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秦汉交通史稿(增订版)(当代中国人文大系)
1431300000060

第60章 秦汉近海航运与海外交通(二)

徐乡徐乡在今山东黄县西北。西汉时属东莱郡。王先谦《汉书补注》引于钦《齐乘》:“县盖以徐福求仙为名。”西南临朐“有海水祠”(《汉书·地理志上》)。徐乡东汉并于黄县。

黄《元和郡县图志·河南道七》“黄县”条:“大人故城,在县北二十里。司马宣王伐辽东,造此城,运粮船从此入,今新罗、百济往还常由于此。”“海渎祠,在县北二十四里大人城上。”所谓“大人城”,其实也得名于汉武帝海上求仙故事。《史记·封禅书》:“上遂东巡海上,行礼祠八神,齐人之上疏言神怪奇方者以万数,然无验者。乃益发船,令言海中神山者数千人求蓬莱神人。公孙卿持节常先行候名山,至东莱,言夜见大人,长数丈,就之则不见,见其迹甚大,类禽兽云。群臣有言见一老父牵狗,言‘吾欲见巨公’,已忽不见。上即见大迹,未信,及群臣有言老父,则大以为仙人也。宿留海上,予方士传车及间使求仙人以千数。”“大人城”汉时已是海港,汉武帝“宿留海上”,当即由此登船。据《汉书·郊祀志上》,“公孙卿言见神人东莱山,若云‘欲见天子’。天子于是幸缑氏城,拜卿为中大夫。遂至东莱,宿,留之数日,毋所见,见大人迹云。复遣方士求神人采药以千数”。是见大人迹后又一次令数以千计的大批方士入海求神人。他们很可能也是由徐乡港启程。《史记·朝鲜列传》记载:“天子募罪人击朝鲜。其秋,遣楼船将军杨仆从齐浮渤海;兵五万人。”杨仆“楼船军”的兵员构成主要是齐人。所以有“楼船将齐卒,入海”,“楼船将军将齐兵七千人先至王险”(《史记·朝鲜列传》)的说法。“楼船将军杨仆从齐浮渤海”,其中“从齐”二字,也明确了当时齐地存在“楼船军”基地的事实。杨仆“楼船军”“从齐浮渤海”可能性较大的出发港,应当在烟台、威海、龙口地方。参见王子今:《论杨仆击朝鲜楼船军“从齐浮渤海”及相关问题》,载《鲁东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1)。乾隆《山东通志》卷二○《海疆志·海运附》中的《附海运考》说到唐以前山东重要海运记录:“汉元封二年,遣楼船将军杨仆从齐浮渤海,击朝鲜。魏景初二年,司马懿伐辽东,屯粮于黄县,造大人城,船从此出。”

之罘也有学者认为,杨仆楼船军“自胶东之罘渡渤海”张炜、方堃主编:《中国海疆通史》,65页,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03年6月。。之罘在今山东烟台,战国时期称作“转附”。《孟子·梁惠王下》:

昔者齐景公问于晏子曰:“吾欲观于转附、朝儛,遵海而南,放于琅邪,吾何修而可以比于先王观也?”

《汉书·武帝纪》:太始三年(前94)二月,“行幸东海,获赤雁,作《朱雁之歌》。幸琅邪,礼日成山。登之罘,浮大海。”《郊祀志下》:“登之罘,浮大海,用事八神延年。”即由之罘登船浮海,亲自主持礼祠海上神仙的仪式。

成山成山即今山东半岛成山角。《史记·封禅书》:“成山斗入海,最居齐东北隅,以迎日出云。”《孟子·梁惠文下》中所谓“朝儛”,有的学者认为就是指成山。秦始皇二十八年(前219)东巡,曾“穷成山”(《史记·秦始皇本纪》)。汉武帝太始三年也曾经“礼日成山”(《汉书·武帝纪》)。魏明帝太和六年(232),孙权与公孙渊结盟,吴将周贺渡海北上,魏殄夷将军田豫“度贼船垂还,岁晚风急,必畏漂浪,东随无岸,当赴成山,成山无藏船之处,辄便循海”,于是“徼截险要,列兵屯守”,果然大破吴水军,“尽虏其众”。事后魏军又“入海钩取浪船”,可知成山有港。所谓“无藏船之处”,可能是当时港内形势与设施尚不能为大规模船队提供安全停靠的足够的泊位(《三国志·魏书·田豫传》)。

琅邪琅邪在今山东胶南与日照之间的琅邪山附近。公元前468年,越国由会稽迁都琅邪。《越绝书·外传本事》:“越伐强吴,尊事周室,行霸琅邪”。《今本竹书纪年》:周贞定王“元年癸酉,于越徙都琅玡”。《吴越春秋·勾践伐吴外传》:“勾践二十五年,霸于关东,从琅玡起观台,周七里,以望东海。”《汉书·地理志上》:“琅邪,越王勾践尝治此,起馆台。”据说迁都时有“死士八千人,戈船三百艘”随行(《越绝书·外传记地传》),可见琅邪战国时已为名港。秦始皇二十八年,“南登琅邪,大乐之,留三月,乃徙黔首三万户琅邪台下,复十二岁。作琅邪台,立石刻,颂秦德,明得意”。石刻文辞中说道:“维秦王兼有天下,立名为皇帝,乃抚东土,至于琅邪。列侯武城侯王离、列侯通武侯王贲、伦侯建成侯赵亥、伦侯昌武侯成、伦侯武信侯冯毋择、丞相隗林、丞相王绾、卿李斯、卿王戊、五大夫赵婴、五大夫杨樛从,与议于海上。”(《史记·秦始皇本纪》)琅邪很可能有可以停靠较大船舶的海港。顾颉刚《林下清言》写道:“琅邪发展为齐之商业都市,奠基于勾践迁都时”,“《孟子·梁惠王下》:‘昔者齐景公问于孟子曰:吾欲观于转附、朝儛,遵海而南,放于琅邪。吾何修而可以比于先王观也?’以齐手工业之盛,‘冠带衣履天下’,又加以海道之通(《左》哀十年,‘徐承帅舟师,将自海入齐’,吴既能自海入齐,齐亦必能自海入吴),故滨海之转附(之罘之转音)、朝儛、琅邪均为其商业都会,而为齐君所愿游观。《史记》,始皇二十六年,‘南登琅邪,大乐之,留三月,乃徙黥(今按:应为黔)首三万户琅邪台下’,正以有此大都市之基础,故乐于发展也。司马迁作《越世家》乃不言勾践迁都于此,太疏矣!”(《顾颉刚读书笔记》第10卷,8045~8046页,台北,联经出版事业公司,1990年1月)《史记·孝武本纪》司马贞《索隐》:“案:《列仙传》云:‘安期生,琅邪人,卖药东海边,时人皆言千岁也。’”张守节《正义》引《列仙传》云:“安期生,琅邪阜乡亭人也。卖药海边。秦始皇请语三夜,赐金数千万,出,于阜乡亭,皆置去,留书,以赤玉舄一量为报,曰‘后千岁求我于蓬莱山下。’”可以“通蓬莱中”的方士安期生传说出身“琅邪”,也暗示“琅邪”在当时滨海地区方术文化中的地位,以及“琅邪”是此类航海行为重要出发点之一的事实。又《史记·秦始皇本纪》张守节《正义》引《括地志》云:“亶洲在东海中,秦始皇使徐福将童男女入海求仙人,止在此州,共数万家。至今洲上人有至会稽市易者。吴人《外国图》云亶洲去琅邪万里。”也说往“亶洲”的航路自“琅邪”启始。又《汉书·地理志上》:“琅邪郡,秦置。莽曰填夷。”而关于琅邪郡属县临原,又有这样的文字:“临原,侯国。莽曰填夷亭。”以所谓“填夷”即“镇夷”命名地方,亦体现其联系外洋的交通地理地位。《后汉书·东夷列传》说到“东夷”“君子、不死之国”。对于“君子”国,李贤注引《外国图》曰:“去琅邪三万里。”也指出了“琅邪”往“东夷”航路开通,已经有相关里程记录。对于“琅邪”与朝鲜半岛之间的航线,《后汉书·循吏列传·王景》提供了“琅邪不其人”王仲“浮海”故事的线索:“王景字仲通,乐浪邯人也。八世祖仲,本琅邪不其人。好道术,明天文。诸吕作乱,齐哀王襄谋发兵,而数问于仲。及济北王兴居反,欲委兵师仲,仲惧祸及,乃浮海东奔乐浪山中,因而家焉。”王仲“浮海东奔乐浪山中”,不排除自“琅邪”直航“乐浪”的可能。