿一抬,便舒服的翘在宽大的书桌上,像是看好戏一样看着隐忍怒气的林若熹。
林若熹用眼神狠狠地剜了几下那故意刁难的贼子,然后忍气吞声的走到房外,在门口拿起扫帚走进房间,默不作声的将那先前还是一株活物的盆栽尽数扫起来;未留下一点痕迹的将泥土和瓦片弄出屋外。
流沿慕裳看着过分乖巧的林若熹,要他怎么也不会相信,一个长满刺的刺猬会在几个时辰后变成温顺听话的兔子。
这个精灵鬼,一定有什么东西藏着掖着。
“林若熹,你有什么事,尽管问吧。”
流沿慕裳轻眨了下眼眸,很是不屑的看着那个后背挺直的小个子;嘲弄的口气让人听上去实在是不爽的很。
原本因为陆延的离开,林若熹的心情就很是郁闷了;如今却又见这龟孙屡屡挑衅,便也吃了雄心豹子胆,大声叫器着:“流沿慕裳,你是怪胎吗?那个盆栽明明是你喜欢的东西;可为什么却又要亲手摔了它?难道就是因为要看我亲自为你扫地吗?你就是个死变态。”
流沿慕裳倒是不为林若熹不驯的口生一点气,而是慢慢站起身,阴晴不定的脸颊因为光线的打入而显得捉摸不透。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那个盆栽?”
“废话,从我见你到刚才,你一直都拿着它,不是喜欢那是什么?”林若熹又狠狠地剜了一眼那怪物;拜托,他林若熹也是有脑子的好不好;干嘛总是一副天下间就他最聪明的样子。
流沿慕裳听着林若熹这样回答,反而不怒倒是轻笑了一下;这贼子,笑起来还挺好看;嘴唇翘翘的,好像一朵盛开的阳光下的喇叭花。
“看来你还挺有心思的嘛;林若熹,跟在我身边的人都要有些眼色,你这一点倒是无师自通;只是,你猜错了一点;我并不喜欢那个盆栽;我一直拿着它只是玩玩而已;我告诉你这些就是让你明白,一个成功者,他没有绝对喜欢的东西,包括人在内;我让你和陆延分开,也是为了让你不再有依赖感;像你这种废物,若是再没有一点进取之心,那就真的变成垃圾了。”
就见那流沿慕裳说完,便大袖一甩朝外走去;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刚才的话是多么伤人。
林若熹快要喷火的看着那个走出去的男人;气急的跺着脚;一口银牙更是被咬的咯吱咯吱响。
废物?那乖张竟然说他是废物?真是要那兔崽子死一万遍都不足以泄愤啊。
当夜灯升起、夜幕降临时;林若熹终于抱着自己的被子,嘟嘴来到那龟孙的厢房外。
抬眼细细观察着流沿慕裳居住的地方,没有琉璃金瓦,更没有锦稠黄缎;怎么看都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房间,怎么也不像一个堂堂郡王爷该下踏的地方捏;难道这家伙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扣的厉害?
就在林若熹唾弃着眼前的卧房时,从不远处走来的流沿慕裳却将那小小人儿脸上嫌弃的神色看的一清二楚;只见那人也并不介怀,而是漫步走近林若熹身后,悄无声息的低头靠近林若熹身边,突然开口说:“要是嫌弃,那就滚。”
林若熹忽然听到这话,也是吓得差点没有站住;转身一看,不是那冰山又是谁?奶奶的,又是这句话,每天都是滚滚滚的;他难道就不烦吗?不过,想撵他林若熹走,门都没有。
“这间厢房你住的下那我也能住的了;裳少爷,小的这就去收拾床被,从今天开始,小的便与你形影相随,贴身照顾。”
林若熹挑衅的说着,最后在走进房间后,还不忘故意踩了那厮一脚;听到从身后传来的抽气声,不想也知道刚才那一脚踩的实在是结结实实;于是就见那做坏事的小人儿,赶紧脚底抹油,速速溜走。
在后面的流沿慕裳看着那个暗算自己的小人,脸上虽然带着气色,但眼中的戏谑却尤为深重;没想到这个家伙还挺有意思;就算是再丢脸也要从对手那里占回一点便宜来;呵呵~有够无赖的。
不大的厢房中,因为有一个很大的屏障遮拦,倒是也分为上方和卧房两间;亦如书房中的摆设那样,本就不多的器具摆放的中规中矩,干净无垢;看样子应该是随时都有人来擦拭打扫的缘故;林若熹借着室内的灯火,来到卧房在最角落里,看到一张用竹子编织而成的小床踏,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自己睡觉的地方喽。
随意将手中的被子扔到床上,大手一摊便倒在上面,就有些眼馋的看向不远处的大床。
哇咔咔~那张床是不是也有些太大了吧;如果睡在上面,不管怎么滚都不必担心会掉下来咯;哪像自己的这张,小的跟蚂蚁蛋蛋一样;硬邦邦不说,连一床像样的被子都没有;万一秋冷霜冻,那他林若熹着小胳膊小腿的,岂不是要冻掉了;看看现在自己的处境,还真是人离乡贱,没爹疼爱捏。
从后面跟进来的流沿慕裳看了一眼倒在床上的小人一眼后,便无所谓的解开自己的外衫,将那黑色的锦服脱掉丢在床榻的一边;接着便又拿起茶盏,自饮自啄起来。
林若熹看着那静若无声的男人,又瞧着自己孤立无援,于是便决定主动上前示好,免得将来这人会再三针对自己。
“裳少爷,你看我也为了咱们的约定由一个妙龄少女变成了丑里吧唧的臭男人;要不你也大发慈悲,我们两个将来好好合作;等半年后我回到京城,一定会派人送来金银珠宝,好好地报答你,怎么样?”林若熹说着,便坐在流沿慕裳的身边,一副讨好的双目眨呀眨的看着眼前这块冰山。
流沿慕裳听到这话,先是有些好奇的看着眼前的精灵鬼,最后还是依旧不改他毒舌的本色,无所谓的说着:“你以为我需要钱财这种东西吗?”
“那你要什么呀;我林家就属钱最多,不给你钱还能给什么?”林若熹听到这话,就知道这龟孙不好应付。
流沿慕裳看着林若熹沮丧的样子,也并不说话的看着窗外清凉的明月;一口一口的喝着茶水。
林若熹实在是受不了这家伙如此安静的性格;一个大男人,怎么就不爱说话呢?完全就像一个哑巴嘛~!
就在林若熹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地,于是便又靠近流沿慕裳身边,色眼瞧上瞧下的说着:“难道,我们的裳少爷不爱金银,爱美女?呵呵~,要是少爷你喜欢女人,也可以找我啊;不管是燕瘦环肥,还是绝色天香,我都可以帮你弄来,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怎么样?”
流沿慕裳听到这话,更是嗤之以鼻的看着眼前这豆精豆精的小人儿,最后直接大手一挥,便将这碍眼的家伙一把扔到床上;‘噗通’一声,林若熹的哀吼声便回荡在不大的厢房中。
“流沿慕裳你死呀,就算是我说错话了你也不能这样对我啊;万一我摔倒在地上,你能赔得起吗?”林若熹委屈的揉着自己的屁股,双眼泪眼朦胧的说着。
可谁知,那冰山好似没有听到一样,独自走到床榻边,不顾房内还有一名女子,宽衣解带不说,长臂一捞,还舒服的躺在床上,欲要沉睡下去。
林若熹看着那怪胎,心里不止一遍的狠狠地痛骂着那个不知怜香惜玉的家伙。
就在林若熹以为那怪胎快要睡熟时,原本沉静的房间内,传来他招牌的‘毒舌功’。
“半夜你若是敢爬到我的床上,我就剁了你。”
林若熹听到这话,立马跳起了来,“死样,我还要警告你呢;你要是敢跑过来,我就杀了你。”
流沿慕裳没想到这小人儿到现在了还有精力回嘴,于是便转过身,看向连床铺还没有铺好的精灵鬼,一双寒冰似的双目看了林若熹一刻钟后,接着又躺回去,再闭上眼的同时,慢声说着:“你放心,我对半女半男半女的怪物,没有兴趣。”
“流沿慕裳,你死呀~!”
清脆的诅咒声,回荡在不大的厢房内;那个被气得发抖的小人儿,今晚注定了会一夜无眠。
京城之中
大公主府
卓风府好笑的看着手中刚刚收到的信笺;尤其是在看到熹儿悲惨的遭遇后,更是笑的眼泪都快掉下来。
青瓷看着心情出奇好的主子,也是很有眼色的为卓风府手边的茶杯中斟满茶水,轻声问着:“主子,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
“有意思的事情?”卓风府听到这问话,先是思考了半晌,接着便犹豫的点点头,拿起一边的茶杯,轻抿了口清冽的茶水,声音温润的说道:“如果说看混世魔王受苦受难算是喜事一桩,那这件事情,应该算是大喜事吧。”
卓风府说完,便又哈哈大笑起来。
没想到昔日不可一世的林若熹现在流落他乡,竟然被他人当做受人差遣的小厮?这件事情若是在京城中盛传开来,那他林若熹还不闹着要跳河自杀不成?
有意思,绝对有意思。
林若熹,不是我卓风府不救你,只能怪你太嚣张,现在这个机会虽然会让你受苦受罪,但是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你放心,再过不久,我便会亲自找你;不管怎样,我卓风府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女人成为他人的奴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